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驛站的這場春雨停了。
陽光再次灑落,四處的野草瘋了一樣的生長,原本頗為荒涼的原野變得綠油油生動了起來。
曾經目睹了那十一具屍體的行商們早已離去,畫屏關死了許多人的消息也隨著行商們傳了出去。
許小閒的隊伍就停在了當陽驛站,已經停留了足足二十天!
似乎他還是沒有要啟程的意思!
這二十天他很閒。
只有稚蕊和羅舒然知道他在等什麼——
許小閒派出了兩隊各十人在二十天前的那個雨天離開了當陽驛站。
其中一隊往涼浥縣而去,另一隊往京都而去。
往涼浥縣去的當然是搬來更多的兵,至於究竟會搬來多少羅舒然並不知道,因為許小閒寫了一封信給冬十五,具體的內容他沒有看見。
往京都而去的倒不是要去皇上面前告狀,許小閒給他們的命令僅僅是讓他們將畫屏關遇襲這件事在京都散播開來。
羅三變的營帳中,龔三叔在聽羅舒然說了這些事之後沉默了足足一個時辰。
「好手段!」
「這豈不是告訴了他的仇家他沒死?」
「少爺,就算許爵爺不派人去京都,您覺得他的仇家會不知道他沒死這個消息麼?」
龔三叔一捋長須,叩了叩小桌板,又道:「許爵爺派人去京都散播消息,是給皇上聽的!」
「有了他遇襲這個前提條件,他推遲去京都面聖、他帶上大量的部隊前往京都,這些都有了正當的理由!」
「至於仇家……莫非少爺會以為那位中書舍人真的會是主謀麼?」
羅三變一怔,「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區區一個中樞舍人哪裡能夠調動得了三千人的正兒八經的士兵!這些士兵雖然不是刀騎也不是某處邊軍,但顯然是某個大家族的私兵。」
「大辰有資格有能力養私兵的並不多,要查出來也不是太難的事,恐怕許爵爺心裡已經有了判斷,老奴現在真正擔心的是許爵爺帶著更多的軍隊去了京都之後……他若是控制不住自己,這一趟恐怕會出大亂子!」
羅三變恍然大悟,蹙眉細思,片刻之後問了一句:「莫非是長安梅家……亦或是中都侯府?」
「不知道,」龔三叔搖了搖頭,「但無論是哪一家,其勢力都極為強大,這或許就是許爵爺停留在此處等待更多戰士到來的緣由。」
「那就是要硬碰硬了?」
「這就得看皇上是個什麼態度了!」
……
……
當陽驛站外不遠處有一片窪地,裡面積滿了水,其中有水草少許,水底可見有魚兒嬉戲。
許小閒沒有在營帳中,他坐在這片水塘邊在釣魚——用的是一根細長的竹子為魚竿,稚蕊縫衣服的線為魚線,至於魚鉤當然就是用縫衣針給燒紅了扭成的。
和他同坐在水塘邊的是從涼州聽聞了畫屏關消息趕來的季中檀。
「……這僅僅是一場試探,老夫以為後面恐怕還有更大的凶性,賢侄、莫如回去?有了這場刺殺,也算是給了你一個回去的理由,再不濟……就去魏國吧!」
許小閒將一條蚯蚓掛在了魚鉤上丟入了水塘中,笑道:「伯父,我倒是覺得這後面、至少在抵達長安之途中,應該是太平的了。」
「我準備再多帶一個團,讓羅一刀的第五團也跟著我去……」
用鵝毛做的浮漂有了一些動靜,許小閒盯著了浮漂,又道:「這是明處的,至於暗處,北境馬幫會有一支商隊去京都……」
浮漂忽然一沉,許小閒揚杆,一條巴掌大的鯽魚在水裡翻騰起了一陣漣漪被他給提了起來。
「哈哈哈哈……」
許小閒開懷大笑,「這魚漂亮,多釣一些,中午咱們弄個涼拌鯽魚來嘗嘗。」
他又掛了一條蚯蚓拋入水塘里,「伯父,若不是因為若曦,按照我的性子恐怕真會掉頭就跑……其實我停在這地方也是在想這個問題,明明知道京都有虎,卻偏又要往虎山而行,這不是我的性格。」
「可我又咽不下這口氣!」
季中檀看了看許小閒,「那你到了京都準備怎麼做?」
「先去一趟那位中書舍人徐瑞的府上……」
又有魚兒咬鉤,許小閒又釣起來了一條更大一點的魚。
「這個徐瑞,您還記得我府上曾經的那個叫張秀的管家麼?他也是徐瑞派來的,我現在對這人倒是有些興趣,就要看他的骨頭……硬還是不硬了!」
季中檀眉間一蹙:「強來?他可是朝廷命官!」
「強來!我不也是皇上未來的女婿麼?到了京都,我先砍徐瑞一刀……這狗打了就看主人會不會出來。」
「若是不出來呢?」
「也無妨,中都侯府謝榮光我暫時還招惹不起他,但再砍長安梅氏一刀,應該問題不大。」
「……梅舒然是嫻妃娘娘的爹!」
「所以您覺得到時候皇上是會護著我呢……還是為嫻妃娘娘的爹來出頭?借著這個理由將我拿下或者殺了,我這是在給皇上一個機會,驗證一下簡老爺子和我以及你對皇上的一些猜測。」
「既然是卒子,當然要弄明白過了河之後執棋者的意圖,你莫要擔心什麼,若是皇上真要對付我,要跑……我想我還是有辦法跑的,只是損失會大一些。」
季中檀不知道許小閒去了京都之後怎麼跑。
如果唐無妄要拿下他,京都布下的必然是天羅地網,而他小子這分明就是在自投羅網!
許小閒並沒有說京都那位棋賢竇阡陌是他外公魏嘯天的人。
他相信既然魏嘯天在大辰京都有著這樣的布局,那麼竇阡陌顯然就不是沉迷於棋局這麼簡單的一個人,到時候通過他離開京都,也或者……讓前來京都的偽裝成北境馬幫的百花特種部隊殺出京都,都可以。
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
若是真發生了這樣的情況,許小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又釣上了一條魚,「大家不都希望我造反的麼?」
「我想唐無妄應該是不希望我走上那條路的。」
「伯父啊,你說一枚卒子在棋盤中造反……那這卒子就不受規則所限,它可以橫七豎八前進後退的亂走了。」
「當沒有規則之後,卒子,也是可以擒王的。」
季中檀愕然一驚,卻啞然,他不知道一枚有了自己主見的卒子會在棋盤中變成什麼模樣,但他能感受到那一定是亂七八糟的景象。
「若非、若非真到了那一步……大辰畢竟羸弱,若是亂了,只怕會被其餘國家蠶食而不復存在。」
許小閒咧嘴一笑,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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