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不原諒
晌午的時候遲豐收自以為不堪壓迫終於爆發,把知青點的糧食給打翻在地,結果引來知青們的群毆。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萬分委屈,用他不利索的嘴嘟囔著,你們這是恃強凌弱、以眾欺寡,我、我要告你們。
根本沒人理睬他,遲敏也氣得臉色發青,對他破口大罵,「你怎麼這麼自以為是,你就算有怨恨,你也不能拿糧食撒氣!現在好了,這麼多人跟你挨餓,你還振振有詞?」
好在沈遇帶著霍紅珍把糧食搶救起來,做好後大家一人分一塊,吃幾口就沒了,誰也沒吃飽。
氣得武文義和徐東興又把遲豐收揍了一頓。
武文義:「這輩子別想我原諒你!最恨浪費糧食的人!」哪怕城裡吃供應糧不像社員們這麼辛苦,可糧食也是緊緊巴巴的,一個上班的成年男人一個月才三十斤,他們這種學生才26到29斤。哪怕在城裡,他每天都覺得飢餓。結果這個遲豐收,居然把他們的口糧給打翻,簡直天理不容!
因為生氣,沈遇也沒約束武文義,打就打,誰讓他自己太過分的。
吃過飯沈遇也就不領著知青們跑圈,不能浪費體力,下午還要去上工。
遲豐收忍著痛爬起來,他想跟著沈遇等人去上工,可向來好說話的沈遇卻冷著臉,「遲豐收,我們72班不歡迎你,雖然我們不能阻止你留下來,但是我們有權力不和你同行動。以後,請你自己上工自己開伙。」
說完他們就走了。
遲豐收被堵得要命,可他真的很餓,不管有多少憤怒多少怨氣,這會兒都化成對食物的渴望。他忍著痛好不容易找到大隊長,表示自己想上工。
大隊長看他那可憐樣卻一點都不可憐,知青點的事情自然瞞不住他,竟然敢浪費糧食!
他本來還尋思餓著知青不大好,生怕太過火,頂多餓一頓晌飯,如果他肯認錯認罰,那就原諒他,讓他晚上吃飯。
結果他居然把糧食打翻在地,那好了,大隊長直接火氣沖天。
他最不能容忍有人禍害糧食,一粒都不行!
大隊長冷冷地盯著遲豐收,「要不是我鞭子不在跟前,我真是要狠抽你一頓的。你還是好好反省吧,我們可不敢用你這樣的人上工。」
地里的莊稼那麼珍貴,一棵莊稼到時候就要收穫一份糧食。要是他在地里撂挑子撒潑,把莊稼禍害了,那怎麼辦?
大隊長可不信任他,他能在知青點禍害糧食,就能在地里禍害莊稼。
這種人,是不可理喻,沒有底線的!
竟然禍害糧食!
大隊長把遲豐收罵一通,顧自上工去了。
遲豐收倍感羞辱,卻也無能為力,一來氣他就回到知青點。可飢餓讓他睡不著,他想了一下午,終於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他餓!
可惜現實就是現實,並不是你想出拳就出拳,你想和解就和解。
他終於等到下工時間,好不容易找到韓永芳,就道:「支書,我、我想參加勞動。」
韓永芳甚是和氣,說話卻不客氣,「不用你勞動,你想幹嘛就幹嘛去吧啊。」
遲豐收:「支書,我是知青,理應大隊負責。」
「大隊負責你什麼?」韓永芳乜斜著他,「要不你來當支書?我看你行。」
遲豐收心裡喊著我要是當肯定比你好,可現實還是得低頭,「支書,不敢,我是來下鄉的,就得上工勞動賺工分。」
韓永芳卻發狠要餓他兩天,他看出來,這小子根本沒悔改,不過是挨餓不得不低頭而已。韓永芳也不指望他真知錯,只要他守規矩就好。否則以後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就撒潑撂挑子,這還了得?誰有那功夫伺候他?
韓永芳最不怕刺頭!
當年村里多少所謂的積極分子刺頭,想藉機鬧革命荒廢勞動,還不是被他一個個給整治得老老實實搞生產?
他也不和遲豐收磨嘰,說完就走了。雖然他打定主意要發展副業,卻一點口風不露,還特意去找韓青松,讓韓青松狠狠地操練那幫小年輕。殺殺他們的銳氣,磨磨他們的性子,讓他們有點毅力,別一個個那麼嬌氣。再者把遲豐收這個刺頭一收拾,殺一儆百,其他人也就不敢再做出頭椽子。
結果就是遲豐收晚飯也沒得吃。
哪怕他拿著糧票想去找社員買飯吃,對不起,沒人敢賣他,除非他們不想分秋天的口糧。
韓永芳就是這麼霸道!
遲豐收餓得兩眼冒光卻也無能為力,回到知青點,沈遇等人正好下工回來,帶著晚上的口糧。
他立刻歡喜地迎上去,「領到糧食啦,做飯吧。」
沈遇理都沒理他,徑直走過去。其他人又累又餓,這會兒也顧不得躲懶,抬水的、拿草的、活面子的、去找大隊要蔬菜的,全都主動忙起來。
實在太餓,糧食不夠吃,他們就想跟大隊借蔬菜添添。
現在也不用等沈遇和霍紅珍做飯,高璐就主動活面子烀餅子,武文義燒火。
他們還要來幾根黃瓜幾個西紅柿,還有半個南瓜幾個土豆,直接把南瓜土豆切塊,也不需要炒,加水加鹽加一點油開始煮,鍋邊烀上雜合麵餅子。
剩下的黃瓜和西紅柿也懶得做,直接洗洗大家分著吃掉。
這時候二旺走過來,笑道:「原來你們已經做飯了啊。」
沈遇遞給他一個西紅柿,「飢餓讓我們成長,餓得我們會做飯了。」
有幾個知青都不好意思起來。實際上他們這些人除了樊笑一點不會,徐東興和趙明傑家裡有姐妹也不會,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會一些的。
沈遇和霍紅珍會下麵條、熱飯,跟著二旺學會烀餅子捏窩窩頭。
高璐和遲敏、武文義、遲豐收這幾個人,本身就會做飯。只是一群人湊一起,他們不想出頭攬事,免得一旦動手賴在身上變成自己的活兒,到時候自己吃虧。
這會兒見沈遇生氣,他們也餓得慌,自然都忙活起來。
二旺沒要西紅柿,他看著那鍋里冒出來的熱氣,淡淡道:「我們山咀村哪怕三年災害的時候,也沒餓死一個人。」
樊笑問道:「真的嗎?那可很厲害。」她看過一些秘密數據,如果沒餓死人,那很了不起的。
二旺朝她笑了笑,「當然真的,周圍的人都知道啊。」他掃了遲豐收一眼,「我們村沒餓死人,是因為我們愛惜糧食,不管生多大的氣,不管犯多大的錯,一粒糧食都不可以浪費的。因為那糧食是救命的呢。」
沈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們也是,鍋里只有八個人的口糧,蔬菜也一樣。」
言下之意,沒有遲豐收的,一口都沒有。
遲敏原本還想說什麼,感受到來自於知青們的壓力,也只得閉嘴。
二旺這才看向角落垂頭喪氣的遲豐收,笑道:「這屋子空蕩蕩的沒有炕,晚上睡覺可不舒服呢。」
傻子都知道自己家是村里最乾淨最舒服的,從暖和乾淨的炕上搬到髒乎乎還有蟲子老鼠出沒的大隊屋來住,可想而知有多憋屈的。
聽見他的話,遲豐收表情更加難堪,雖然本來就難看得很,畢竟被打得鼻青臉腫也看不出多少表情。
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鍋里香味兒飄出來,二旺又夸高璐和武文義會做飯,「聞著挺香呢,並不比我們家的差。」
樊笑在一旁啃著黃瓜碎碎念,差遠了好吧,你們家的飯菜充滿了愛的味道,這裡的飯菜充滿了勾心鬥角的味道。
二旺當然不是來幫他們做飯的,他就是來檢驗自己「勞動成果」的。
他本來對他們挺同情且友好,可遲豐收讓他挺生氣。這會兒見遲豐收受到懲罰,知青們也開始勤快起來,笑了笑就告辭。
娘說得對啊,沒有懶人笨人,只有自私的人。人多難免自私,誰也不想動手,所以假託不會,只等著憋不住的人帶頭干。他故意讓大隊長把糧食收上去按頓發,把這些知青們餓一餓,他們立刻就勤快起來呢。
做飯有什麼難的?只有不想做的,沒有學不會的嘛。
還有那個遲豐收,一副自己是革命鬥士的架勢,裝什麼大尾巴狼。餓兩頓,不用三頓,保管把尾巴夾得好好的。
飢餓是最大的懲罰,這是韓永芳教他的。村里那些刺頭,當初嗷嗷嗷叫著要掀翻舊社會把山咀村建設成革命的大隊,結果被他給關起來餓幾天,一個個服服帖帖的。
沒有那個頭腦,只有那個野心是沒用的。哪怕有點腦子,沒有那個毅力,也是沒用的。
二旺滿意地回家,把遲豐收的情況告訴大哥。
大旺哼了一聲,「我還真懶得揍他呢。」
三旺聽見,跑過來湊熱鬧,「大哥二哥,你們說什麼悄悄話?」
大旺:「沒什麼。」
二旺:「晚上要不要去看熱鬧?」
小旺聽見說看熱鬧,立刻跑過來,「什麼熱鬧?我也要去看。」
二旺噓了一聲,示意不要讓爹娘知道他們搞小動作。
三旺和小旺立刻捂著嘴。
林嵐在屋裡和韓青松說話呢,吃飯前那會兒韓永芳過來坐了坐,叮囑韓青松好好操練,狠狠磨知青的性子,鍛煉一下意志。兩人正在說這事兒呢,她聽著孩子們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就趴窗戶上看看。
「三哥,孩子們神神秘秘幹嘛呢?」
麥穗正在看書呢,她笑道:「娘,我估摸二弟要給遲知青個教訓呢。」
林嵐驚訝道:「二旺要去打人家?他不喜歡打架呀。」按照她對兒子的了解,二旺是絕對不會打架的。不過,還有大旺啊,二旺不會忽悠大旺打架吧。
麥穗:「娘,不會的,二弟有數的,他可怕我爹的小鞭子呢。」
大哥和三旺挨揍之後,二旺還跟她說晚上做噩夢挨鞭子呢。
林嵐看向韓青松,笑道:「三哥,咱家二哥和大哥小三哥不一樣,不會亂來的,咱們不能隨便打哈,萬一遇到什麼事情得聽孩子說。」
韓青松看她一眼,「好。」
沒有原則性大錯誤,他本來也不打孩子,甚至管都很少管,基本都是她在管。
林嵐朝著窗外道:「二哥啊,我今天瞅著遲知青被打得不輕,你們就別搭理他了啊,大老遠離了爹娘,也怪可憐的。」
雖然上午那會兒她都想抽那個遲豐收,可畢竟沒有利益關係,趕出家門也影響不到自己,林嵐自然不生閒氣。
韓青松卻道:「十六七歲,該懂點道理,不必管他們。」
林嵐詫異地看他,三哥這是支持孩子們搞小動作啊。
她笑著撓撓韓青松的手背,「三哥你怎麼這麼可愛呢。哈哈。」
韓青松臉上浮起一抹紅暈,看了她一眼低頭喝水。
麥穗用書擋著臉偷偷地笑,「娘,你和爹說話,我去看書啦。」
她跑去東間。
很快樊笑幾個從大隊回來休息,因為遲豐收的事兒,他們幾個都不熱衷說話,尤其遲敏又擔心又生氣的。
只有趙明傑回來就找大旺幾個,卻沒找到,問麥穗,麥穗說他們可能去洗澡了,讓他先睡就行。
麥穗悄悄問問樊笑吃飯了沒。
樊笑拉著她躲在院子裡嘀嘀咕咕,告訴她晚飯知青點的事兒,「遲豐收中午給我們把糧食弄翻大家都抵制他,晚上也沒他的飯。燉了一大鍋南瓜土豆,我們八個人吃了個精光。遲敏都沒敢分他一口。」
遲敏當然不敢,她本來就生遲豐收的氣,而且大家敵視他,如果自己幫他那不是要和72班對立?她自然沒那麼傻。
麥穗揶揄她,「知青點的飯也很香,對吧。」
樊笑有些不好意思,「飢餓真是最好的食物,你說怎麼那麼怪,我中午吃得飽飽的,結果晚上就餓得兩眼發昏,從來沒這麼餓過。」
麥穗笑起來,「樊姐姐,你下午幹活了啊,不幹活的時候吃點就飽,幹活兒的話吃兩倍還餓。」
樊笑嘆了口氣,「勞動鍛煉人啊。」
麥穗拍拍她,「關鍵是明天早上,加油啊!」
樊笑:「」明早還要加大力度,要完。
因為早上五點就集合,他們他們也不磨蹭,都趕緊洗漱上炕休息。
且說遲豐收這會兒正在且恨且悔著,覺得自己太蠢,沒有搞清楚狀況。
這裡是鄉下,不是學校,在學校里辯論就是辯論,回家照舊吃飯睡覺。
可在這裡,你說得他們惱羞成怒,他們直接給趕出來不給飯吃,這招釜底抽薪簡直太不要臉。
夜晚的大隊屋跟白天是不一樣的,沒有油燈,周圍黑咕隆咚,仿佛藏著無數怪物,隨時都要撲出來將他吞噬掉。而且草堆扎人,躺那麼一會兒還無所謂,要躺一宿他就開始哪裡都不舒服,不是那裡刺撓就是這裡痒痒,再要麼似乎有蟲子爬來爬去,甚至有東西咬了他一口,疼得他啊一下子,緊接著就有悉悉率率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那是老鼠!
這些該死的鄉下老鼠!
遲豐收這時候無比懷念林嵐家,那暖和舒服的炕,那擋住所有冷風的堅固高大的院牆比起林嵐家暖炕熱被窩,這裡簡直像廢墟一樣讓人發慌。
這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餓!
他已經打算好,等大家都睡了,他就去附近的菜園裡偷菜吃,偷點黃瓜西紅柿,足夠果腹的。
白天找大隊長和韓永芳的時候,他已經勘察過,在東南邊那裡有一片菜園,他可以去摘。
他餓得兩眼發昏,恨不得一睜眼就是半夜,可偏生越著急越是度日如年。
他實在餓得受不了,不肯再等爬起來就悄悄出去。
有點陰天,沒有月亮,他心裡大喜:月黑風高,正是偷菜時。
時間長了以後眼睛也開始適應黑暗,他借著天上微弱的光芒辨別方向,憑著記憶鬼鬼祟祟地摸過去。
可他畢竟初來乍到,只看一眼並不能了解菜園的細節。結果靠近菜園以後,先是踩到一灘滑不溜丟的什麼,撲通摔了個狗啃屎,一頭栽進旁邊的排水溝里。
偏生那排水溝里還有石頭,可把他摔了個鼻青臉腫。
他好不容易爬出來,忍著劇痛去摸菜園的柵欄門子,他憑著記憶應該在這個方向。結果一手摸過去,頓時傳來一陣劇痛——竟然摸到了荊棘上!
啊——疼得他一聲慘叫,聲音沒衝出喉嚨又拼命地捂住嘴。
社員們為了擋住雞鴨,會把荊棘插在幛子上,他居然摸到了荊棘。
真是疼死了!
那可都是刺啊!
他不敢喊叫,生怕被人抓住偷東西,那更麻煩。
不遠處兄弟四個躲在草垛後面。
聽著遲豐收慘叫的時候,小旺倒抽了口氣,小聲:「好疼啊。」
三旺興奮地搓搓手:「咱要抓賊嗎?」
二旺:「算了,懲罰他就行了,看他以後還敢胡說八道。」
大旺嗯了一聲,「回吧。」
三旺意猶未盡,「二哥,你咋知道他來偷菜啊?」
二旺笑了笑:「餓成這樣肯定忍不住啊,可除了菜園他還能吃什麼」
嘀咕一會兒他們就悄悄地撤了,回家洗漱睡覺,明天早起出早操。
遲豐收好歹著撞進一片菜園,摸著黃瓜架子偷了兩根巴掌大的黃瓜,覺得不夠,沒找到西紅柿,又摸到又長又粗的黃瓜,也摘了兩個,他並不知道那是瓠子和絲瓜。
他小心翼翼地出去,這一次沒摔進溝里,也沒摸到荊棘,飛快地跑回大隊屋。
回到屋裡,他拿出自己的火柴,小心翼翼地在鍋底點了火照明,發現自己踩了兩腳爛泥,真是晦氣!他脫掉鞋子,又看看手拔出幾根刺來。他顧不得洗黃瓜,直接塞進嘴裡咔嚓咔嚓地啃起來。
吃完以後不但不飽,反而更餓,他看看那瓠子和絲瓜,衡量了一下,絲瓜實在是皮太硬不好吃,決定把瓠子吃掉。
可瓠子也不好生著吃,味道有點苦,餓了一天驟然吃亂七八糟的,腸胃很快就不舒服。接下來就開始上吐下瀉,直到上下都乾乾淨淨才消停。
這樣又開始餓!
火燒火燎,鬧心撓肺的餓!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菜園偷菜,只好喝涼水哄肚子,然後和衣睡下去,想著快睡著一覺醒來天亮就去認錯,認打認罰,只要給飯吃怎麼都好說。
可大隊的空屋子裡沒有炕,草里還有蟲子,悉悉率率、麻麻溜溜,不知道什麼給他咬了兩口,嚇得他又跳起來,發現身上被咬了好些個紅包。
又餓又困,他只能不斷地喝涼水,喝到後來,連去撒尿的力氣都沒有,中間還因為飢餓暈過去一次。
醒來天蒙蒙亮,他也不知道幾點,爬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出去。
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去找支書還是大隊長,想了想,就去找林嵐。
林隊長比較好說話,富有同情心,應該會幫助他的。
他走到路上,兩眼昏花,這時候前面晃起一抹亮光,有人喝問:「什麼人?」
遲豐收擺了擺手,「救、救我」
來人是劉貴發和一個民兵,秋收前他就安排人輪流日夜看青,免得高粱、玉米等成熟的時候被外村的社員們偷。
劉貴發上前扶著他,「哎呀遲知青,你這是怎麼啦?」他不但滿頭滿臉的傷口,而且面色蠟黃,嘴唇發紫,兩眼無神,倒像是要不行了。
遲豐收:「我、我認罰,我錯了。」
「我管不著啊,你得跟支書講。」
「去、去支書家。」遲豐收自己已經沒力氣走路。
劉貴發看看,也不能不管他,只好把他送去韓永芳家。
韓永芳一直警醒著呢,雖然他發狠要整治遲豐收餓著他,卻也不會不管,得提防他想不開尋死,所以半夜的時候他還溜出去看看呢,見那小子著實吃了些苦頭,卻一點尋死跡象也沒有韓永芳就放心回家。
這會兒劉貴發給遲豐收送來,韓永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哼了一聲,不是個抗餓的就別當刺頭。
他讓劉貴發把遲豐收放在堂屋地上,他拿大碗沖了一碗稀溜溜的白糖炒麵,端給遲豐收,「燙啊。」
遲豐收聞著噴香的炒麵,也不覺得燙,唏哩呼嚕地一口氣喝下去,還意猶未盡地舔舔碗。
喝下一碗有營養的東西,遲豐收活出一點人氣來,他咳嗽了兩聲,「支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認打認罰,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讓我鍛煉上工吧。」
他哪裡還敢豎刺?原本每一顆青春痘都迸發著倔強不屈,這會兒卻寫滿了向現實低頭的無奈和乖順。他終於認清現實,人需要吃飯,吃飯就需要勞動,死守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是沒用的。
韓永芳看著他,「你生病啦?要不要申請回城?」
遲豐收搖頭,「不回。」回城幹什麼?家裡沒有他的地方,只要他回去,那家裡還得有個人下鄉。
讓弟弟還是妹妹?他最大,當然要他下鄉。
而且他回去,沒有工作,家裡也沒有多餘的糧票錢來養他,回去能幹什麼?
他只得跟現實低頭。
韓永芳:「你的意思,從今以後遵守山咀村的規矩,按點上工勞動,掙工分分口糧,是吧。」
遲豐收點頭:「是。」
韓永芳:「那行,今天抽空和幹部們碰頭,投票決定你的去留,另外還得你們知青同意你留下才行。」
遲豐收鞠躬,「我、我一定改。」
韓永芳自然不能強行將他送回去,大隊沒有這個權力,不過是嚇唬一下讓遲豐收知道留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遲豐收鼻青臉腫,走路還一瘸一瘸的,韓永芳也懶得再動鞭子。這時候韓青松已經在大隊部吹集合號子,韓永芳看了他一眼,「去表個態吧。」
遲豐收就去了大隊場院,他對韓青松道:「韓局長,我、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韓青松冷淡道:「你不是我的兵,不歸屬我管。」
這就是不想理睬他。
遲豐收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原諒自己,自己已經道歉!他不敢埋怨只能壓在心裡,只得一個勁地道歉。
韓青松掃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必跟我道歉。」
語氣雖然不甚嚴厲,卻冷酷得很,那語氣分明在說你這樣的在部隊裡已經被軍法處置,在戰場上已經被槍斃,死人,沒資格說話的。
遲豐收愣在那裡,想不通韓青松作為一個幹部,怎麼會這麼冷酷。
韓青松雖然自己不搭理遲豐收,卻並不管其他的,他先帶著大旺幾個孩子去晨練,給沈遇等人十分鐘,讓他們隨後跟上。
遲豐收望著韓青松遠去的背影,藏住了怨恨的眼神,耷拉著頭,「同學們,對、對不起。我不夠成熟,犯了激進的個人主義錯誤,我保證進行深刻的自我批評,每周寫檢查請同學們監督。」
他鞠躬。
遲敏鬆了口氣,看向沈遇,小聲道:「拜託。原諒他吧。」
沈遇望著韓青松遠去的背影,卻拿定了主意,「大家投票吧,我個人不選擇原諒。」
一個可以踐踏糧食的人,底線很難說在哪裡。韓局長不原諒遲豐收,沈遇覺得自然有他的理由,雖然韓青松不說但是他決定跟隨。
遲敏見沈遇這樣絕情,一下子也愣住,不好再立刻表態,而是看別人。
樊笑:「我選擇不原諒,我討厭浪費糧食的人。」
雖然她嬌氣,可她從來不敢浪費糧食。
遲豐收急了,「我,我賠,我賠,我賠糧票,我打翻了三斤二兩,我賠兩倍的,行了吧?」
沈遇看其他人也不方便直接發表意見,便道:「同意他歸隊的舉手吧。」
遲敏看了他一眼,感覺沈遇有些過分,一般人下意識選擇逃避表態,自然是不樂意舉手的,你如說問不同意的舉手,估計也有人會不舉手的。
結果現在他問同意的舉手,根本沒人舉手,遲敏自然也不會為了遲豐收把自己放在眾人的對立面上。
遲豐收沒想到自己人緣這麼差,連武文義這個看什麼都不慣的知青都不替自己說話,不敢堅持真理!
這幫混蛋!
沈遇:「遲豐收,你還是自行組隊吧。」他住在知青點他們管不著,但是大家上工、吃飯,可以不和他搭夥,這是他們的自由。
遲豐收的臉脹成豬肝色,「你、你們,欺人太甚!」
沈遇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根本沒有真心悔改,所以韓局長的眼神很犀利,看透了這個人的本質。
他喊著號子帶著知青們去跑操,「記住韓局長的話,不是為了讓我們多能幹,而是讓我們有堅持全場的勇氣和毅力。」
有遲豐收當參照物,今日知青們訓練得非常賣力。而且韓青松言出必行,說加強力度就加強並不是嚇唬他們。這是為了鍛煉他們的意志和忍耐力,讓他們在農忙的時候哪怕幹不了多少,也能全天頂下來,不要動不動嬌氣喊累撂挑子耍脾氣。
服從命令,忍耐堅持,是他們最先需要學會的,至於效率和工作量,慢慢來吧。
所以今日他們沒有人能走走停停地坐下來休息,因為韓青松在後面跟著,手裡拿著隨手從草垛上抽下來的荊條。
可以慢跑,可若是膽敢停下來或者坐下來的,小腿上立刻就會挨一下。
不論男女。
今日麥穗也和他們一起出操,昨天聽了林嵐的話,她覺得自己也不能嬌氣,免得以後離開父母讓父母擔心。她雖然之前沒鍛煉,但是平時參加勞動跑步並不吃力。
有麥穗和小旺比照著,那些知青咬了牙拼了命地堅持著,生怕韓青松的荊條毫不留情地抽上。反正只要能和小旺一起跑,韓青松就不會抽他們。
樊笑跟不上的時候,還給小旺使眼色,求他稍微慢點。
小旺看她們喘得好像要把胸膛鼓破,嚇得趕緊放慢一下腳步,還把韓青松教的跑步呼吸的訣竅傳授給他們,如何呼吸、配合步伐等等。
這個要鍛煉習慣才有用,像他們一開始已經喘得不行,用處並不大,其實就是缺乏鍛煉,習慣之後自然有效。
最後韓青松喊收隊的時候,知青們頭髮上的汗水都滴答滴答回到場部解散以後,一個個也顧不得做整理運動,直接躺地下。
「媽媽啊,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我以為我肺子要鼓破了!」
「我、沒想到我、我還能堅持下來」
看他們那樣,大旺面無表情地帶頭領著弟弟們往家去,他和二旺還有額外訓練,另外三旺浪得一直保持晨泳的習慣。
麥穗和小旺解散,兩人去知青點看看,今天輪到樊笑和趙明傑倆做飯,二旺沒工夫教所以她過來瞅瞅。
小旺:「樊姐姐你做飯要有愛哦。好吃!」
麥穗也鼓勵她,「自己做的飯最香啊。」
樊笑和趙明傑大眼瞪小眼,他倆都不會做飯,分組的時候抓鬮,也沒說岔開一個會的一個不會的,結果他倆湊一起。
沈遇:「我來教你們吧。」
麥穗:「樊姐姐我教你燒火。」
樊笑坐在灶膛前,按照麥穗的指點,先把火柴點著,抓一把軟和草引火,引著就塞到灶坑裡去。結果她看著手裡的草燒起來就有些手忙腳亂,嚇得要扔。
沈遇臉色一變,生怕她把帶火的草丟到草堆里引起火來,不等他出手,旁邊指導的麥穗已經穩穩地抓住樊笑的手腕,引導者她不要慌,放到灶坑裡去。
麥穗笑道:「不會燒到你的。」
樊笑臉上的汗都出來了,趕緊又往裡添了一把軟和草,抬手擦了擦汗,在雪白的臉上留下兩道黑印子。
麥穗:「樊姐姐,你就當你這是在彈琴啊,那麼細的琴弦離得那麼近,你都不會撥錯,燒火更簡單,有什麼好怕的?」
樊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怕燒著手。」
「要緊的就是不能慌,要是不小心引起火來,那可危險的。」麥穗叮囑她。
樊笑面色也認真起來,「我可記住了呢。」
她按照麥穗的指點,往裡添草,然後試著把風箱拉一拉。
結果她力氣用太大,「呼啦」一下子火苗竄出來,而她沒準備,還探著頭看燒沒燒起來呢,結果火苗舔了她一下子,她下意識後仰,但是整個劉海「滋啦」一聲,空氣里立刻漂浮著一股燒頭髮的味道。
樊笑還沒感覺,只聞著味道,「哎呀,什麼燒糊了?」
麥穗扭頭看她,見她劉海燒沒了,前面的頭髮曲曲著鎖在額頭上,忍不住笑起來。火光照耀,她明艷的笑容在昏暗的屋子裡寶石一樣熠熠生輝,有那麼一瞬間晃得人眼睛有些暈。
樊笑呆了一瞬,伸手捏了捏麥穗的臉蛋,「哎呀,你個小丫頭咋這麼漂亮呢,我是女的都看暈了。」
屋子裡幾個男生立刻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人家還小姑娘呢,非禮勿視。
沈遇教趙明傑活面子,團餅子拍扁烀上。
趙明傑:「哈哈,樊笑,你虧大了,烀餅子比燒火簡單吧。」
樊笑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媽媽呀,我的頭」
小旺本來在研究牆角的一個老鼠洞,這會兒跑過來,笑道:「樊姐姐,你剃個光頭吧,我小三哥說光頭最聰明。」
樊笑:「謝謝小旺哥出主意,雖然現實不美好,可我還貪戀人世間的溫暖,不想出家。」她伸手咯吱小旺:「小旺哥,我有愛啊,六根不淨不能當尼姑啊。」
結果小旺又好奇什麼是尼姑,什麼是出家,什麼是六根不淨,那是不是還有六根乾淨。
樊笑:「救命啊,我錯了。」
這裡熱熱鬧鬧,遲豐收卻一個人孤獨又冷清,他找到韓永芳,說明自己的情況。知青們不和自己搭夥,自己是不是要領口糧自己吃。
韓永芳:你說你咋混的,你們知青都不待見你。
遲豐收卻覺得是別人落井下石,甚至覺得韓青松故意孤立自己,沈遇巴結韓青松而已。
可他現在不敢說。
韓永芳:「既這麼著,你一個人開伙也浪費柴火,就找個社員家搭夥吧。」多個人對於一大家子來說,也就是順手的事兒,並不會太麻煩。
遲豐收卻不樂意,因為和社員搭夥,自己的口糧會被剋扣的。
「支書,那、那我能不能在你家搭夥?」
韓永芳:你倒是會想,青松嫌棄你,老子就不嫌棄?
他想了想:「你就是想和幹部搭夥是吧?」
遲豐收沒吭聲,表情卻是那個意思,韓永芳還有什麼不理解的
他道:「幾個大隊幹部家都有人,那就生產隊找吧。問問生產隊長家誰樂意搭夥,你就去。」
遲豐收點點頭,「書記,那、我上工幹什麼活兒?」
新來的知青們還是比較輕鬆的,不是去拿蟲子就是去棉花地拿杈子,他覺得自己理應如此。
韓永芳:「你去挑糞吧,社員家的圈裡攢了大半年,也該清理出來漚肥,等秋收完了好種麥子。」
遲豐收傻眼了,不禁提高聲音,「讓我挖糞?」
堂堂知青,給你挑糞?
韓永芳瞥了他一眼,涼涼地問:「怎麼,你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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