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燾試探性地喚了一句,可身旁的人仿佛在熟睡,沒有任何反應。
「晏晏?」長孫燾聲音喑啞,他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臉上的驚恐,卻是越來越濃,那種忽然而來的恐懼,不由自主的驚慌,難以置信的驚窒,不敢面對的懦弱,瞬間就繭住了他。
「晏晏……」他瘋了,拼盡全力爬起來,手腳並用地爬到虞清歡身邊,跪在地上,伸手想要碰虞清歡,可劇烈顫抖的手,怎麼也不敢探近在咫尺的脈搏。
那顆珠子還在泛著詭異的紅光,映在長孫燾的臉上,他悽厲的表情一覽無餘。
「晏晏!」長孫燾滿心驚慌,惶恐地探上了虞清歡的脖頸,手下沒有任何跳動,觸到的,儘是冰涼。
那樣的溫度,嚇得他肝膽俱裂,面龐碎裂成無數悲愴的碎片,那麼的淒涼而絕望。
「晏晏,啊……」長孫燾抱緊虞清歡,忽然大聲地嚎了起來,那聲嘶力竭的叫吼,驚醒了在場所有的人。
「啊……晏晏……啊!」長孫燾已經背過氣去,嘴裡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悲慟使他失去了表達能力,他那麼無助,那麼害怕地摟著虞清歡。
眾人醒來,便見這樣一副情景——長孫燾他跪在地上,神色瘋癲,嘴裡撕心裂肺地嚎著,抱著虞清歡,哭得像個被丟棄的孩子。
「放開!」楊遷連忙衝過去,「快放開她!」
長孫燾恍若未聞,巨大的悲慟使得他五感失靈,他雙手痙攣,捏著虞清歡的肩,仿佛要將懷裡的人兒揉進骨血。
晏晏既已身死,他何必獨活?何必獨活!
「她還沒死!快放開她!」楊遷手忙腳亂,狠狠地打了長孫燾一巴掌,大聲吼道,「她還沒死!你要勒死她了!」
長孫燾如夢初醒,茫然無措地重複:「沒死……沒死?」
楊遷從他懷裡搶過虞清歡,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轉過身吼道:「不會先問一下情況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衝動差點把她勒死!」
楊遷是有氣的,在他看來,或許滎陽王府一直踐行的理念、師父的遺命都很重要,但虞清歡是他唯一的妹妹,而他這個唯一的妹妹,卻為了救長孫燾九死一生,他怎能不怨恨長孫燾?!
此時看到長孫燾過激的行為差點又掐斷了妹妹最後一線生機,怒火瞬間被點燃。
淇王府的護衛,握著腰間的劍,警惕地看著楊遷,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長孫燾被打得向後倒去,狼狽至極,他肩胛骨的傷口,因為方才劇烈的動作,綻開猩紅點點。
他不在意,不在意傷,不在意痛,不在意楊遷的態度,只是重複那句:「還、還活著?」
「活著!」楊遷憤怒地道,「趕緊給我躺下去!你這條命是她換的,你要是敢作踐,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三夢見楊遷實在激動,連忙上前和稀泥:「王爺,王妃有法寶相救,暫無性命之憂。但王爺若是再劇烈動作,恐怕……」
長孫燾捂著肩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都被掰碎了揉碎了,泛起絲絲縷縷的疼痛。
他沒有再理會三夢和楊遷,擷了一指尖血跡,輕輕抹到虞清歡的後頸,在看到那後頸再也不會有光芒亮起時,他「嗚」的一聲,忍不住又嗚咽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向來覺得腦袋掉了不過碗口大的疤的長孫燾,第一次在屬下面前情緒失控,竟像個孩子,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他這條命,果真是晏晏換來的,要是沒有這奇異的墜子,那等待他的是什麼?是永無休止的自責與內疚,還是一輩子的孤獨。
還好晏晏活著,晏晏還活著。
只是僅剩下一口氣的晏晏,到底在承受著怎樣的痛楚與折磨?
三夢趁此機會,他連忙拉開楊遷,並在他耳邊小聲地道:「楊兄,太明顯了,實在太明顯了,你別刺激淇王,小心把他刺激出個好歹,那王妃的命不是白搭了嗎?大局為重,兒女私情為次,快快收起你對王妃的心思。」
楊遷難以置信地看著三夢,最後只回了三個字:「你有病!」
三夢一甩袖子:「區區何必勸你,真是自討苦吃。」
這時,淇王府的護衛提醒:「王爺,零還跪在外面。」
楊遷登時說道:「讓他跪!那隻知聽命的蠢貨!」
護衛道:「王爺,他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了。」
長孫燾極力克制情緒,最後他沙啞著嗓音道:「讓他進來。」
渾身濕透的零來到長孫燾面前,「砰」的一聲跪了下去,頹然地垂著頭:「主子,屬下險些活活燒死王妃,請主子治罪。」
長孫燾緩緩揩去臉上的淚痕,問他:「她都給你留了什麼話?」
這哪裡能怪阿零,要是楊遷干出這種事罪無可恕,但阿零是個只能聽主子命令的人偶,要是虞清歡給他下了命令,他又怎麼能不從?
零道:「王妃說……」他把虞清歡與他說的話,一字一句地複述給長孫燾聽。
長孫燾的心,登時就像被踹了幾腳,痛得他無法呼吸,最後,他只是無力地道:「去把衣裳給烘乾了,當心著涼。」
楊遷登時又怒了:「淇王,他犯了這種事,你就如此輕描淡寫?!」
長孫燾沒有回答,緩緩躺到虞清歡的身邊,艱難地側身為她捋了捋額上的亂發,一言不發地躺著。
不管了。
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管了。
三夢小心翼翼地看了楊遷一眼,戰戰兢兢地道:「淇王,您失蹤那日,我們已給百里先生傳信,再等幾日,相信他便能趕來,只要有他在,王妃必定能救,還請王爺放寬心。」
長孫燾道:「多謝。」
三夢連忙把蓄勢待發的楊遷給拉到一邊,防止他再次衝動。
長孫燾握住虞清歡的手,緩緩閉上眼,此時此刻,他對虞清歡的擔憂,壓制了那層層湧起的愧疚與自責。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他也只是個自私的情種,做不到把天下百姓放在晏晏面前。
因為晏晏活著,他才活著,要是晏晏死了,他不活也罷,這天下關他何事?!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開晏晏。
他暗暗運了一下功,血脈中流淌的不再是鑽心刺骨的血液,而是晏晏的付出與犧牲,以及對他豁出性命的愛意。
他這具身體會好好活著,直到壽終正寢。但他的心,是死是活,全看虞清歡能不能醒來了。
喜歡乖,叫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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