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
故徐州牧陶謙在為曹操所攻,以至徐州諸多郡縣為曹操麾下的青州兵屠戮一空後,年老體衰的他憂憤成疾,彌留之際,考慮到自家兒子的平庸和州郡殘破的局面,於是他將徐州託付給了領兵前來援助他的劉備。
而自陶謙手上接過徐州牧一職的大漢皇叔劉備,他遵從了州中世家豪族、高官重臣的想法,改換了自家的門庭,令陳登向盟主袁紹上了一封文書。
『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殂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昃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於執事。』
袁紹則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因陶謙亡故、徐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趁隙窺伺徐州的原故,袁紹接納了劉備,這位公孫瓚的師弟。
這裡的奸雄,無有意外的,指的是袁紹的好兄弟袁術,袁術對徐州的貪念是明晃晃的,早早就自號了徐州伯一職。當然,在袁紹心中,奸雄二字,也可暗指兗州牧曹操,曹操所是他的馬仔,但曹操未遣家人至鄴城居住,有不臣之心也。
是以初領徐州牧,羽翼剛剛舒展的劉備,脫離了他的師兄公孫瓚,投效到了袁紹一方。
同時劉備棄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不顧,上表另立孔融為青州刺史,做出了拋棄公孫瓚、依附袁紹的明確表示。
只是徐州牧一職卻是不好當,蓋因徐州地勢通達,沒有什麼險要的關隘可以作為險阻,乃是是驍勇的騎兵馳騁之地。
徐州除卻東臨大海,西南北三處皆需重兵守御,如南有淮南袁術,西有霸占兗豫的曹操,北有泰山諸賊,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又謂窟窿太多了,到處漏風。
因而劉備雖是據有徐州,成為一方的封疆大吏,可形勢卻不是十分的樂觀。
尤其是劉備初領徐州,人情未附,他雖為徐州牧,可徐州刺史部,除去少數世家豪族子弟,如陳登、糜竺、孫乾大力擁護於他,手握兵權的武將,如下邳守將曹豹、丹陽兵的渠帥許耽等人皆是對劉備心存猶疑,未能親附。
這裡多半因為劉備的徐州牧一職,乃是有陶謙做主、陳登、糜竺這些世家豪族子弟鼎力擁護所致,作為統兵的大將,曹豹、許耽等人未有擁立之功,關係就差了一層。
不過依靠著徐州世家豪族的支持,再加上劉備個人的魅力和能力,他還是明面上坐穩了徐州牧一職,成為了徐州的方伯。
可是劉備得意,卻是有人不高興了,淮南袁術生平自詡將擁徐州,早早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徐州伯』的稱號,如今故徐州牧陶謙亡故,但徐州牧一職卻是落入了劉備的手中,這叫袁術不能忍受。
於是建安元年六月,袁術動員大眾,發兵攻打劉備,打算趁著劉備入主徐州根基未穩的時候,從劉備的手上將徐州奪取下來,這裡應該是奪回,蓋因袁術從頭到尾都認為徐州乃是他的地盤。
身處下邳的劉備,很快就得知袁術來攻的消息,他聚齊一眾徐州的文武開始商議了起來。
不過在商議對敵袁術的事情前,他們先討論起了關中傳來的消息。
劉備面帶欣喜之色,他揚聲道:「李傕、郭汜二賊,自國賊董卓受戮之後,最為兇悍,上陵天子,下迫公卿,更是荼毒殘害關中父老」
「今有劉益州興義兵討賊,自陳倉道兵向關中,關中父老無不踴躍相迎,李傕、郭汜二賊為之振恐,今者李傕、郭汜二賊已退還長安,做困獸之鬥,敗亡有期,受戮有日也。」
對於當下關中發生的事情,劉備面色上表現的很高興,而他的心裡,同他的面色一樣非常高興,自董卓之後,李傕、郭汜的所作所為,可謂是天怒人怨、宇內所恨。
然而關東州郡上的地方諸侯,都對關中的事情視若無睹,不在乎天子受辱於李傕、郭汜,不在乎黎庶蒙難於涼州群賊,一個兩個,都未曾做出勤王的舉動,只念著互相爭鬥廝殺,置天下大義於不顧。
往日劉備多有拯救關中黎庶的心思,只奈何力弱兵少,無濟於事,如今見著同宗劉璋興義兵討賊,他自是開懷在心。
逢此快事,當大醉一場。
劉備升起了大擺酒宴的心思,然而現在不是舉行酒宴的時候,淮南的那位袁術,那位四世三公的公子,因為一己之貪念,發兵攻打徐州,還需要他去應對。
「袁術遣兵兩萬,正兵向我徐州,我思當引兵在盱眙、淮陰據之,不使術兵踏足徐州地界。」劉備開篇點題,表明了要同袁術抗衡的決心,同時他點明了兩處需要據守的重鎮。
盱眙和淮陰。
盱眙位於淮陰西南,除了西面臨淮河外,全境皆為低山丘陵。蘄水由西北而來在其對岸入淮,而盱眙城建在山上,背靠綿延起伏的山崗,面對滔滔不絕的淮河和一望無垠的淮南平原,守戰之勢十分有利。
淮陰東近大海,南接平原,北臨淮河。來自中原的汴水在彭城入泗後,東南流至淮陰附近入淮,引江北流的中瀆水也在其東側的末口注入淮河,作為從中原通向江南的水運幹線,淮陰的重要可想而知。
陳登聞言點頭稱意,他出席道:「使君所言甚是,只需守御住盱眙、淮陰二縣,袁術自然無可奈何我徐州,對我徐州唯有嘆息而已。」
「不知使君遣何人據守盱眙、淮陰。」糜竺拱手詢問了一句。
劉備斟酌一二刻道:「術兵甚眾,且兵鋒驍銳,他將或不稱意,或難以抗衡,我思親自引兵前往盱眙、淮陰據守。」
糜竺立即應和了一句:「守御盱眙、淮陰,擊退袁術,非使君,確是他人無此才具。」
「糜君說的是,非我兄長,孰能擊退袁術。」張飛朗聲道了一句,直如雷霆一般。
劉備、糜竺、張飛幾人一唱一和之間,引兵抗衡袁術的主將便決定了下來,由徐州牧劉備親自引兵對敵。
陳登聞言,他的嘴角微微扯動,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住了嘴巴。
對於劉備決意親自引兵守御盱眙、淮陰一事,陳登隱隱約約之間覺得有些不安,如今州內重將,曹豹、許耽等人,皆是未曾表露出對劉備的忠貞和依附的態度,而劉備輕離下邳,恐是有些不妥。
況且那位反覆難養、有如飢虎的溫侯,為劉備所收留,眼下正屯駐在下邳之西,身處徐州的腹地,念及呂布,陳登不免心中憂思翻騰,眉宇間露出凝重之色。
這裡陳登也大抵猜出了劉備的想法,劉備初臨徐州,除卻前面引兵救援徐州的恩情,倒是沒立起什麼威信,而袁術來攻,若是劉備能擊退袁術,一則借著軍功威望大漲,二則於恩信二字,可大張於徐州士庶心中,可以說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同時身為一方牧守,在這天下大亂、宇內沸騰的時候,兵權須得牢牢抓在劉備自己的手裡,才能讓劉備放心的下來,是故陳登思來,劉備自是不會將擊退袁術的功勞讓於他人,也不會被他人親昵兵權。
『只是如今方有內憂,主君如何能輕動。』陳登掃了一眼陶謙時期的故將,曹豹、許耽等人的面色,但見曹豹、許耽等人如泥塑木雕一般,於議會上不發一詞,只靜默的聽著,意甚怏怏。
陳登在心底默然嘆了一口氣,他知曉曹豹、許耽等人怏怏不快的緣故,這些人既非劉備故舊,又非擁立劉備為徐州牧的功臣,不過是裹挾其中,不得已成為了劉備的下屬,同劉備未有君臣之固,互相之間也沒有什麼恩情,這也就造成了曹豹、許耽等人邊緣化的困境。
可是曹豹、許耽等人非是等閒,他們不是什麼文士,而是統兵的大將,是如今的世道上極為張揚的人物,且他們麾下的部曲只知曉他們,並不認可其他人,這樣的人物被邊緣化,這就有點不妙了。
兗州。
一場會議之後,曹操面色悵然。
今日的會議,討論的是,是否派遣兵士去迎接東歸雒陽的天子劉協,將天子劉協遷徙到兗豫之地,就近安置在曹操的掌控之下,借著掌控天子,擁有朝廷大義,可征伐自出。
當然,會議上的話,不會這麼明晃晃的說什麼挾天子而令諸侯,挾天子這種事情,是董卓,是李傕、郭汜這些涼州犬輩才會做的事情,而今天出席會議的,乃是兗豫之地的名士,大家都是體面人,自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就比如謀士毛玠說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
言及霸王之業,毛玠算是說的比較明顯的,遠不如司馬荀彧的話體面,荀彧道:『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
說到奉迎天子一事,荀彧稱之為大順、大略、大德的事情,是曹操這位首唱義兵的漢室忠臣理所應當做的事情,同時荀彧不無擔憂的說道:『若不時定,使豪桀生心,後雖為慮,亦無及矣。』
也即是曹操若不去奉迎天子的大駕,荀彧擔心天子恐是為其他的豪傑所奉迎過去,到時候曹操就算是想去奉迎天子,只能是追悔莫及了。
曹操念及荀彧的話,他露出了深思的模樣,對於荀彧這位拋棄袁紹、投奔於他的潁川名士,他是極為的看重,畢竟荀彧的才具稱得上是王佐之才、世間無雙的存在。
可是隱隱約約間,曹操感覺荀彧同他有些貌合而神離,二人是走在救濟黎庶、輔佐王室的同一條路上,但荀彧的最終目標,似是和他的不太一樣,反倒和他年輕的時候相仿,那時候他心心念念的成為大漢征西將軍。
但現在,坐鎮兗豫二州,威福自出了一段時日後,曹操有了一二點其他的想法。
此外,謀士之中,並不都贊同奉迎天子,大多數人認為山東尚未平定,而環聚在天子身邊的眾將難以制衡,是以奉迎天子一事,可以稍微晚些再做打算。
因此對於荀彧和毛玠的建議,奉迎天子到兗豫的建議,曹操一時間猶疑不決,其實他本意也是有心奉迎天子,但他不想真正尊奉王室,將權柄讓於天子。
這時程昱臨門,他向曹操遞上了一封文書,一封自關中傳來的文書。
「明公,關中有消息到。」程昱道。
曹操接過文書,撕開封口,閱覽了起來,本來關中的消息不至於他這麼關切,但自從那位益州牧劉璋發兵關中後,他對關中的消息看的極重,或者說,關東諸侯們,眼下對關中的消息都極為看重。
畢竟關中作為漢家的龍興之地,雖說現下荒殘,但多少還有些底子在,而益州牧劉璋效仿高皇帝之舊事,自陳倉發兵關中,讓關東諸侯不免心有戚戚,擔心從關中又誕生一個高皇帝來。
「李傕、郭汜同張濟交兵,張濟被殺,張濟之侄張繡載其嬸母鄒氏投奔劉璋。」
對於鄒氏和張繡,曹操不以為意,他未曾聽聞過鄒氏和張繡,他在意的是張濟,張濟作為和李傕、郭汜同等身份的涼州舊將,就這麼死了
曹操雙眉一皺,他輕笑了一聲:「劉季玉當真是好運,這還沒真正跟李傕、郭汜等人交上兵,李傕、郭汜一方就內訌了起來,竟是連著張濟這樣的涼州驍將都死於內訌了。」
「看來關中之地,遲早是劉季玉的了,殆不出今年矣。」
曹操感嘆了一句,時局對李傕、郭汜來說本就艱難,李傕、郭汜還鬧出內亂來,這簡直是自尋死路,李傕、郭汜定然就不是劉璋的敵手了。
時不我待,若劉季玉得關中,恐天子為其所控也,曹操升起了一陣急切感,他很是擔心,那位劉季玉不同於多謀寡斷的袁紹,十有八九不會放過掌控天子的機會。
「仲德。」曹操喚了一聲程昱,程昱聞言立即拱手聽令。
「著曹洪為先鋒,我等去迎接天子到兗豫來,雒陽荒殘,非天子的居所。」
「諾。」程昱聞言面露喜色,他是力勸曹操奉迎天子的一員,此外他不同於荀彧和毛玠,他前面私底下明白的向曹操進言:『挾天子以令諸侯,握大義以討不臣,如此,霸業可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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