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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起始,北方溫度持續走低,新聞滾動播報強寒潮預警,提醒市民外出做好必要措施。
天未亮,劉子瀅吸拉幾下鼻子,站在胡同口等孟幻。呼出一縷白煙,她望著遠處的公寓樓。幾戶陽台亮著燈,光源氤氳為模糊的光暈。她眨眨眼睛,眯起雙眼再看,比剛才清晰很多。
「唉~」劉子瀅短嘆一聲,這先天性近視眼不配眼鏡不行了。最近天黑得晚,老教室採光有限,坐第三桌看黑板都費勁起來。近視眼不光影響學習,她在校園裡好幾次認錯人,搞得雙方特別無語。
孟幻脖子套了圈圍脖,欣然問劉子瀅:「我舅媽送我的禮物,好看嗎?」
劉子瀅點點頭:「好看,你舅舅再婚,準備把海莉接走麼?」問完覺得多餘,上輩子海莉在孟家住到孟幻上初中都沒被接走。
孟幻無所謂道:「她不樂意走,捨不得我媽。就讓她住唄,總不能在我家賴到出嫁。」
「嗯,」劉子瀅只好換話題,「王雪昨天找丁老師換座的事情你知道嗎,聽說想坐湛閎肆旁邊。」
孟幻嗤笑:「嘁,就她,現在她在咱們班女生里人緣都臭成那樣了,再跟副班長挨著她還想繼續待在一班嗎?你說王雪是不是傻,她跟章智君那背後說張琪壞話,章智君嘴多快,轉臉告訴李斯妍,李斯妍多向著張琪啊,能不泄露給她?一來二去把兩邊得罪個全,咱們這邊兒更不能原諒她,你都不曉得她來這一個多月編排你多少。」
劉子瀅左唇角挑起一條淡諷的弧線。王雪前世所做的腌臢事,劉子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精髓學到十成十。小學生們心智不成熟,手段拙計,套路花樣少,故而王雪輕易歸整人心,誅鋤異己大展經綸。她成功不是靠煽動輿論方向麼,好,那劉子瀅便樹立口碑載道的高大形象,發揚個人崇拜的力量。不信你剛來的一個跳樑小丑,撼動我六年心血。
不過,劉子瀅近來對王雪心懷感激,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最近她與張琪章智君的關係親昵不少,結伴去廁所的次數有望突破十位。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子瀅整天笑呵呵,把王雪氣個半死。
但很快,王雪無暇顧及班裡令她身心俱疲的滄海橫流暗潮湧動。張琪突發急性闌尾炎,手術開刀一個禮拜才能出院。
聯歡會主持位置空缺,朱老師急得團團轉,找丁老師商量,恰好王雪在辦公室對班主任哭訴座位不合理。朱老師見王雪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雨,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態要她試著讀段課文。王雪糊裡糊塗讀完一自然段,朱老師當時並沒說什麼,回去綜合考慮一晚,拍板決定讓王雪和湛閎肆搭檔。
劉子瀅進教室,朱老師前腳剛走,王雪春風得意跑來迎接她:「班長來啦~你裡面穿的這件毛衣真好看。」
劉子瀅雖摸不著頭腦卻怡然大方道:「過獎過獎,你頭花也很配你。」呸,土紅色的雪紗發圈,請問你參加幼兒園匯報演出嗎,瞎了我的審美,究竟是有多喜歡才愛到天天扎頭髮。
王雪沒聽出雙關,做作地撫了撫頭花,炫耀道:「你們這兒沒賣的,你羨慕也沒轍。」說完扭過身,撲進男生堆里嬌聲歡語。
孟幻貼近:「你瞧她剛那樣兒,像不像電視裡演的狐狸精?」
劉子瀅:「八成吃錯藥了。」
回到座位整理書桌,程修齊叼著酸奶袋,口齒不清不清問她:「有兩個好消息,聽哪個?」
劉子瀅掃了眼桌角貼的課程表,掏出語文書,事不關己道:「先聽壞的。」
「朱老師選王雪替張琪做咱學校的小主持人。」
持書的手懸停在半空中,站著消化會兒信息量,冷臉問:「好消息呢?」
程修齊指教室前門:「湛閎肆追出去了,他好像不同意這個安排。」
「喔。」劉子瀅伏在課桌上,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走。王雪保證會藉助這個機會上位,小學崇敬老師的環境註定老師是天,學生遵循老師的風向標來評判因果。可以說王雪取得老師們的寵信與重用,離洗白僅有一步之遙。
程小胖嘟嘴,他也心情不爽。王雪不僅取代張琪還惹小瀅子不開心,真是萬年的大討厭精。
湛閎肆回來後下意識往劉子瀅位置看去,劉子瀅身姿端正,斂目寫鋼筆字,在嘈雜混亂的背景中若老僧坐定,兩耳不聞窗外事。他抿唇,將失望碾碎,抽出英語書走上講台,輕咳一聲:「安靜,拿出英語書翻到第五單元。ship——輪船......」
下課後程修齊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飛奔到湛閎肆那瞪大眼睛:「怎麼樣,怎麼樣?」
湛閎肆輕輕搖頭,視線沒離開過筆尖。
「靠!」程小胖抱頭崩潰,「我還跟四小那幫人吹一小的女主持艷壓所有小學,得,牛皮吹破了。」
湛閎肆抬頭,斜瞟他:「狗帶。」
程修齊驚掉半個下巴:「你竟然也會用這種創新詞,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小冷帥。」他的高冷男神已被劉子瀅的洗腦光波摧殘,仿佛心靈最後一片樂土受到污染。
劉子瀅頭也不抬:「明明是你天天咋呼,休想賴到我頭上。」她對程小胖私自傳播網絡用語的行為已經不care,這些詞彙都乍現於社交平台,大多數不會有人追蹤原作者。等過幾年寬帶普及,劉子瀅預備推薦他到網站寫段子,興許能成就一位大神。
「靠,能不能把王雪攆出去,她快煩死我了,一直在我耳邊叨逼叨逼。」翟皓把練習冊摔在程修齊桌上,臉色臭得能滴墨。
劉子瀅雙手撐額:「習慣就好。」
————
周六去天津市眼科醫院配眼鏡,劉媽不斷詢問劉子瀅看不看得清京津公路兩邊的廣告牌,劉子瀅眯縫著眼睛猜對幾個,慢慢放棄掙扎,歪身子裝睡。
劉媽跟劉爸講:「得近視對少度啊?你看她同學幾個戴眼鏡,全班不超過仨吧,這剛小學,往後年年加深,一輩子摘不掉。」
劉爸安慰妻子:「想那麼多沒用,假性近視用不著配眼鏡,要是真的你不也得給她配麼。做矯正手術得滿十八歲,著急白費。」
他們到的時候早晨九點,醫院裡人不是特別多,掛完號排隊測視力。劉子瀅上輩子看不清最大那個e,當時還引發一陣唏噓,那些家長們紛紛說三道四,把薄臉皮的她說得無比自卑。
「我指哪個,你用手來表示方向。」護士語速緩慢柔和,給她消去不少緊張感。
不錯,能到第四排水平,第五排比較吃力,直接說看不清。拎著病曆本做下一個檢測項目,做完斜視,護士叫她準備滴散瞳液。幾個孩子坐一排,前面幾位滴的過程中發出呻|吟,劉子瀅心底嘲笑,輪到她自己,涼藥水進眼時差點彈起身,摳座位生生忍住沒出洋相。
雲裡霧裡被拉去驗個a超,去驗光科預約好醫生,就近到醫院門口買套煎餅果子果腹,跑來跑去太消耗體力。
等半小時,進去排隊,隔壁有個來檢查的弱視兒童,醫生告訴孩子家長目前沒法治療,只能回家練習串珠子。劉子瀅瞧著怪心疼,心理年齡正是逢為人母的時期,見不得小朋友遭罪。
醫師給她匹配好鏡片,久違的清晰世界重現眼前,劉子瀅感嘆道:「哇,老媽,我能看清您眼角的細紋了耶~」
劉媽拍閨女肩膀,擰眉瞪眼:「去你的,我哪有皺紋。」
「哈哈,你媽媽多年輕多漂亮啊,長得跟大明星似的。」女醫生做完最後調試,示意劉子瀅出門,「行了,戴著這個出去走幾圈,可以去外面挑個喜歡的鏡框,回來告我暈不暈。」
劉爸關心道:「孩子多少度啊?」
「左右兩邊都是三百,嚴格講不算假性近視。平時多注意用眼,別彎腰寫字。飲食喝菊花茶,吃胡蘿蔔,補充維生素e,一會兒我給你們寫張單子,回去照那個執行。」
劉子瀅挑款式挑得萬念俱灰,兒童區沒有那種塑料架黑框眼鏡,戴上特土特幼稚,價格還賊貴。劉爸幫她選定粉邊金屬框的,理由是適合小女生,顯淑女氣質。
戴著眼鏡啟程回家,劉子瀅一路給自己做心理工作,催眠暗示不醜不土不過時。然而瞥見後視鏡里的自己仍然敗給了現實,啊......林無敵。
劉媽暗窺著劉子瀅消沉的臉,偷笑道:「這下更有大學生的派頭了,隨你姥爺那邊,文化根兒。」
「昭君也戴眼鏡了吧?」劉子瀅記得昭君是同輩里最早變四眼的。
劉爸倒車進庫,接話說:「好久沒見昭君了。去年過年她戴副小眼鏡坐沙發上看書,周圍打牌那麼吵竟不受影響,我想哎喲,這孩子長大肯定有大學問。」
劉子瀅下意識瑟縮,仿佛重回上輩子作為學渣被學神表妹支配的恐懼。
「下車吧。」劉媽幫她拉開車門,抬手摸摸她發頂,「把我們大閨女都給餓壞了,媽給你做好吃的補補。」
「嗯。」劉子瀅將視線延伸至路邊的一坨不明物體,愕然幾秒,鑽出車門:「我有事,您們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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