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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澄跟著沈家的姑娘到了東邊的看台坐下,正北是建平帝和宮中嬪妃以及伴駕大臣所在,其他三面都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了。
「好熱鬧啊,大家都很喜歡看馬球啊。」紀澄問道。在晉地雖然也有人玩馬球,尤其是住在晉地的胡人,但通常規模都很小,紀澄跟著她的哥哥們也玩過幾次,但要說多喜歡卻是沒有的。
然而京中對此事的熱衷卻大出紀澄的意料,看著馬球賽場周圍,比剛才龍舟賽周圍來的人還要多,那些不耐煩坐在彩帳中看龍舟賽的各家男兒也都到了賽場了。
沈萃還沒答紀澄的話,就聽沈蕁搶道:「那可不,這打馬球啊,既要求精湛的馬技,還要你身體矯健,若想贏球還得腦子好使會指揮,先皇說我朝承平,男兒們平日裡疏於懶惰,打馬球能訓練大家不至於疏惰,所以先皇十分推崇馬球,這十幾年咱們京中每一場馬球賽可都算是盛事。」
紀澄點了點頭,既然皇家重視,這馬球能大行其道也就可理解了。
「正是這個理兒。」沈萃剛才沒插上嘴,這會兒趕緊接過話道:「天佑十年的時候,安西來使,要同我朝比賽馬球,咱們當時都不熟悉馬球,自然贏不了,從那以後先皇下令組建皇家馬球隊,咱們就開始時興打馬球了。」
「這些年咱們和番邦來使的比賽里時輸時贏,大家都憋著勁兒呢。」沈芫也插話道,可見這京中人人都十分熟悉馬球賽的。
沈蕁興奮地道:「要說咱們這幾年輝煌的時候還得是我二哥下場那一年,打得安西人是落花流水。」
「可是二哥都不打馬球了。」沈萃跟著惋惜地道。
「這是為何啊?」蘇筠和盧媛同時開口道。
沈芫笑而不語,沈萃嘴快地道:「二哥下場那年才十四歲,就帶著我朝的馬球隊橫掃安西來使,那年我記得還有精絕、焉耆、吐火羅的來使,反正都是我朝的馬下敗將。二哥大出風頭,結果他上個街差點兒沒被那些姑娘的瓜果手絹給砸死,每回出門都能收一籮筐回來。後來,他就再沒下場打過馬球了。」
沈徹的戰績的確輝煌,雖然只打了一年,可是他的厲害已經深入人心了。他是沈蕁的胞兄,這兒他本人不在沈蕁自然要代他謙虛一下,「還好啦,咱們家大哥不也是厲害麼。」
「真的啊,芫姐姐?」蘇筠抬頭去看沈芫。
沈芫點了點頭,沈御的馬球功夫也是爐火純青的,在沈徹之前,他可一直是馬球隊裡最耀眼的人,後來他不打馬球去了邊塞,遇著安西來使搦戰,沈徹才下場的。而沈徹之所以能取代沈御那眾人心中偶像的地位,多少也是因為他那張臉。
生得俊美的人從古至今仿佛都占了不少便宜。古之潘安、衛玠,也沒多少可值得稱頌的地方,就因為是美男子,所以直到今天都被人記得,而古之英雄又有多少人能數百年常駐百姓之口的?
眾人說著話的時候,馬球賽的比賽雙方就開始列隊入場了。
皇家馬球隊是從御林軍里挑選的精壯男子,身著黑衣,號為明軍隊。而另一對是官宦子弟組建的赤臣隊,身著紅衣。
兩排隊伍入場,場中頓時就熱鬧了起來,周邊看賽的人也坐不住了,紛紛起立墊腳去看自己最喜歡的球員。
一通鼓響之後,雙方互相致意,比賽就正式開始了。看到精彩處眾人都忍不住起身喝彩,看到驚險處就握拳屏息。
沈家幾個姑娘都有自己支持的一方,所以是全情投入,而紀澄和蘇筠初來咋到,也不知該支持誰,所以還能保持一點兒冷靜。
「其實這還不算是最熱鬧最精彩的馬球賽,皇上和娘娘們在這裡觀看,這兩支隊伍多少有點兒表演性質,等秋收後,咱們去看那民間馬球社的比賽,那才叫精彩絕倫。」沈芫對紀澄道。
「對。我最喜歡藍平社的邱小雙,他的金雞獨立、鯉魚打挺絕技,別提多厲害了。」說起民間的馬球賽,沈蕁的眼睛都亮了。
「我喜歡桃花社。」沈萃道。
沈芫道:「我覺得大鼓社這兩年不錯。」
三姐妹就有三個支持的隊伍,可以想見以後看馬球賽時的熱鬧。
正說著話就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有宮中樂隊和宮娥出來演奏與跳舞,樂曲是秦王破陣,讓人看了就覺得熱血沸騰,也想上場征戰。
一曲之後,連紀澄都忍不住鼓掌。
沈蕁卻興趣缺缺地道:「這算什麼舞啊。澄姐姐你一定得看看民間社的比賽,每回中場休息時出來獻藝的人,那才是最精彩的。每年多少人為著能去中場出風頭搶破了頭呢。」
紀澄是完全不知道還有這等事的。
「前些年四娘姐姐就是因為得到了中壇獻藝的機會,才贏得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的呢。」沈蕁道。
紀澄愕然,雖然如今民風開化,但是大家閨秀去當眾跳舞娛人之事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在這京城,在馬球跟前似乎什麼都不算個事兒。
沈芫見紀澄一臉愕然,就解釋道:「民間的馬球社組織了一個七寶盟,每年秋收之前他們就會挑選各種中場的表演,這原是為了鼓舞士氣,到現在則是大家賽藝的場所了。男兒們有馬球賽競藝,咱們女兒家的賽場就是那中場的賽藝。若能取得在決賽中出場的資格,那可就不得了了。」
至於馬球聯盟為何叫七寶盟,卻是因為馬球打的球上繪有彩繪,所以時人也叫它彩球、七寶球,七寶盟也因此得名。
沈芫說完又低頭在紀澄耳邊輕聲道:「你若是能上去獻藝,求親的只怕門檻都踏破了。你要是有這份心思,現如今也可以開始準備了。今年我聽說王悅娘卯足了勁兒想去呢。」
紀澄對此事不置可否,她心裡還沒有半分盤算呢,不宜輕舉妄動,對於當眾獻藝這種事情,實在不是紀澄的性子能幹出來的。
端午節喧囂了一整日,加之天氣又熱,累得人仰馬翻的,回到沈府,紀蘭偏還拉著紀澄一直講話。
「哎,王家如今可是發達了,有淑妃娘娘在宮裡照應,原先不過是個不入流的,現如今都得仰她們的鼻息。」紀蘭感嘆。
「娘,你看見淑妃娘娘今日穿的衫子了嗎?又是沒見過的式樣,現在趕著做是來不及了,等明年夏天準保大家都得有一件,可那就是淑妃娘娘穿剩下的了。」沈萃在旁邊插嘴道。
紀蘭點了點沈萃的額頭道:「你怎麼還長不大,穿個衣服算什麼?將來若是王淑妃的大皇子得承大寶,那才是雞犬升天呢。到時候想要什麼沒有啊?可不光是一件衣服的事情。」紀蘭說罷就拿眼去看紀澄,「阿澄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紀澄笑了笑,「只是這天底下又有幾個女人能有淑妃娘娘的福氣呢。一般的人還是別奢求了。」
紀蘭也沒指望紀澄短時間就能明白事理,小姑娘總是這樣,對嫁人充滿了憧憬,等以後受盡了婆母妯娌的磋磨之後,才知道地位和權勢的重要,情情愛愛的都是狗屁。
所以紀蘭也笑了笑,「王淑妃的確是有福氣。不過她這個人還沒進宮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小氣和睚眥必報,誰若是得罪了她,肯定討不了好。」紀蘭意味深長地又看了看紀澄。
紀澄今日想必是在王淑妃眼裡掛了號了。王四娘和王悅娘鐵定是提過她的,而紀澄這般容貌本就礙王淑妃的眼,紀蘭這番話還真不純粹是嚇唬紀澄。
以紀澄現在的能耐就只能盼望王淑妃沒有空暇來找她的麻煩,或者並不將她這等小人物放在心裡就好了。
紀蘭嚇唬完紀澄,又拉起她的手道:「不過這也沒什麼,王淑妃年紀也大了,色衰愛弛是早晚的事兒,這不就出了個黃昭儀跟她媲美麼?將來若是有更新鮮的顏色能得到聖上的寵愛,大皇子雖然占了個長,但卻不是嫡子,王淑妃的日子會怎樣還不一定呢。」
紀澄心想紀蘭這餅也畫得太不靠譜了,憑什麼王淑妃做不到的,她紀澄進宮就能成為中宮皇后?真是做夢。
紀澄不再接話,只「嗯嗯」點頭敷衍。
紀蘭見紀澄油鹽不進也沒了說話的興趣,轉而放了她去休息。
紀澄夜裡想起白日的事情,實在有些煩心,她就不懂自己的姑母怎麼野心那麼大,非要讓自己進宮去當娘娘,退一萬步說以她現在的不情不願,將來真當了太后,心裡少不了對紀蘭還是有些怨言的,紀蘭想在她手裡得到好處可不容易。
所以最好的不是彼此都歡歡喜喜的麼?姑母幫了自己,紀澄也不是那白眼狼,自然會湧泉相報。但紀蘭如今這樣算計她,紀澄心裡就過不去了。只是畢竟是親戚,還有情分,紀澄不願意對紀蘭耍手段,因此打算明日找紀蘭細說一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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