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出去了,整個外堂顯得空曠了許多,第五聽雲怔怔地望著紫紗簾,心中想著:剛才那些劍客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個,莫非他們使出的便是司空明口中的「鬼影十三劍」?
若真是如此,他倒覺得所謂的鬼影十三劍有點浪得虛名了。最起碼在剛剛的交手之中,他看不出那十三個人的劍法有什麼特殊之處,對方能逼得他手足無措的最主要原因,無非就是人多。
而且十三名蒙面劍客彼此間毫無配合,每個人雖然出劍、收劍的步調保持高度一致,但他們的招數卻不存在攻守互補,連一些基本的合擊技法也不如。
這麼看來,計十三娘賴以成名的估計不是鬼影十三劍,而是她本身的修為了,第五聽雲最終在心裡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坐。」
紫紗簾後,溫柔懶散的聲音打斷了第五聽雲的思緒。她雖只是平平淡淡地道了一聲「坐」,可其中卻蘊含著不容質疑,更不容否定的意志,大概這就是一宗之主的氣魄吧。
第五聽雲隨意坐下,歸鞘的離人劍橫放在膝上。
「你是來接白潔妹子的?」計十三娘不說「救」,而說「接」,更是在白潔的名字後面加上「妹子」二字,其實已經很說明態度了。
可第五聽雲先入為主,始終抱著敵對的想法,這時候竟沒注意對方的用語。他並不行禮,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行禮,該行什麼禮,就這麼大咧咧地衝著紫紗簾道:「我們有言在先,宗主可不能出爾反爾。白潔為你們所擄,還請宗主放了她。」
「小小年紀,一點禮數也不懂。」計十三娘繞過第五聽雲的話題,語氣稍重地說道,「跟人說話,先擺正自己的態度!」
話音剛落,堂內一股無名風起。第五聽雲心生警兆,只見紫紗簾迎風挑起一小段,他立馬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帘子後面飛射而來。
轟!他剛想起身躲避,可對方的攻擊實在太快。甚至連他的渾身肌肉都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時,簾後的那股力量就已經將他籠罩,並且完完整整地傾瀉在了他的身上,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身下的木椅壓了個粉碎。
「坐。」計十三娘又道。
第五聽雲從地上爬了起來,卻出奇地發現自己並沒受傷。想必對方只是略施懲戒,暫時並無傷人之心。這般想著,他倒學乖了,拱手抱了個拳,道:「多謝。」然後坐到了第二把椅子上。
「白潔是你什麼人?」計十三娘的聲音飄了來。
這個問題,倒一下子讓第五聽雲不好回答了。按照白易兵和白潔的說法,無疑白潔只是一個丫鬟的身份;可是在他自己看來,他從不想也從未把白潔當過他的丫鬟,他視白家爺孫為親人——那種能夠以性命相托的親人。
就像白易兵那樣。
「關係都不能確定,你就敢來我鬼王宗要人?」第五聽雲的遲疑,立時引起計十三娘略微有些陰冷的聲音。
咔嚓,身下木椅再次碎成木屑,第五聽雲第二次撲通一聲摔坐在地上。
「她是我親妹妹!」他拄著劍重新站起來,提高音量喊道。他算是明白了,計十三娘雖不傷人,但卻存心戲弄,這讓他漸漸有些不悅了。
「親妹妹?」計十三娘冷哼一聲,也微微提高了音量,「你把她一個人丟在深山老林,這就是親妹妹?!」
呼呼,風聲乍起,那隔絕著內堂和外堂的紫紗簾忽然大開,就像是被一股巨風捲起一般。
不好!第五聽雲感覺到,這次的攻擊不再如之前兩次那般綿柔。他提劍格擋在胸前,明明肉眼看不見什麼東西,但他雙手還是能感覺到一股巨力撞擊過來。而且不止是雙手,胸口、臉龐、雙腿,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正被撞中。
這就是虛無勁力嗎?倒飛出去之時,他才深感無力。
轟轟轟——嗵!他的身體接連撞毀了四五把木椅,最後直接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後才停了下來。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這一下他可受了不小的傷。
風息止,紫紗落。
「若我強留白潔在鬼王宗呢?」一擊重傷第五聽雲,顯示出她的絕對控制力後,計十三娘悠悠說道。
兩個下馬威,加著最後這一次威脅,原來這老娘兒們壓根兒就沒放人的打算。第五聽雲倚著牆壁爬起來,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跡,事已至此,他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活著出去了,索性攤開了說,死也要死得硬氣:「我要帶走她,你要強留,我打你不過,這我認了。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會帶走她……」
「你這是在提醒我斬草除根麼?」
嘩!第五聽雲感覺到渾身上下都被籠罩在一種特殊力量中,傾軋得他不住顫抖。他相信,只要計十三娘稍微動一下念頭,他的人就會像外堂中的那幾把木椅一樣,瞬間斷裂成渣。
房間中的力量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對方似乎是在等他改變主意,所以力量只是慢慢疊加,並沒有一下子就要置其於死地。可他犟性上來了,用離人劍撐著地面,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紫紗,似乎能夠通過紫紗看見其後面的人。
咔,大理石地板被他的膝蓋和寶劍頂裂。
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頸椎也快被那中無形的力量壓斷了,但他就是死咬著牙,拼命昂著頭顱。慢慢的,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那是暈厥之前的跡象,不過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離人劍突地一陣顫抖。
本來已處於迷離狀態的第五聽雲,頓時只覺得一股力量由離人劍上輸送過來,流竄於七經八脈之間。這樣一來,肉身上的壓迫竟然少了很多。
「咦?」朦朧中他只聽到計十三娘的聲音,似乎在說,「我早說過,只要你來,白潔是去是留,鬼王宗絕不干涉。這話一直當真,可你一來就要接走白潔,你可問過白潔她的想法?」
第五聽雲大腦正缺氧,一時間沒有理解對方話語的意思。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周身的壓迫力已經完全沒有了,他拄著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紫紗簾再次捲起,只不過這次不是被風吹起,而是被一雙纖纖玉手掀了開來。
他目不轉睛,默默地咽著口水。
鬼王宗哪裡是殺手組織,明明就是一群女妖精!計十三娘從紫紗後行了出來,第五聽雲只覺這人雍容華貴,舉止之間氣度不凡。與魑、魅、魍、魎四個大美女比起來,計十三娘更加成熟,更加風韻萬千。
他讀過不少詩句,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什麼又叫做「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
好一個計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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