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京的四十萬大軍,已經來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袁易初走到門口,問楊雲暉:「軍中可都安排好了?」
&經安排好了,我早已將營中所有親兵全都調遣過來,城門也加以防護,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讓洛什就那麼輕易的攻進來!」
&
袁易初點了點頭,楊雲暉便立刻轉身走了出去,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而這時的我腦子裡還來來回回的想著黃天霸的事,不敢相信他真的出了意外,對周遭的事都已經沒有了反應。
直到袁易初走到了我的面前,低頭看著我。
乍一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我也微微的驚了一下,他道:「怎麼了?」
「……黃爺他,真的死了嗎?」
他冷著臉看著我,沉默了半晌,說道:「如果在他的心裡,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就沒這麼容易死;如果他這麼容易死,就真的該死了。」
我聽到最後一句話,微微蹙了下眉頭,可待要說什麼,卻也說不出話來,只沉默的低下了頭。
袁易初看著我的眼睛,又說道:「我聽說,在幾天前,你就問楊雲暉在軍營里要了一批人,是嗎?」
我點點頭:>
&是打算,如果東州守不下去,就要離開這裡。」
&
他冷笑著朝我走近一步,我的後背貼在了門上,他一伸手捻住我的下巴:「怎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就要跟我各自飛了?」
我平靜的抬頭看著他,說道:「你別忘了,我們還有個女兒。」
「……」
他挑了下眉毛,像是突然想起這件事一樣,我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果然已經把離兒的事忘了,甚至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兩真的都在這裡「殉國」,我們的女兒該怎麼辦,他絲毫沒有考慮……
也許,他是顧不上考慮……
自從那一次爭吵之後,我沒有再問過他關於他家中的事,是否真的有那些「三妻四妾」,而那些妻妾有沒有給他生過孩子,是不是比離兒更要緊,現在看來,也許不用問了。
&是一個母親,在我眼裡,孩子是最重要的。」
他呆呆的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的放開了我。
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疼,我伸手輕輕的撫了一下,便要轉身離開,他站在我身後突然說道:「既然你已經準備要走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走?」
我的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頭:「不管怎麼樣,這段日子,我還是應該和你一起熬過去。」
「……」
&放心,只要城門不破,我都不會離開。」
「……」
我慢慢的回過頭看著他:「我也希望,你能保護我和孩子。」
說完這句話,我便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州府離城門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我是聽不到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上天似乎也能感應到這場大戰,陰霾的天空中滿是厚重的烏雲,好像壓在每個人的頭頂,要把人都壓垮一樣。
帶著腥味的風,卷著黃沙,從草原上呼嘯而來。
而東州城的那些老百姓一聽說勝京的軍隊要來了,全都嚇得面無人色,一個個奔走呼喊,甚至已經來不及收拾家中的東西,便朝南城門那邊奔走逃命,一時間整個東州亂成了一鍋粥,還沒走出大門,就聽見外面亂鬨鬨的聲音——
&跑啊!勝京的兵馬來了!」
&們來屠城了,快跑!」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馬車和護衛已經在那裡等著,一見我出來,立刻上前一拜:「夫人。」
我點點頭,又看向了北城門,卻只能聽到凜冽的風聲,其他的什麼也聽不到,不知道洛什是不是已經兵臨城下,這場仗打得怎麼樣了。
一個護衛上前來:「夫人,咱們還是先動身吧,待會兒人多起來就不好辦了。」
「……」我想了想,終究點點頭,由他扶著上了馬車,這一次離開算是逃命,馬車選的是輕便結實的,拉車的馬也是腳程好的好馬,舒適是顧不上了,坐在裡面沒一會兒,就顛得有些痛。
我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那些人奔跑呼喊的聲音,輕輕的撩起帘子,入目是滿城慌亂。
這時,眼前閃過了一處高大的陰影,仔細一看,卻是東州城的西城門,正遠遠的矗立著。
東州城是依山而建,東邊是高聳巍峨的大山,延綿至雲嶺連成一線,所以這個城市是沒有東城門的;此刻,北邊的城門也許正面臨著勝京四十萬大軍的攻擊,而南城門處,數以萬記的老百姓都蜂擁而去,想要逃離這座城池,而西城門,也就成了最最安靜的地方。
那裡,也是當初從勝京南下的商賈旅人進城的地方。
&車。」
趕車的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將馬車停了下來,一直跟在旁邊的護衛立刻走上來:「夫人,有什麼事嗎?」
我說道:「調頭,去西城門。」
&城門?」
他們面面相覷,疑惑的看著我:「夫人,去那裡做什麼?我們還是應該儘快出城啊。」
我淡淡笑道:「現在南城門只怕已經擠得水泄不通了,過去反倒耽誤時間,倒不如從西城門出城,況且——我也想先過去看看,調頭。」
他們雖然還有些不解,但我開了口也不好駁回,趕車的便調轉馬頭,馬車朝著西邊的城門飛奔了過去。
到了西城門,這裡果然很安靜,楊雲暉將軍營中所有的士兵都調去了北門防護,這裡就只有一隊守城的將士,卻也很謹慎,一看見我的馬車立刻手持長矛走了過來,我撩開帘子往外看去,他們一見是我,倒是愣了一下,忙俯身行禮:「夫人。」
我點點頭,又看了看周圍:「這裡還好吧?」
他們也有些奇怪,我怎麼會無緣無故到這裡來,還是立刻說道:「這裡無事。不知夫人為何到這裡來?」
馬車旁的護衛立刻上來道:「夫人打算從這裡出城。」
&城?」他們愣了一下,急忙說道:「可是,大人已經吩咐了,這邊的城門是不能開的。」
&
&城門和北城門相距雖遠,可萬一——」
他們的話沒說完,我也立刻明白了過來,抬頭看看那高大的城門,果然已經加固了許多巨大的鈕釘,還有粗壯的柱子抵在門上,看來袁易初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的。
現在,我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那些護衛一聽說城門不能開,便立刻對我說道:「夫人,既然這邊不行,咱們還是往南走吧。」
&用,我還想在這裡再呆一會兒。」
那些護衛都有些疑惑的看著我,畢竟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事可做,不知道我到底留在這裡要做什麼,但也沒再說話,紛紛退開守在馬車的周圍。
風,越來越急,似乎在風中也夾雜著一些急促的情緒,卻更顯得這個城門口的寂靜無波。
不知過了多久,風中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我心念一動,撩開了馬車的帘子,往後看去,就看見一輛馬車從後面的大道上飛馳了過來,不一會兒便到了西城門,那趕車的人從窗戶里看見了我,頓時愣了一下:「夫人?」
我看著他,心裡不知怎麼的沉了一下。
這個人,正是那位袁公子的僕人,那麼馬車裡的——
我將帘子撩得更高了一些,就看見那僕人翻身躍下,小心的撩開了馬車的帘子,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依舊是一身白衣如雪,滿頭青絲如墨,映襯得那張冠玉一般精緻的臉孔越發俊美。
他看見我,也微微的一怔:「你——在這兒?」
&公子……」
我也從馬車上下來,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這時他的神情已經恢復了自然,臉上仍舊是柔柔的笑容,溫和的看著我。我剛要說什麼,卻看到他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而他肩膀上,雖然外面有一件罩袍,卻隱隱看到那裡也纏著繃帶,裡面還透著一絲粉紅的痕跡,心裡一驚:「你受傷了?」
他沒說話,卻是他身後的那個僕人道:「就是那天,公子為了保護你,後背受了很重箭傷,昏迷了好幾天才醒。」
我頓時大吃一驚。
就是那一天我和他一起去幫助傷兵,結果撞上了突襲,他突然就不見了,我當時還擔心了好久,可袁易初一直不准我出府,也沒辦法去找他,沒想到他真的受了那麼重的傷!
&你的傷現在怎麼樣?還疼嗎?」
袁公子看著我,淡淡的一笑:「早就不疼了。」
&歉。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他的笑容仍舊是溫和的:「我是不會怪你的。」
「……」
不知為什麼,他的笑容溫柔得讓我近乎難過,而心裡那一直隱隱蠢動的不安這一刻也越來越甚,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袁公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他看了看面前高聳的城門,微笑道:「南城門已經出不去了,所以我來這裡看看,卻沒想到會遇上你。」
「……」
&也要離開了?」
我點了點頭。
他微笑著道:「我之前在想,我昏迷了這麼多天,你應該早就走了才對,沒想到你居然留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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