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的劉表,言語溫和的向著蒯越言道:「蒯卿,今者房陵長官尚且或缺,我思擇一良人任之,只是眼下還未曾察覺到一個上佳的人選,你蒯氏一門英才輩出,可有什麼好的人選推薦。」
一直悶悶不言,有若失神的蒯越,卻是在劉表問詢之後,立刻反應了過來,他出席拱手道:「使君,用人一事,恩威當皆出自於上,由使君定奪便是,非臣下可擅言。」
劉先聞言有些驚訝,他眯著眼睛打量著蒯越,蒯越為人一向是鋒芒畢露,有什麼就說什麼,很少會去遮掩什麼。
可他聽得蒯越這一番言語,未曾想到蒯越竟是學會了藏拙,鋒芒盡皆收斂了起來,這可不是蒯越的作風,也不是他認識的蒯越。
更不必說上首的劉表是打著恩寵蒯氏的意思,意欲將房陵縣交給蒯氏族人掌控,這對蒯氏來說是一個開拓蒯氏影響力和勢力範圍的好機會,劉先卻是沒有想到,蒯越竟是推脫了,而且態度甚是堅決,其中沒有一絲一厘的猶豫。
這一番訝異下,劉先撫了撫自家的山羊鬍須,他細思了起來這段時間蒯越的作風,一頓印證和推理下,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不容察覺的笑意,並輕輕地頷首稱道,對於蒯越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表示了認同的態度。
蒯氏一門於上首的劉表而言,功勳極為卓著,而這種情況下,蒯越沒有得意忘形,不因立有大功而肆意狂妄,而是藏鋒守拙,這就很是不易了。
同樣的,聽聞到蒯越應對之詞的劉表臉上也是閃過了一絲驚奇,蒯越言語推脫,將用人的權力交還給他是一則,二則是蒯越的態度可謂是恭敬無比,並且態度尤為誠懇,這讓劉表驚奇之餘,覺得身心甚是舒坦。
劉表臉上露出微笑,他擺了擺手道:「蒯卿莫要推辭,房陵重地,直面漢中,我已是屬意蒯氏,且非蒯氏英才不可守之,他人不能如我意也。」
見劉表話說到這個份上,蒯越自知過之而猶不及,守拙是好事,但藏鋒過度就不太好了,容易被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懷,念頭通達下,蒯越拱手言道:「蒯氏族人,大半其實不怎麼濟事,且沒有過人的才幹只是若說能鎮撫房陵之地的人選,卻還是有一人能擔其任,此人是我的侄兒,喚作蒯祺,素來是有些才幹的,過去曾經在縣丞、縣尉的職位上打轉,在任地也留下過名聲,使君可召蒯祺考量一番,若覺得蒯祺能夠擔任,就任之,不能擔任,就退之。」
蒯越態度恭敬,雖是於蒯氏族人中推出了一名人選,但任用的權力還是交到了劉表手上,讓劉表去考察考察蒯祺,根據考察的結果去判斷是否能任命蒯祺為鎮撫房陵的長官。
聞言劉表大手一揮,豪氣的言道:「既是蒯卿覺得好,認為蒯祺能鎮撫房陵,我自是沒有什麼疑問的我意已定,就令蒯祺前往房陵鎮撫一方。」
蒯越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他的色愈恭,禮愈敬,向著劉表言道:「越在此代蒯祺多謝使君。」
外無大的憂患,內里群臣和睦,劉表面色自得不已,但他很快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令他不是很愉快的人,長沙太守張羨。
劉表向著別駕劉先,言語中帶著不快的說道:「張羨此人,素來很少聽從我的命令,為人甚是倔強不屈,我意免去此人長沙太守之職,卿以為如何。」
劉先面色有些為難,他拱手勸道:「使君,張羨雖是不承幕府的命令,但多少還是會幹一些幕府下發的命令其次張羨舊時歷任零陵、桂陽,在江、湘之間深得人心,若是無故罷免,且不說幕府的命令張羨是否會聽從,其次只怕張羨因此怨憤,做出悖逆之舉」
聽到劉先的話,劉表面色有些不虞,但細思一番後,他擺了擺手打斷了劉先:「此事暫且先放著。」
前堂的事情料理完畢,劉表在散會後,大步的踏入了後堂,他急不可耐的來到了妻子蔡氏所在的屋內。
「夫人,你何必做這些女工,且讓下人做就好了。」劉表一踏入屋內,見到蔡氏在忙著做針繡女工,於是他關懷了一句。
青春靚麗的蔡氏見到劉表,她放下女工,盈盈一拜道:「夫君,妾身是在為琮兒縫製衣物,琮兒作為我的孩兒,當是由我這個母親親自縫製才是。」
劉表聞言大是欣慰,劉琮是他前妻生的幼子,而蔡氏卻是視如己出,這不免讓他對蔡氏更是喜愛:「雖是如此,還需保重身體,注意休息。」
「妾身明白。」蔡氏盈盈一謝。
這邊劉表在關愛蔡氏,那邊蒯越在散會後,亦是急不可耐的往蒯氏客人留居的別院走去。
這時的蒯越,想著好好的答謝荀攸一番,若不是荀攸前次告誡,告誡他不要因為立有大功而去得意忘形,今日蒯祺哪裡會得到鎮撫房陵的重任,只怕還會因為他兄弟二人張揚肆意,招了劉表的忌諱,陰搓搓的打壓蒯氏一門。
只是踏入荀攸所在別院的蒯越,卻是看到一幕他不願見到的場景,只見荀攸正在收拾晾曬在院中的竹簡,吩咐著僕人將竹簡一一分類用布帛裝好,似是在整理行裝。
「公達,你這是何意。」蒯越單刀直入,向著荀攸問起了他的意圖。
正在一門心思收拾竹簡的荀攸聞言,他抬起頭轉過身來,在見到蒯越的第一刻面露微笑,而後回應了蒯越的問詢:「正如異度所見,收拾行裝,攸不日就要遠行了。」
「遠行。」蒯越踏前一步,來到荀攸的跟前,扯著荀攸的衣袖說道:「公達,可是我招待不周,故而舍我而去。」
「非也,非也,實是停留襄陽日久,有些乏了,打算換個地方遊山玩水。」荀攸自是不會認下蒯越給出的理由,他拿出了自己的說辭。
蒯越眉頭皺了起來:「換個地方,公達莫不是要歸鄉不對,如今曹孟德和呂奉先於兗州交兵,勝負尚且未分,中州目下大亂,卻不是歸鄉的好時機。」
排出了荀攸歸鄉的選項,蒯越仔細分析起了荀攸可能的動向:「揚州眼下淮南由袁術所占,而江東則由各地郡守紛紛割據,此輩干戈日起,交戰竟月,亦不是什麼好去處荊南之地宗賊遍地,且長沙地方卑濕,多有時疫,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公達莫不是要入蜀。」蒯越給出了一個他認為荀攸最有可能前往的地點。
荀攸只是微笑,卻是不答。——
不同於像是一張被拉滿弓弦的漢中,呈現出緊繃無比的態勢,現下的蜀地的氛圍是輕鬆快意的,這不,身為益州牧的劉璋,還有閒情雅致出外遊玩,到達了蜀地的富順縣遊歷一番。
富順縣所在的位置是後世的自貢市,自貢出產井鹽,可謂是天下皆是知名的。
四川盆地能夠成為天府之國,並且在軍閥混戰時往往能得以割據一方、獨立成國,除了成都平原依仗都江堰灌溉產出豐富的米糧之外,自貢井鹽也是重要的支撐因素。
鹽是人體不可缺少的物質。如果人體不能攝入正常的鹽量,就會出現低鈉綜合徵,全身軟弱無力,腹脹不適,還有低氯性鹼中毒等。而益州作為內陸地區,不臨近大海,沒有煮海為鹽的條件,能依仗的只有去開採井鹽了。
蜀地開採井鹽的歷史由來已久,秦時蜀郡太守李冰治蜀期間,使用中原地區打水井的技術,開鑿了蜀地的第一口鹽井——廣都鹽井,開創了井鹽的生產方式。此後,鑿井采鹵生產井鹽的文法在蜀地廣泛傳開。
到了東漢章帝時期,富順縣開鑿了自貢歷史上的第一口鹽井,標誌著自貢井鹽業的開端。因該井產鹽多、獲利大,被人們稱為「富世鹽井」。
作為金曹的王連,著手於用鹽鐵富國,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放到了富順縣,月余以來,他都在富順縣設立各項制度,監管井鹽的產出和銷售。
王連向著前來視察的劉璋介紹著他月余來所做出的成績,他指著一個大口徑的鹽井和一個小口徑的鹽井說道:「明公且看,這昔日的大口井,開鑿的技術粗陋無比,所耗人力、物力、財力甚多,且穩固鹽井非常不便,多有坍塌的情況而依著明公前面所言的開鑿小口深井的方法,我著人手多番測試,現下已是有些成效了。」
「這富順縣境內有竹,粗若碗口,將竹節淘空,可形成一筒,而筒筒相連,便可深入地下百米,撈取到地底深處的滷水此外竹木有大小之分,以大竹木鑿洞,再續之以小竹木,一則大竹木可以隔絕地下泉眼,二則可以穩固井壁,一面小口深井自是可以用上許久。」
王連一邊介紹,一邊著人演示給劉璋看,但見在力工的操作下,一根空竹木深入小口深井中,而後又被提升而出,只是提升而出的竹木,卻不再是如下井前的空空如也,而是飽含著百餘斤滷水,力工在竹筒底部輕輕一鉤,夾雜著大量雜質,因而呈現黑色的地下滷水就傾瀉而出。
取得了滷水,接下來就是曬鹵、濾鹵、煎鹵等操作了,王連引著劉璋一一觀賞著。
『有點東西啊。』劉璋打量著王連發明創造開鑿出來的小口深井,不由感嘆了一聲王連的才幹。
前面劉璋就是隨口和王連一說,言是大口深井的不便,讓王連著手去富順縣嘗試開鑿小口深井,並大概的將記憶里關於完全體的自貢鹽井的開鑿方法以及原理闡述給了王連聽。
本來劉璋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不怎麼認為王連有這個能力在今年之內給他整出小口深井用於撈取滷水,但萬萬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王連就整出了一口小口徑的深井,而且看上去和劉璋前世在某個短視頻軟體上刷到的自貢鹽井開鑿、取滷的樣式大差不差,這就不由得劉璋不去感嘆,王連這個歷史上蜀漢的司鹽校尉,的的確確是有點東西。
要知道,開鑿小口深井的技術稱為卓筒井,是到了宋代才發明出來的,而王連根據劉璋的提點,硬是在這千餘年前東漢末年就把卓筒井給整了出來。
王連介紹到最後,將一桶色白純美、品質純正的井鹽展示在了劉璋面前,他的臉上露著表功的微笑:「明公,這富順縣的井鹽質量絕佳,不下於解良鹽池出產的白鹽如今有了開鑿小口深井的法子,開鑿起來便利,取鹵更是方便,且維護小口的深井,比起穩固大口的深井省力百倍。」
言完小口深井的好處,王連打著包票:「以連的度量,今年之內若是安排人手大力開鑿小口深井,至少可保證富順縣的井鹽產量翻上一番。」
「王卿真乃國士也。」劉璋贊著王連,王連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他自是不會吝嗇言語上的誇讚,至於實際上的嘉獎,他打算等到王連今年做出些成績,然後年末的時候再發下。
畢竟一開始劉璋就給了王連金曹的職位,已經算的上是超拔了,不過月余再提拔王連的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開鑿小口深井採鹽一事,一應所需人力物力,卿上條陳,我勾准字。」劉璋的話豪氣萬分,他表示會對王連的要求是一以允之。
『國士。』聽的劉璋給出的稱讚,王連只覺胸膛中有一團火在燃燒,他一介流民,自荊州南陽逃難到了益州,在微末小吏的位置上漂泊數年,而得見劉璋一面,就被拔為金曹,現下更是被劉璋贊為國士。
而且劉璋後面補上的話更是對他要求一一滿足,沒有任何的推脫和搪塞,對他可以稱得上信任至極,沒有任何的懷疑。
同劉璋會面前的境遇和同劉璋會面後的境遇一相對比,王連只覺天差地別,他的眼眶竟是有些濕潤了起來,他哽咽道:「明公,連不過是在機械一途有些巧思,算不得什麼,如何當得國士之稱。」
劉璋微笑著擺了擺手:「今者王卿發明出開鑿小口深井的技術,假以時日,富順縣處處皆是小口深井,灶房毗連,雲蒸霧蔚,所產出的白鹽比之今時今日能翻上數十倍,到時候益州就沒有了缺鹽的時日了,這是利國利民的事情,如何當不得國士之稱待今歲歲末,小口深井一事卓有成效,出產之鹽翻上數倍,我將以卿為司鹽校尉,使卿得以一展胸中抱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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