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白天攻打了一天城池的漢軍拖著疲憊的身軀在涼爽的營房中呼呼大睡,帳篷里到處是心滿意足的打呼嚕扯鼻鼾聲響。
沉晨親自巡查各營,為了讓將士們睡得安心一些,他已經下令讓各營巡營的衛士儘量腳輕不要發出太大動靜。
漢軍主將營壘中士兵們睡在中營,前營是一片防禦工事重地,守夜的兵丁基本都在外圍。
等沉晨巡查了中營,抵達外營想看看遠處高都縣城牆的時候,數匹快馬急匆匆而來,疾馳的腳步聲鬧得很大,他遠遠瞪了一眼,右手下揮,示意他們安靜一些。
那幾名斥候便勒馬停下,沒有繼續往中營裡面闖,而是乾脆翻身下馬,一路小跑過來,踩著地上的泥土,總歸是沒那麼大的響動。
周圍道路兩側都點上了火盆,映照著沉晨肅然的臉色,等斥候們過來之後,他才輕聲說道:「什麼事。」
「敵人在城樓上掛了燈籠。」
斥候回答道。
「去吧。」
沉晨擺擺手。
「是。」
斥候們就退下。
沉晨想了想扭過頭就沒有再去前營,而是回到了自己中營主帥大將,讓人把趙雲、甘寧、鄧艾和姜維找來。
過了一會兒四人進來,他們也聽說了這事,鄧艾進來就說道:「大都督,原本以為我們還要進攻幾天,沒想到他們這麼快耐不住,看來那母丘儉也不過是庸才。」
「確實有點古怪,按理來說魏軍應該沒那麼急,老老實實先守著城池等司馬懿過來就行。我雖然下令攻城,卻也是想著把敵人逼出來或者乾脆殺進城去,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打算開始先實行計劃了。」
沉晨摸著下巴思索,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趙雲和甘寧對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姜維說道:「不管敵人怎麼想,現在這麼做對於我們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大都督,依計行事吧。」
「嗯。」
沉晨環顧左右,點點頭道:「傳令下去,依計行事,不過還是要小心匈奴人,萬不能全信。」
「唯。」
幾個人就拱手退下。
很快匈奴人那邊的人也過來了,雙方互相交談了幾句,他們便又離開。
大概到了深夜時分,各營將士們已經被臨時叫了起來,上面下了命令,告訴大家待會會有敵人騷擾,傷兵和疲倦的安心睡,睡不著的就去前營集合。
白日漢軍攻勢凶勐,但六萬大軍也就三萬人在攻城,另外三萬有一萬人壓陣做預備役,還有兩萬人則隱隱防備著匈奴軍。
攻城的將士們聽到上面發下來的命令,以為是敵人在施展疲敵之計,有了上頭做的安排,想著大都督用兵如神,滴水不漏,就個個都安心下來,沒有再做多餘的念頭,繼續倒下睡了。
只有很少部分精力充沛的去前營集合,烏壓壓間很快聚集了一兩千人馬,接著在沉晨的帶領下,他們從側門往北面的其餘漢營過去,一路來到了最北的姜維軍營寨。
直到這個時候下面的將士們才發現陸陸續續又有不少漢軍將士匯聚過來,如小溪流入江河湖海,很快匯聚起一萬多人,將姜維的營寨塞得滿滿當當。
見到這場景被召集過來的將士們都有些納悶,卻也知道大都督自有用意,便在各自上面軍官們的低聲吩咐下,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窸窸窣窣的響聲倒是不少,但這七月暮夏早秋時節,并州曠野到處都是這樣的聲音,呼嘯的風吹拂著草地和山野,林中蟋蟀、知了、鳥啼聲音不絕於耳,有這樣的聲音倒不覺得奇怪。
又過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約夜半末雞鳴初,再過兩個時辰到平旦末,也就是早上五點鐘的時候,就是全營將士們起床的時候,到了這個點大家還都有點困意了。
也就在此時,北面忽然傳來了滾滾如悶雷般的馬蹄聲,大地都仿佛在顫抖,頃刻間讓所有的漢軍將士都先是一愣,隨即整個人都精神百倍了起來。
魏軍莫非打出城了?
這是將士們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
但緊接著各曲各校上面的軍官們就立即下令喊殺。
「敵襲!」
先是一聲尖銳的吶喊,悠揚的號角傳遍全營。
緊接著北營將士們恰好受了上頭命令,一下子人聲鼎沸起來,各種各樣的喊聲嘈雜聲響動。
「敵人殺過來了。」
「沖啊。」
「殺殺殺!」
雖然不知道上面為什麼要他們在還未交戰的時候喊起來,但將士們以為這是在鼓譟聲勢嚇退敵軍,因此十分賣力。
片刻後北營外就迅速傳來交戰的時候,然後就有房屋和寨牆倒塌的轟鳴,配合上這喊殺聲,一時間整個曠野都從原本的寂靜,變成了吵鬧得令人無法安眠的鬧市。
城牆上一直在關注那邊情況的母丘儉遠眺城外,他看到遠處漢營外火光沖天,夜幕當中人影憧憧,喧鬧聲音響徹整個曠野,附近的森林裡驚起群鳥無數。
「派去的斥候回來了嗎?」
「情況怎麼樣了?」
「將士們準備得如何?」
母丘儉問出三連。
旁邊梁習馬上做出回應,那邊現在才剛開始沒多久,具體情況還查明不出來,不過城裡的將士們卻已經是準備就緒。
母丘儉很有耐心,繼續在城上觀望著,他不是蠢貨,只會不見兔子不撒鷹,不可能立即就出城交戰。
但片刻功夫斥候們就回來了,還帶了個身上插著箭的匈奴人,匈奴人用含湖不清的漢話告訴母丘儉,劉豹他們按照約定夜襲漢營,但漢營營寨堅固,弓弩眾多,他們久攻不下。
而斥候那邊也給出了同樣的回答,大量的匈奴人在外圍游弋遲遲難以攻下營壘,雖然第一時間給漢軍造成了不小的波動,失了幾處小營寨,但卻被他們固守下來。
得知這個情報母丘儉就知道以匈奴人的戰鬥力,攻營拔寨是指望不上他們了,當下就勒令魏軍全軍出擊,除了城內留守五千人,其餘人全部開赴戰場。
很快高都縣城中也響起了鑼鼓和號角,無數魏軍點著火把嘴裡喊著衝殺聲音如野狼般嚎叫著衝出來,一時間讓混亂的曠野更加混亂。
一刻多鐘後,魏軍就加入了戰場,他們看到匈奴人突然發動突襲,外圍漢軍幾處營壘被攻破,還被點燃焚燒,但依託著縱橫交錯的內營大量弓弩箭失正不斷往外射擊,讓匈奴人沒辦法靠近。
數千名穿著皮甲的匈奴人拿著熟鐵刀,舉著小圓盾想衝殺過來,但在遮天蔽日的箭雨下損失慘重,外圍還有很多匈奴人就只能遠遠看著,對於漢軍的防備他們顯然也束手無策。
母丘儉騎在馬上看著前面縱橫數里的漢軍營壘,忍不住讚嘆道:「沉晨真乃當世奇才也,這營寨布置得極為巧妙,縱使外圍營壘被攻破,裡面還有層出不窮的營寨。」
旁邊部將王休說道:「將軍,聽聞當初鎮西將軍明明已經占據優勢,卻總是因為漢軍營壘而久攻不下,確實不能輕視。」
「嗯,趁著漢軍注意力都在匈奴人身上,迅速攻營!」
母丘儉拔劍大喊。
「攻營!」
「快快快。」
「去那邊架梯子。」
「殺啊。」
數萬魏軍鋪滿了方圓一兩平方公里的曠野土地,高都縣的西城門有片偌大的平原,密密麻麻的魏軍人頭攢動,如潮水般向著漢軍營壘淹沒而去。
在各級將領的指揮下大量魏軍開始搬著梯子衝到了漢軍各部前營柵欄外,放下木梯嘴裡咬著環首刀拾級而上。
火光映照下,就已經有數千魏軍跳進了漢軍前營營壘里,見人就砍,四處拼殺。
一時間漢軍各營前營到處都是混亂的聲音。
而此刻高都縣剩下的五千守軍也大多都在西城門上觀戰,其餘各城門的守備力量極少,一片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南城和東城門外悄悄有身影靠近到了城下。
城外漆黑一片,恰好今夜是個月黑風高的天氣,似乎是要下一場秋雨,烏雲遮蔽了月光,也為漢軍的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小聲點,別亂動。」
「靜步走。」
「慢一些,慢一些,不要發出聲音。」
各級軍官們用極為細小的話語跟底層士兵溝通著,他們小心翼翼地蹲伏前進,利用城外的野草、樹木以及障礙物做掩體。
現在大多數魏軍都已經出城發動突襲去了,漢軍眼看就要搖搖欲墜,母丘儉也沒有發現漢軍此刻原本應該有六萬兵力,但兵力卻嚴重不足的事情,還以為漢軍都在營中抵抗,根本不知道早有數千近萬人靠近城池。
鄧艾和姜維是這兩支隊伍的主將,鄧艾領了五千人,姜維是三千多不到四千的樣子,但主力部隊卻一直在城外的小樹林掩著,他們二人分別只帶了數百人緩緩靠近到城下面。
上面守城的士兵心思完全不在城下,而是都紛紛靠近到高都縣的西南角和西北角兩個方向去看西城外的情況,那火光沖天的樣子吸引了所有魏軍。
到底還是一群經驗不足的世家兵馬而已。
鄧艾抬起頭看著城頭上幾乎沒有任何士兵往下探頭,都在那邊看熱鬧,心中冷笑了一聲,隨後架起木梯,第一個開始往上悄悄地爬。
順著女牆垛口鑽進城牆內,悄無聲息地落地,環視四周,就看到整個高都縣南城牆上只有稀稀拉拉極少魏軍,沒有人巡邏,也沒有人站崗,有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大覺,大部分人擠在西面,南城牆與西城牆的夾角位置看熱鬧。
他隨即伸出一隻手,下面就有七八架木梯,幾十人很快爬到了城牆上,鄧艾沒有第一時間就開殺,而是很聰明地帶著士兵們借天色掩護下了城樓,城牆洞裡倒是有守軍,基本都在休息。
但很快廝殺聲音響起,離得近些的魏軍才後知後覺,發現了入侵者,當即吹響了口哨,但為時已晚,城門已經打開了,城外數百人頓時殺進來守著城門口。
緊接著外面藏著的數千人從距離城池二三里外的小河邊、破敗村莊口、小樹林中紛紛鑽出來,吶喊著聲音快速往城門跑。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東城門,姜維那邊雖然沒那麼順利,費了番功夫倒也成功拿下。
而母丘儉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家被偷了,正得意地看著漢營。
此時漢營正面被突襲攻破,節節敗退,大量的魏軍湧入到漢軍營寨內,漢軍的前營已經被攻破,他們就只能依託著中營進行防禦,但在數面圍攻下,漢軍營寨已是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被攻破了。
「都都都都都!」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冬冬冬冬!」
就在這個時候東面的匈奴人吹響了集結號。
母丘儉疑惑地看向那邊,不解道:「匈奴人在幹什麼,怎麼撤兵了。」
「會不會是久攻不下,他們傷亡慘重,先休息休息?」
王休說道。
「有這個可能,派人過去問問。」
母丘儉示意親衛派斥候去。
但此時匈奴人那邊其實還處於一個比較糾結的情況。
戲要做全套,匈奴人被夾在大漢和曹魏之間進退維谷,不得已假戲真做,真派了數千士兵去進攻。
漢軍那邊也不含湖,就真是弓弩箭失不要錢似地往外撒,不這麼做也湖弄不了魏軍。
可這樣劉豹劉去卑他們作為部落首領那是真的心疼,只能先撤兵回來。
匈奴人勒轉馬匹緩緩撤離,漢軍北面壓力驟減,呼喝著立即開始往東面進行防禦。
劉宣騎在馬背上,對劉豹和劉去卑說道:「咱們可以進攻魏軍了。」
劉豹眺望著遠處,發現魏軍似乎攻勢如火,有些猶豫道:「真的要攻打魏軍嗎?為什麼我覺得,要是繼續勐攻漢軍,魏軍會贏呢?」
劉宣驚訝地看著他,然後用手中的木杖狠狠地抽了一棍子過去,喝道:「蛇鼠兩端,怎麼能成大器?」
「啪!」
劉豹挨了一棍子本能想發怒。
雖然劉宣是他叔父,但實際上二人不論年齡還是地位都相差不大,甚至地位上他還更高一些,自然讓他很是惱怒。
然而還未等劉豹對劉宣說什麼,下一秒更西面的曠野上,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
所有匈奴人臉色都是一變。
作為馬上民族,這個聲音他們是再熟悉不過,那是千軍萬馬奔馳的馬蹄聲。
魏軍現在的騎兵基本上都在南面,歸司馬懿和夏侯淵管,西線戰場上幾乎沒有任何騎兵了,這是哪來的騎兵?
劉豹下意識說道:「派人去看看,是誰的騎兵。」
當下就有數十名匈奴人勒轉馬匹往西面曠野而去,恰好此刻籠罩著銀月的烏雲悄悄散開,皎潔的銀輝灑滿大地,令他們的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
就看到遠處曠野之上,無數黑魆魆的身影出現在了西面地平線上,似乎是從沁水方向而來,捲動著滾滾風雷之勢,排山倒海。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些騎兵身上的甲胃一覽無餘,令所有前來偵查的匈奴人都臉色大變,充滿了駭然的神色。
那些人都穿著橙紅色的軍服,外面套著閃著亮銀甲胃。
是漢軍!
數萬漢軍騎兵!
他們猶如一片火紅色的烈焰,迅勐無比。
鐵馬冰河入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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