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可不像老太太那般心疼沈萃被打,「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不是阿萃做得太過火,以齊正的功利心是絕對不敢打她的。阿萃的性子太驕橫,遇到事情肯定她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從來不肯低頭。原本好好的日子被她自己過得一團糟,三天五日就一鬧。你老人家管得了這一次,難道還能管她一輩子?」
紀澄垂著眼眸,睫毛飛速地扇了扇,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可總有一種沈徹意有所指之感。
紀澄抬起頭看向沈徹,沈徹卻像是毫無所覺地站起身對老太太道:「這件事我會看著處理的。」
老太太見沈徹要走便道:「你媳婦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正好你們一道回去吧。」
沈徹聞言道:「我先不回九里院,外頭還有些事情。」
老太太埋怨道:「瞧你這忙的,比那政事堂的人還忙是不是?」政事堂就是大秦處理一切事務的中樞,每日裡自然他們最忙,因此老太太才有此一比。「你都多久沒在家裡吃過一頓晚飯了?也虧得你媳婦賢惠,若換了別人早就鬧將起來了。」
沈徹沒說話,只是轉頭掃了一眼紀澄。
那眼神里滿含著諷刺、嘲笑,還有不屑,只叫紀澄為之骨冷,呆愣著連沈徹何時走的都沒察覺。
其實人的眼睛雖然是心靈之窗,可你捫心自問,除了客觀存在的眼屎之外,你真能透過那雙眼睛清楚看透對方的內心?
更多的時候你只是從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以為會看到的東西。
老太太看著紀澄呆愣神傷的模樣,也是忍不住嘆息,將她拉到身邊道:「你也快別傷心了,阿徹這性子是還沒收心,過幾年就好了。他呀,打小也是被我慣壞了,上趕著巴著他的他連正眼都不帶瞧一眼的,按我說你也別理他。」說不得老太太對沈徹的性子倒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紀澄看著老太太打趣,她也想扯出一絲笑容敷衍過去的,可是嘴角卻想吊了秤砣一般怎麼也翹不起來。
老太太嘆息一聲,這幾個月這兩個小冤家的事情她可都看在眼裡呢。紀澄每回見著沈徹時,眼睛就沒挪過窩,含情脈脈地叫老太太也不忍責怪她。倒是沈徹,的確是太冷情了些,當初是他自己不顧一切反對要娶回來的,可如今倒好這才幾個月啊就撂開手了,老太太也是唏噓。
紀澄的心這會兒都還沒緩過勁兒來,她渾渾噩噩的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在等什麼,可到今兒突然醒悟過來,不管她等的是什麼都不可能發生了,反而將她自己活成了個笑話,結局是當初她自己選擇的,又有什麼後悔的資格?
紀澄心裡堵得慌,眼圈微微紅著,按捺不住衝動地道:「老祖宗我,我想……」只是紀澄還沒來得及把「和離」二字說出口,就被進來的崔嬤嬤給打斷了。
到晚上老太太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睡,這一個兩個的簡直沒有一個叫她省心的。紀澄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老太太幾乎猜得到她想說什麼。
既然睡不著,老太太乾脆披衣坐起,叫人去尋沈徹過來。
三更半夜的,丫頭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絲毫不敢遲緩地就跑到九里院去了。
只是沈徹還沒回來,小丫頭只好在外頭等著,也不敢去打擾紀澄,因著老太太吩咐過,不能叫二少奶奶知曉。
沈徹是月上中天的時候才回的沈府,那時候老太太居然還沒入睡,他也顧不得換衣裳,匆匆就去了芮英堂。
「老祖宗怎麼這麼晚還沒歇著?」沈徹走過去給老太太調整了一下靠背。
老太太抬手就去擰沈徹,「滿身的胭脂味兒,這又是去哪裡鬼混了?還以為成了親你就能收點兒心,我看紀澄那丫頭也是個沒本事的。」
沈徹有些懨懨地道:「只是在外頭吃了點酒,哪裡又是鬼混了?」大秦飲宴的習慣想來都是要招女史伴酒的,沾染上胭脂味兒一點兒也不稀奇。
老太太見沈徹的精神也不好,心裡也是著急。別人或許察覺不出沈徹的變化,老太太卻是一清二楚的。放在以前,這會兒沈徹肯定早就插科打諢逗得她樂呵呵地睡覺了,可最近幾個月就連他自己都笑不出來,又哪裡還有能耐哄得她開心。
夫妻兩個不睦,最是傷人。老太太今日其實是有些惱怒於紀澄,竟然想說出和離的話來。沈徹便是再有不是,老太太也總是偏心孫子的。
可這會兒老太太見沈徹也是一副懨懨模樣,忽然又覺得兩個人和離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沈徹可以重新娶個喜歡的,也不用像現在這般,有個妻子也不近身,她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抱上嫡親的曾孫。
「我瞧著你同澄丫頭也是離心離德,她進門這麼久也不見肚子裡有動靜兒,你若實在不喜歡,倒不如和離了,也省得將來你和她跟你爹娘一般。」老太太說著話未嘗不是沒有試探之心,老人家嘛心裡再氣憤,也是勸和不勸分的。
沈徹聞言眯了眯眼睛,「老祖宗好好兒的怎麼會提起和離來?今天下午你不還想著當我和紀澄的和事佬麼?」
老太太心想:好哇,你什麼都知道,還跟我裝忙?
「和離是紀澄提出來的吧?」沈徹的聲音很低沉平緩,叫人絲毫察覺不出他聲音背後欲捲起的驚濤駭浪。
老太太藏了個心眼道:「不是。我只是看萃丫頭這兒三天五日鬧騰的,也怕你們步了後塵。」
只是老太太的心思可瞞不過沈徹,她老人家最是心善,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提起「和離」二字?
沈徹哂笑一聲,倒是沒想到自己最終等來的會是這兩個字,最後陰沉著臉慢悠悠地道:「咱們家可沒有和離的媳婦。」
在沈徹陰沉了臉的同時,紀澄也沒睡著,正懊惱地抓自己的頭髮。幸虧今天下午她那句話沒說完,那不過是一時委屈下的衝動,真正冷靜下來她心裡到底是捨不得的。
紀澄實在怕老太太當時意有所覺,因為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了,但人可精明著呢。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紀澄眼底那青痕在她雪白的肌膚顯得特別惹眼,柳葉兒這樣的性子都忍不住嘆道:「姑娘,你昨晚又沒睡好啊?」
加起來攏共也沒睡夠一個時辰,這幾個都是如此,也虧得紀澄年輕,底子又好,這才沒倒下,但對皮膚到底是不好的。
榆錢兒打了水來,是廚房的淘米水,雲娘生前就一直用淘米水洗臉,說是白膚,紀澄用了好幾個月了,的確有效果,她如今養得和去草原之前基本一樣了。
等洗漱完畢,紀澄就著雉雞牡丹粉彩碗喝了一碗燕窩粥暖了暖胃,柳葉兒也已經手巧地幫她把頭髮梳好了,正捧了首飾匣子讓她挑頭上的簪釵。
以前紀澄都不過問這些的,只是從草原回來後忽然對自己的衣著打扮上了心,說到底還是想美美的能叫人多看兩眼。
不過今日早晨紀澄實在沒什麼興致,擺了擺手道:「你替我挑了就行了。」紀澄伸手打開面前的粉盒子,臉上的青痕太明顯,不得不遮掩一下,又抹了點兒口脂,這下氣色看起來才算好了些。
「我瞧著姑娘最近懨懨的,胃口也不好,要不要請李大夫過來看看,開個方子調理一下?」柳葉兒問紀澄道。
什麼方子都治不了她的病,紀澄搖頭拒絕了。
到老太太的上房請了安,才說了一會兒話就聽丫頭來說,齊家姑爺到了鐵帽胡同。
紀澄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情況完全出乎紀澄的意料,她本以為這會兒三房肯定正鬧熱著,結果卻是安安靜靜的。齊正上身打著赤膊,背上背著荊條,正跪在三老爺沈英和紀蘭的跟前。
這是負荊請罪?紀澄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沒地方放了,趕緊半側過身子垂下眼皮。
「都是小婿的錯,受人挑撥,一時魯莽傷了阿萃,都是小婿的錯。」齊正以頭磕地道。
紀澄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轉,心裡詫異齊家人的態度怎麼變化得如此快。今日齊華倒是也來了,但也只是站在一旁垂頭不說話,昨日那位姨娘倒是沒見蹤影。
「這我們可不敢當。一時魯莽就能把我們阿萃打成這樣,那你要是認真了,我們阿萃還見得著明天的太陽嗎?」紀蘭得理不饒人地道。
沈英是個男人,如今也頗能理解那些忍不住打老婆的男人。這會兒見女婿很有誠意的負荊請罪,心裡的氣就消了一些,況且兩夫妻將來還要過日子,哪裡能過多挑剔,於是勸著紀蘭道:「好了,你也少說兩句。這是他們小夫妻的事情。」
說完,沈英又對齊正道:「你對不起的人也不是我們,而是阿萃,她若是能原諒你,跟你回去,我們也不阻攔,可她若是不能原諒你,咱們家也不是養不起自家姑娘。」
齊正連連應是,又膝行跪到沈萃跟前,低聲喚道:「阿萃,阿萃。」
木頭人沈萃這會兒可是有反應了,一個勁兒地掉眼淚,扭過身子不看齊正。
齊正又膝行到另一側抓著沈萃的手道:「阿萃,阿萃,都是我的錯,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別不理我。我前天動手之後就後悔了,也沒臉見你。哪知道阿華又是個不懂事的,居然還跑到你們府上來鬧。都是那趙氏挑撥離間,栽贓到你身上,我已經將她攆出去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齊正說得動情,他自己眼圈都紅了。
沈萃這會兒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嗚咽出聲,到最後乾脆拎起小拳頭捶在齊正肩上,「你實在太狠心了,嗚嗚嗚~~」
這話一出,大家都聽得出,沈萃這還是想跟著齊正過呢。
「好了好了,家裡還在辦喜事,人來人往的,叫人看見也不好,阿萃,領了你姑爺到屋裡去,你們夫妻倆有什麼話都說出來,不要憋在心頭。」沈英道。
沈萃其實也是心疼齊正,見他一大早背著荊條過來,又跪了這麼久,也便借著台階下了,起身往自己屋裡去,但也沒理齊正。
齊正如何不知道沈萃的小性子,立即站起身跟了上去。
齊華這時候也乖巧地上前道了歉,說是昨天太過魯莽,把一切都怪在了趙姨娘身上,是趙姨娘自己沒照看好歡哥兒,損了歡哥兒她怕被休,索性栽贓到沈萃身上。
沈英哪裡能和一個小姑娘為難,只擺了擺手,叫人帶她到偏廳休息。
崔瓏今日沒來,李芮挺著快要生的大肚子同紀澄悄聲說話道:「哎,我還以為今天能怎麼鬧呢,想不到齊家也不過如此。」其實李芮說的這是酸話。同樣是鬧彆扭,沈萃是沈家姑娘,齊正就上趕著來負荊請罪,而她呢,卻只能灰溜溜地回來,至今沈徑都沒給過她好臉色看。
紀澄沒有接李芮的話,心裡只道:紀蘭挑兒媳婦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
既然沒什麼事情,紀澄便想走了,只是她往沈萃住的小跨院方向看了看,心底還是有些擔心。家裡的長輩都是勸和的,所以齊正有所軟化,他們也樂見其成。
但在紀澄看來,齊正這番做派實在是低得太過了一些,而沈萃又實在太好哄。一時魯莽就能將人打得眼睛都差點兒看不見了?
齊家人的道歉肯定不是真心的,否則昨天齊正怎麼會躲著不出面?想來這後頭肯定是沈徹做了手腳,收拾了齊正,這人今日才會乖乖地上門來請罪。
紀澄當然不能說沈徹做錯了,按理說她也應該覺得沈徹這麼做是對的,只是紀澄也不知自己怎麼會覺得沈萃離了齊正反而更好些。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以前的紀澄根本不了解這個「字」,所以才會鄙薄自己的母親,待她自己體味過之後才明白,無論你多聰慧又多自以為是,在面對真正的感情時,也會表現得像個傻瓜。
就好像她這般,明知道是泥足深陷,再不自救就是一輩子的沉淪,可她偏偏什麼也做不了,每天都把自己活成了個笑話。
而至於沈萃,在紀澄眼裡何嘗又不是一出悲慘的笑話。紀澄甚至可以斷定,這絕不會是齊正最後一次打沈萃,今後說不得還會變本加厲。沈萃對齊正用情太深,而齊正不過是把她當個跳板,也當個傻瓜在愚弄。
紀澄明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尤其是沈萃的閒事。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曾經她也是等著看沈萃的笑話之人,可如今又忍不住想提點她兩句。大概是自己受過傷之後,知道有多難受,就不希望別人也經歷。何況,沈萃和她有沒有什麼真正的仇恨,她是她的表妹,也是沈徹的堂妹。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只怕沈萃和齊正這會兒正膩味呢。紀澄回了芮英堂,把情形同老太太說了,笑著道:「也不知齊家這是怎麼了,一天一個樣兒的。」
老太太嗤笑一聲,「那個齊姑爺也是個糊塗的。」
紀澄就知道沈徹肯定把實情給老太太說了。卻原來是那日齊華在夫家受了氣,賭氣回了娘家,見著奶娘抱齊正的庶長子歡哥兒出來玩兒。
小孩子難免吵了些,也不知為了什麼哭鬧不停,齊華聽了煩躁得想死,忍不住推了一把奶娘。哪知剛巧這會兒正是走在橋上,那奶娘沒有站穩,一個趔趄栽入了水裡。
這下齊華可就慌了手腳了,她眼見著自己闖了大禍,慌不擇路地跑了,連叫人救命都顧不上。後來那奶娘被救起來倒是沒什麼大礙,只可憐小孩子,就這麼溺死了。
齊華眼見著她爹娘和哥哥肯定饒不了她,就動了心思,買通那奶娘將事情栽到了沈萃頭上。
「呀。」紀澄簡直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也虧得齊華昨日那麼理直氣壯地來沈家鬧。這可真是賊喊捉賊了。那齊華也是做得過了,生怕懷疑到自己身上了,索性先發制人,咬死了是沈萃。「可今日我見齊華好端端地跟著齊正過來,他們家難道還不知真相?」
老太太道:「一個姨娘和一個親妹子,你說誰重要?」
紀澄長長地嘆了口氣,想著齊正雖然品行差了點兒,但確實也算是孝子,這當口怎麼肯動齊華去氣死自己母親,那就只能犧牲可憐的趙姨娘了。
反正最後可有可無的都是那些沒有血緣的人。
過得幾日沈徵拜堂成親那天,沈萃的臉總算是見得人了,抹了厚厚的粉把沒有消散的淤青遮住,只要不仔細看倒也察覺不了。
這兩日齊正都奉承著沈萃,所以沈萃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蹦躂起來,尤其是在紀澄跟前。
沈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就是格外的介意自己最悲慘的樣子都被紀澄看了去,想著這個她就恨得咬牙。
於是沈萃瞧見紀澄就走過去,還故意裝出一副有悄悄話說的樣子低聲道:「澄姐姐,我跟你說個事兒啊。」
以至於紀澄不得不配合地低頭附耳過去。
沈萃先是嘆息一聲醞釀夠了這才開口,「齊大哥說他在外頭好幾回看到二哥吃花酒了,那些個狐媚子黏在二哥身上就糖絲一樣扯不下來,你可得看緊點兒二哥啊。這女人哪怕生得天仙一樣,可看久了就膩味了。」
沈萃這一番看似關心實則幸災樂禍的話聽在紀澄耳朵里真是連氣都不好氣,沈萃的心態紀澄也了解一點兒,就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好。只是沈萃的話無疑是碰到了紀澄的痛腳,她心裡本就抽著疼呢,還要被沈萃這樣奚落,自然也是生氣的。
紀澄道:「多謝五妹妹提醒。」
沈萃見紀澄不痛不癢的,多少有點兒不高興。
紀澄的性子也不是那種你打了我左臉,我還把右臉伸出去給你打的,加之也瞧不慣沈萃這種才歇停兩天就找事的性子,於是道:「五妹妹這樣關心我,有些話我也是不吐不快。五姑爺打你既然開了這個頭,將來只怕還有下一次。你若是安心跟他過日子就改改脾氣,若是過不下去了,趁早回家,你還年輕,改嫁也能嫁個好人家。」
說實話紀澄的心本是好的,但是好話被她這個時候挑來說,那簡直就是打沈萃的耳光。沈萃果然立即瞪圓了眼睛就要罵人。
紀澄可不管沈萃怎麼想,反正她自覺盡到了自己做嫂嫂的提點的義務,至於效果麼她可不管。紀澄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沈萃最忌諱在她面前丟人,她還非踩沈萃的痛腳來說。
「你!」沈萃怒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心裡頭只盼著我們夫妻勞燕分飛,那才如你的意是吧。你就是嫉恨當初齊大哥看上我沒看上你。」
紀澄嗤笑兩聲沒接話,也就只有沈萃會把齊正當個寶。
哪知道紀澄和沈萃兩人低聲的悄悄話,卻被旁邊故意躡手躡腳走過來的李芮給聽見了,然後做出誇張的表情,「二嫂,你……」
紀澄心裡一沉,臉上卻是面無表情。沈萃卻是知道自己闖禍了,她剛才不過是逞口舌之利,可如今若是讓李芮傳出去說紀澄和她夫婿齊正有什麼的話,齊正肯定饒不了她的。
紀澄看著李芮緩緩地道:「我什麼?」
李芮也不是傻子,這事兒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只心裡竊喜於聽到了紀澄的把柄,她連連搖頭道:「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聽見。」
紀澄笑了笑,「沒聽見麼?那也好,免得以後若是有什麼謠言傳出,我會以為是弟妹在後面嚼舌根。」
紀澄說罷就走了,只留下李芮一個人惱怒,這怎麼做賊的人反而比她還理直氣壯?
李芮朝沈萃打聽道:「真沒想到原來二嫂心裡惦記的是你家夫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沈萃再傻也知道這屎盆子不能往自家夫君頭上扣,況且她也心虛。昨兒晚上她偶然說起紀澄的壞話,齊正還厲聲訓了她,說那是二嫂,怎麼能隨便編排。又說什麼他還有許多事要求到她二哥,叫她以後對紀澄放尊重些。
沈萃聽了心裡來氣,今日這才來給紀澄添堵的。這會兒沈萃只懊惱自己的快嘴,看著李芮心裡也是來氣,「嫂子走路怎麼一點兒聲都不出的,專程來嚇人的麼?剛才我和澄姐姐什麼都沒說,你怕是聽岔了吧?」
李芮撇撇嘴,也知道沈萃怕是不肯承認了,她也不再理會。過了會兒瞧見崔瓏,便又小聲嘀咕起來,「大嫂,你知不知道我剛才聽阿萃說,二嫂原先看上過齊家姑爺,結果齊姑爺沒看上她,而是看上我小姑子了。」
崔瓏可不是李芮這種碎嘴的人,她心裡太知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會有什麼干係了。何況這在崔瓏看來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齊正那模樣,紀澄能看上他?也就只有沈萃會當個寶。
「二弟妹不是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惦記自己的妹夫,你快別瞎想了。」崔瓏道,「你也別到處去說,若是叫二哥聽見了,怕是要不高興的。」
李芮撇撇嘴,想起沈徹來,就想起那天晚上他一直看著他的情形來,少不得微微有些臉紅,心裡又有一絲雀躍。沈徹是什麼人啊,那是京城有名的風流公子,但凡他看上的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美人。一時想到沈徹冷待紀澄,而卻對自己另眼相看,李芮心裡對紀澄的討厭又平衡了一些。
「知道了,我不會到處說的。」李芮道。
到黃昏時,沈徵迎了新娘子入沈府舉行昏禮,一眾妯娌、姐妹都去鬧了洞房。
沈芫雖然有了身子還不到三個月,但這是她三哥成親,她自然也要來。大姑奶奶沈芸到這日也是趕到了,她肚子有四個月大了,不是很顯懷,但孩子已經坐穩了。
只有二姑奶奶沈荷沒來,這兩日也送了信來,是她家姑爺病了,她得在家裡服侍。
洞房裡燃著龍鳳對燭,掛著紅色繡鴛鴦的蚊帳,擺著各色喜點,紅棗、紅花生,都是紅彤彤的,喜慶又熱鬧。
沈徵穿著大紅袍正拿著喜稱挑起新娘子的蓋頭。
馮霜的模樣本就不差,在沈府養了這幾個月,越發的水靈起來,皮膚也細膩了些,在燈光下看著也是個美人。
大喜的日子,沈徵自然也不可能繃著臉,嘴角微微瞧著,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叫人打心底為他們歡喜又羨艷。
紀澄沒往前站,只默默地站在角落裡。
周圍越是喜慶,越是紅彤彤,就越是映照得紀澄心底荒涼一片。她幾乎都想不起來自己和沈徹成親時的細節了。那時候她滿心的不甘願,沈徹對她卻是好脾氣。
喜娘撒帳的時候,沈徵抬起手替馮霜擋了擋,這個體貼的舉動立即引來鬧洞房的妯娌的鬨笑。
紀澄想起好像沈徹也伸手替她擋過呢。
紀澄不知道自己為何今夜頻頻想起沈徹,大概是觸景傷情吧。
而再看她周遭的人,沈荷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如今又懷了身孕,臉上紅彤彤的一看就是日子過得極順心的。沈芫更不提了,曾修文對她可謂是十分喜歡,三年抱倆,這會兒都又懷上了。崔瓏、李芮也要是要作母親的人了。至於沈萃,雖然稍微不順了些,可是她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不遺餘力幫她的老祖宗還有沈徹,想來日子已經比普通人好太多。
紀澄像遊魂一樣從洞房裡飄出去。整個磬園處處張燈結彩、絲竹聲聲,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歡喜的笑容,唯有她怎麼都提不起唇角。
紀澄回到九里院,院子裡漆黑一片,丫頭、婆子要麼是被借調去幫著張羅這樁親事了,要麼就是交了職去聽曲看戲去了。
紀澄正好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心裡難受極了,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覺得累。她就像個瘋子一樣發狂地嫉妒著那些人臉上的笑容。
一時紀澄又想起沈萃和李芮來。這兩個人她都討厭極了,卻不得不含笑以待,還得為了她們的事情張羅奔波。紀澄又想起被李芮聽去的事情,心裡又羞又怒。
以前沈萃用齊正羞辱她的時候,紀澄並沒覺得有什麼難受。可現在她卻是恨死自己當年的有眼無珠了。叫沈徹知道,只怕更加看不起她。
當時李芮以那種誇張的表情看著她時,紀澄心底湧起過無數的惡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李芮也不例外。紀澄就不相信李芮這樣的性子會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只要肯花銀子叫人去打聽,自然也能威脅李芮閉嘴。
即便這條路走不通,那不是還有沈徑麼?沈徑對她的心思,紀澄再清楚不過了,想要叫李芮夫妻失和,對紀澄來說絕對不是難事。
若是放在以前紀澄二話不說就開始籌謀了,但現在她卻什麼也沒做。那可是沈徑的媳婦呢,沈徑又是沈徹的弟弟,他這個人最是護短。況且沈徹最是瞧不上她使手段害人。
紀澄只覺得心裡憋悶,她所有的喜怒哀樂仿佛都不能由著她自己的心而發泄出來,她總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可實際上這都沒有用,她想再多都是沒有用的,很多事早就已經註定了結果的。
紀澄惱怒於自己的優柔寡斷,可怎麼也掙脫不開束縛在身上的枷鎖,一個人動了情就變得完全不是自己了,叫她覺得恐懼又厭惡。
大概是心情低沉,邪魔也容易入侵,紀澄第二天連床都起不來。頭痛、口渴、四肢酸軟無力,額頭也燙得厲害,渾渾噩噩的連神智都不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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