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景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百姓都覺得自己兒子是奸臣逆賊。
一個兩個百姓也就算了,還有那些讀書人為什麼也說自己兒子?他們讀書人可都是文曲星下凡,怎麼能憑空污衊人?
李承景看見李天星抽出了自己的劍,那柄劍是天子所賜,乃是一柄吹毛斷髮的寶劍。
隨後李天星開口說道:「父親,你快些離開吧,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李天星不給李承景猶豫的機會,直接提著他的肩膀,就把他送到了馬背上。
那位劊子手心領神會,知道不能繼續拖下去。
「駕!」
劊子手夾了一下馬肚子,立馬扭頭朝著外面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弓箭手的羽箭如同雨點般朝著這邊落下。
「找死!」
李天星縱身一躍,揮舞著手中的劍,劈斷射來的箭矢,他身形極其靈活,左右開弓,手裡的劍幾乎只能看見殘影。
同時李天星在人群中安排的人手,也快速出動,砍殺了前面的幾十個士兵,強行在包圍中撕開了一個缺口接應。
這裡地方本就不大,之前那些士兵,全部隱藏在了附近的閣樓之中。
李天星並不能飛天遁地,即便全力一躍,也不過兩三丈遠,面對這種包圍,他想要近身搏鬥都沒機會。
箭矢總有擋不住的,落在了他身上。
好在缺口被打開後,快馬在一瞬間就沖了出去。
此時的李天星,渾身上下至少被插了十幾支箭矢,看見父親衝出去,他臉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至於出城?不算問題!
在京師這麼多年,他即便是再落魄,也有輕鬆打開城門的能力。
鮮血汩汩流出,他身形都有些不穩,用劍尖支撐著地面,寶劍都出現了一個彎曲的弧度。
足以說明他此時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武道宗師又如何,在上千弓箭手的圍攻下,也是無可奈何。
看見李天星大口喘著粗氣,人群中才出現了幾個身影。
昨晚見過的兵部侍郎赫然在列。
李天星滿頭大汗,用最後一點力氣,笑了起來,「各位同僚,好久不見啊。」
他只感覺腦海中的光陰羅盤印記在快速運轉,顯然是死期將近了。
他不知道提前死會出現什麼事,但這一世解脫了。
盡最大努力,把跟自己有關聯得人都妥善安置。
「李天星,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有人厲聲問了一句。
李天星緩緩起身,「這天下,誰都可以坐得。現在你們既然拿了天下,就對這裡的百姓好一點,否則六十年後我一定會回來!」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四周。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咬牙說道:「你們這些人,我都記住了!你們膽敢肆意妄為,導致民不聊生,六十年後,我一定會親手把你們全部滅門!無論是八十老人還是三歲小兒,本座一個不留!」
他的眼神滿是殺氣!
說完後,他抬起頭看著天空。
所有人都還在他剛剛的狠話之中沒有回過神來,就聽見李天星再次喃喃自語了一句:「本座的時間到了。」
當所有人朝著李天星看去時,卻發現他整個身體瞬間化為無數碎片,如同一粒粒冰晶一樣。
在烈日下,很快消散掉。
插在他身上的箭矢,也紛紛落下。
所有人頭皮發麻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到底是誰?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戒嚴,今日之事,誰都不許傳出去!」
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即便今日不少圍觀百姓被嚇跑了,可終究還有那麼一些。
「老先生,您快隨我等出城吧。」
之前的劊子手大漢,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在勸說李承景離開。
這個倔強老頭,逃出刑場之後就不走了,非要等李天星出來。
李承景問道:「壯士,我兒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是被抓了還是逃出來了?」
此時距離劫法場,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
劊子手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當然知道李天星已經死了,但是不能說啊。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帶著李承景離開。
雖然昨天已經安排人打了掩護,製造了一個李承景已經逃離京師的假象,但朝廷那些人很快就能意識到不對勁,今日再不離開,後面只怕就沒機會了。
李天星留下的路,就這麼多,錯過之後沒人給他們鋪路了。
「暫時還沒打聽到,不過大人說過讓我們先離開京師,他出來之後會跟我們在大觀島匯合。」
他想要先哄走李承景再說。
哪成想,李承景聽到這話直接說道:「那我不走了,就在京師打聽到我兒的消息再說!幾位壯士,你們先行離開吧,不用管我。」
劊子手實在是被這個倔強老頭給整服了。
索性直接說道:「老先生,大人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我等受他所託,必須要把您安全帶回去。」
「哦」
李承景神情突然平靜了下來。
低頭沉默了一會,說道:「壯士,能否跟老夫詳細說說?」
「好。」
很快,劊子手大漢就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
尤其是李天星說六十年後會回來,也說了最後李天星整個屍體憑空消失
李承景聽到後沉默的更久了,一刻鐘之後,他才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明日再走吧,我想在京師多待一晚上。」
「好。」
僅僅是一夜,對劊子手等人來說不成問題。
給李承景安排吃的,隨後幾人就離開了房間。
第二日一大早,劊子手大漢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
他突然有些緊張,立馬大力推開了門。
然後,就看見了空空如也的房間,只留下了一封信。
「幾位壯士,勞煩你們照顧我這個老頭子了,你們儘快離開吧,老頭子不走了。」
大漢臉色驟變。
而此時,京師大街上。
前日菜市口血流成河,死了幾十人的情景,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京師百姓又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能在京師生活的,哪怕是乞丐,都要自覺地比外地乞丐地位高了三分。
此時一大清早,正是菜市口最繁忙的時候,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摩肩接踵,無數的貨物在售賣著。
此時,一個老頭子突然爬上了一個高台。
他揮舞著手裡的一張紙
這是昨日朝廷貼出的告示。
逆賊李天星伏誅!
他大聲喊道:「各位京師的老少爺們,你們都說我兒是奸臣反賊,可我兒像反賊的樣子嗎?長平有吳知章,楊三變之流,更是口口聲聲無比篤定。我一個老頭子,千里迢迢從長平趕來,便是要親口問一問我兒。
來之前,我便想過,我兒若真做了喪盡天良之事,我這把老骨頭拼死也要剷除這個奸賊!
即便不成,我也要用自身之血,喚醒他最後一點良知!
可事實呢?我在府城便被人莫名抓捕,隨後關押在了京師天牢。
在牢獄之中,刑部官員對我只有一個要求,讓我站出來指證我兒,坐實他謀逆之罪!倘若不然,便要殺了我李家上下三百餘口!
便是前日上刑場,都有人說那些蒙著頭的犯人是我父母,是我妻女,是我叔伯姨嫂,是我兄長子侄
你們可記得十幾年前梁國蝗災?
你們可記得十年前景國百萬大軍入侵北疆?
你們可記得賣妻賣女,易子而食?
我兒」
噗
一支箭矢,直接貫穿了李承景的身體,從後背穿出,箭頭被鮮血染紅。
他緊緊攥著那張告示,從高台直接衰落下來,一動不動
在一隊差役的帶領下,一位身著官服的男子冷著臉走了過來。
人群悄然往後退了幾步,生怕招惹了這位大人。
其中一位差役上前去試探了一下李承景的鼻息,很快便回來匯報:「大人,逆賊已死!」
男子說道:「好,把他的屍體掛在城門上,告訴世人,這便是謀反的代價!」
「是!」
可就在他這話剛剛說完,原本已經死去的李承景突然間從地上站了起來,胸口還插著那支箭矢。
他神情僵硬,嘴角溢血,掃視著周圍。
所有人只覺得雙腿發抖。
『李承景』最終看向了那個官員,一步一步朝著對方走去。
「你你是人是鬼!你是人是鬼!」
那人哆嗦了起來,立馬抽出自己的佩劍。
『李承景』眨眼就奪了過去,僵硬的表情,發出了一道聲音:「何忠輔,本座培養你一步步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你就是這樣報答本座的?」
『李承景』揮舞著手上的劍,沒有任何章法,直接生砍了下去。
噗
鮮血噴涌
『李承景』似乎並不解氣,瘋狂劈砍著屍體。
「啊啊啊!誰讓你們殺我爹的!」
「誰讓你們殺我爹的!」
「你們統統該死!該死!」
「那是我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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