直到玉兔東升,言白才告別了蜘蛛精回到燈火通明的白宅。剛推開院門,就聽到荷花池對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飄飄蕩蕩的白色紗布後人影幢幢,被風吹起的間隙中一抹綠色的身影端著托盤經過。
小青見到言白,高興地朝他揮手:「你回來啦!」
&回來了?」屋子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言白微微皺起眉。他穿過木板橋,來到迴廊上,裡面的人迎了出來。
為首的是笑嘻嘻的小青,在她身後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像是很親密的樣子。言白審視著那個書生,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皮膚白淨,渾身上下一股書卷氣,就是眼神有些躲閃,不敢和他對視。
白蛇敏銳察覺到書生在言白面前的弱勢,她眼睛一轉,便挽著愛人的手走上前微笑著給他們互相介紹:「這是許仙。這是言白。」
書生許仙朝言白拱手行禮道:「言兄好,在下言白。」
言白面無表情地恩了一聲,頓時氣氛有些冷凝。唯有小青不通世故,完全沒注意到氣氛的微妙,她歡天喜地上前挽上言白的胳膊——這動作顯然也是現學現用,身子軟軟靠上去撒嬌哼道:「今天你怎麼就走了,你看到我了嗎?還有那個臭道士。」
&道士?」許仙遲疑,「是我今天在門外看到的盲眼道士嗎,身邊還跟著兩個小道童的那個。小青你下午出門是去找他了?」想起道士說的這家有兩條蛇精,再聯想小青剛才提起道士時的厭惡口吻,許仙本就不堅定的心再次動搖。
白蛇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趕緊拉住他親熱地喊:「公子,飯都涼了,我們快去吃飯吧。小青,快把那盤魚端上來。」
&小青一無所覺,傻乎乎地反問,「姐姐哪有什麼魚?「
&呀,你看你都忘了嗎,就是在灶台上的那盤。你肯定沒注意,再去看看。」白蛇趁許仙不注意,藏在水袖下的手腕一翻,一道妖氣就從指尖發出,射入幾個房間之外的廚房裡。
小青接受到白蛇的目光示意,雖還是不太明白,還是哦了一聲,跑去廚房。
白蛇這才放下心來,挽著許仙,邀請言白入席而坐。席上白素貞和小青坐在一起,言白則和許仙坐一排,四人面面相對。許仙和白蛇吃飯吃著吃著就對上眼,含情脈脈的對視,完全忘記了筷子上還夾著菜,只顧看著自己對面的人。
小青見此,笑了起來嘰嘰咕咕喊言白看:「你瞧姐姐和老實人,又這樣呆住了。」
&言白挑起眉。
&啊,下午我回來時他們就是這個樣子。不對,之前那次老實人還抓著姐姐的手呢。」小青抬起自己兩隻手,右手握住左手的指尖,大拇指按在左手手背上以畫圓圈的方式揉著,「就是這個樣子。」
言白冷哼一聲,故意將筷子打在瓷盤上,清脆的聲音一下驚醒了陷入迷思里的兩人。白素貞瞥了眼言白,微笑著說:「我去取酒來。」說完便拉著小青一起離開。
留下許仙和言白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四周白紗垂地,屋外滿池的荷花散發著陣陣清香,被夜風送進屋子裡。
言白看了眼許仙,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春天荷花盛開的詭異景象,或者他注意到了只是下意識地遺忘,就像他下意識屏蔽掉道士警告他的話。
注意到言白冷冰冰的視線,許仙扭頭沖他勉強笑笑,想從他嘴裡套出些情報:「言兄是白姑娘的朋友嗎?」
&是吧。」
許仙打量他線條利落的側臉,心中發緊,想想白姑娘和她妹子兩個美貌姑娘孤身來到異地,再想想言白看上去很是冷漠不像是會主動拜訪朋友的人,許仙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他舔舔嘴唇,鼓起勇氣小聲地說:「其實,我今天下午和白姑娘已是……已是……」
想起那事,許仙就忍不住臉紅,已是了半天也沒已是出來。
不過言白也從他通紅的臉上看出了端倪,聲音的溫度又降了幾分:「已有魚水之歡?」
許仙羞澀地垂下頭,點了點。
言白沉默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好好對她。」
恰好在這時,白素貞和小青一人托著一壺酒回來,聽到言白的話好奇問道:「好好對誰?」
言白沒有回答,許仙也是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和白姑娘這是未有婚約就行了夫妻之事,唉,許仙啊許仙,妄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竟還做出這等毀人姑娘清譽的事情來,不過,他若是娶了白姑娘的話,應該就不算毀人清譽了吧?
他抬起頭,見白姑娘一邊將陳滿美酒的白瓷杯遞給自己,一邊柔情似水地凝視,柔聲道:「公子您的酒。」
&子,您的酒。」同樣嬌俏的聲音緊跟著白素貞的話響起。兩人側頭,原來是小青有學有樣地雙手執杯,遞給言白,見兩人看過來還意有所指地偷笑。言白接過酒杯,用筷子一敲她腦袋,淡道:「胡鬧。」
頓時,許仙和白素貞都笑了起來。許仙現在也看出來了,這個小青姑娘純粹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滿心滿眼都是玩鬧的心思,之前湊在自己耳邊說話也好,握著籃子也好都是出於好玩的心理,他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不用在白姑娘和小青姑娘之間猶豫了。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樣一想,反而心中若有所失。他失笑著搖搖頭,覺得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小青姑娘還沒做什麼,自己就開始胡思亂想了。罷了罷了,他還是好好對白姑娘吧。
小青咯咯笑起來,指著許仙沖白素貞直言道:「姐姐,你瞧,你的老實人又在傻笑了!」
白素貞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道:「你別胡說。」她嘴上這樣說,臉上卻是滿滿的甜蜜。
言白一口飲盡杯子裡透明的酒液,眼角瞥過許仙臉上的笑容,覺得怎麼看怎麼礙眼,十分想把對方的頭按進矮几里。
待到杯盤狼藉,酒壺倒空,許仙和小青都有了七分醉意,小青是學藝不佳,至少喝下同樣美酒的另外兩條千年大蛇面不改色,臉都沒紅。白素貞還特意重新去院裡的一棵梅樹下重新挖出一小壇酒,給自己和言白滿上。
許仙和小青都靠在迴廊上,看著滿池的荷花用手戲水玩。
言白嗅了嗅酒杯里的液體,知道這杯比之前的兩壇烈上許多,抿了一小口果然如此,酒液滑下喉嚨,所經之處火燒火燎,似乎點燃了全身的血液和妖力,顯然這酒還有對妖來說還有特殊功效。
兩人望著走廊上嬉笑打鬧的一人一妖好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默不作聲地喝著酒。直到酒杯被第三次斟滿,言白才握著細膩的白瓷慢慢道:「許仙把我當成登徒子了,還以為我對你心有不軌。」
白素貞飲酒的動作一停,眼波流轉間望了他一眼,輕笑道:「他就是個呆子,你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對他感官不好。」言白也沒繞圈子,徑直告訴白素貞自己對許仙的不喜,「吃著碗裡的還望著鍋里的。」他哼了一聲,指剛才席間許仙偶有看向小青的眼神,虧得小青不通人事,要不這條把姐姐當成心中第一的小青蛇就要惱了。
言白能發現,白素貞當然也能發現。不客氣的說,當今天下午許仙和小青在雨中對視時,她就察覺了。但那又怎麼樣,她相信男人會背叛女人,是女人的手段不夠。白素貞相信以自己的容貌和手段,足夠把許仙牢牢抓在手裡,更不要說她今天下午都把身子給他了。她含笑盯著迴廊上的許仙,他此時正折下一朵盛開的荷花,夠了半天才氣喘吁吁地折到,還差點掉進了池子裡。荷花一到手,他就轉手跑進屋子裡,把荷花送給了白素貞。
白素貞笑的越加甜蜜,她撥弄著荷花嬌嫩粉白的花瓣,看著言白,輕輕道:「你看,他也愛我。」她轉著那朵荷花,從各個角度欣賞,怎麼看都看不夠,怎麼笑也道不盡心中的喜悅。
言白面無表情:「這種花我想變多少就變多少。」他一揮手,頓時整個屋子都被蓮花堆滿了,密密麻麻遮蓋住地板,還互相堆疊了好幾層,一時間香氣撲鼻,滿眼粉嫩的顏色。小青驚呼一聲,大笑著撲進花海里盡情打滾。
白素貞笑了笑,對這些比自己手上的荷花更加漂亮完美,甚至發著淡淡熒光的花朵視而不見,專注地盯著手上的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言白憤憤不平再次揮手,頓時滿屋的荷花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端提醒呆呆坐起來的小青,剛才那些花是真的存在過。她不滿地撲上去,纏住言白鬧著他趕緊再變出來。
在此之前,言白知道一些喝醉的人很難纏,但他沒想到,喝醉了的蛇要比人還要難纏一萬倍!小青都直接把自己下半身變成了蛇尾,牛皮糖般扭在言白身上,把他的衣袍頭髮弄得亂七八糟:「快把花變出來嘛!快變出來!」
言白頭痛,而白素貞早就抿嘴偷笑,扶著打瞌睡的許仙走掉了,殘忍地留下言白一人面對大發脾氣,把地板拍的呼呼直響的小青:「花!我要花!好多好多的花!」
一個多月後,錢塘江邊的圩鎮中心人頭攢動,有附近金山寺的得道高僧下山開壇講禪,是為普度眾生,點化眾人,鎮上的人拖家帶口像趕集般全涌過去,擠在一起聽法師講禪。
小青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才找到站在人群之外的言白,隔著十幾步遠她就揮著手喊道:「前輩,前輩!」
言白回過神,扭頭看到艱難在人群中向他擠來的小青蛇:「有事?」
小青撲到他肩膀上,不顧其他人指指點點的議論,一臉興奮:「前輩!快告訴我什麼是情?」
言白一愣,不解她的意思:「你是又找到了什麼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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