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一儒生 第六十九章 議和（三）

    秦風當然不知道蕭公敬已有了害人之心，次日一早便按計劃坐上馬車押著阿刺瓦而雪由東門出城朝回鶻可汗的營帳走去。

    此時的阿刺瓦而雪已被打得破開肉綻，隨便放在一塊門板上用輛馬車拖著，出得城來的時候還有不少肅州百姓朝他投來石塊等物，只砸得他這一塊傷那一個包的，樣子十分狼狽。但是他也是個聰明人，一看到走的方向是回鶻可汗的營帳，這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

    這時最為糾結的卻是梁宿，自打他從將軍府出來後腦海里就一直想著，自己是該執行蕭公敬的命令呢，還是不執行。

    執行吧，誰都知道這秦風是敦煌國的希望……敦煌國上上下下數十年都治不了回鶻，而秦風一來就屢次以薄弱的兵力大敗回鶻，這往後敦煌要依靠秦風的時候還多著。

    想到這裡梁宿不由暗罵一聲：蕭公敬為何會如此短視，回鶻今日可以圍肅州一次便可圍肅州第二次，今趟若是過河拆橋殺了秦風，那下次回鶻再來之時卻又靠誰解圍呢？靠他蕭公敬嗎？！

    所以，若是動手的話，這肅州遲早也要落下個城破人亡的下場。

    梁宿沒想到的是，站在蕭公敬的立場上看，若是任由秦風這樣發展下去，那麼不等回鶻來圍城他蕭公敬在肅州的地位甚至全家老小都有性命之虞了。而殺了秦風，敦煌國就只能靠他蕭公敬一人，於是蕭公敬便可高枕無憂了。

    所以有時還真不能說是蕭公敬或是其它弄權者短視，而是各自從不同角度出發就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若是不執行吧……梁宿又很清楚蕭公敬在敦煌的勢力十分龐大，畢竟是做了十餘年的將軍，敦煌軍可以說基本在蕭公敬的控制之中，這樣的人又怎會是他梁宿一個小小的十將能得罪得起的。他梁宿倒是無所謂，但若是讓蕭公敬尋個罪名連累了家人，那他這罪過可就大了。

    所以，若是不執行的話，這危機就在眼前了。

    想來想去，梁宿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來，最後只得安慰自己道：倒是待統軍使議和之後再做打算，說不準議和不成反被回鶻所害，那我也就不需要如此傷神了。

    秦風又哪裡會想到此時身邊的親衛還在考慮著該不該殺他的問題，此時的他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即將到來的與回鶻議和的問題上了，畢竟事關整個敦煌國的存亡，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出城不久，就有一隊回鶻游騎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他們遠遠的放了幾箭迫使秦風一行人停了下來，再隔上一段距離繞了一圈，見沒有危險後便分出幾騎來上前喊話。

    「告訴他們！」秦風對身邊的翻譯說道：「吾乃敦煌樞密副使、河招討副使兼歸義軍統軍使秦風，此次是來與英義可法議和的。（註：英義可汗為藥羅葛仁美的封號）」

    這翻譯倒是也有些膽氣，見到這些殺氣騰騰的回鶻騎軍也能面不改色，當下就將秦風的話朝回鶻騎軍說了一遍。

    沒想到翻譯話音未落回鶻騎軍就往紛紛朝秦風投來了異樣的目光，臉上原本還掛著不屑的他們當下就收起了弓箭和彎刀朝秦風施禮，態度十分恭謹。

    秦風也禮節性的拱了拱手還禮，暗道這回鶻人還不似別人說的一般野蠻嘛，他們對待使者還是挺和氣的。

    秦風又哪裡知道，回鶻之所以對他這麼禮尚有嘉，那完全是因為「秦風」這個名字早就傳遍了整個回鶻軍了……回鶻人不敬情不敬禮，敬的就是像秦風這樣的英雄，雖然秦風這書生的英雄與回鶻的英雄不一樣，但能連續以少勝多大敗回鶻大軍當然能擔得起回鶻軍士的禮遇了。

    所以這一點又與蕭公敬想的不一樣，他只道秦風多次戰勝回鶻且殺了那麼多回鶻軍士會讓回鶻懷恨在心，誰想因為文化的不同，回鶻人恰恰是敬重這樣的英雄的，即便這英雄是自己的敵人。

    自是有游騎飛報藥羅葛仁美，此時的藥羅葛仁美正在與眾將商議前夜契藎軍死傷慘重一事，一聽是秦風前來議和當下就親自跨上戰馬帶著親衛前來相迎。

    要知道他可是回鶻可汗，那一出動少說就是數百盔明甲亮的騎軍相護左右，秦風一見到這陣仗不由有些愣了……回鶻這意思是知道自己這個仇人送上門了所以大喜過望嗎？！

    正疑惑間，就聽藥羅葛仁美隔遠了用稍顯生澀的漢語叫道：「前方可是秦風秦副使？」

    「正是秦風！」秦風曾在城頭上見過藥羅葛仁美一面，當下就朝藥羅葛仁美拜道：「秦風見過英義可汗！」

    「不必多禮！」片刻間藥羅葛仁美的快馬就奔至秦風面前，他上下打量了秦風一番，就有些奇怪的問道：「朕似乎與秦副使有過一面之緣。」

    「可汗是貴人多忘事！」秦風回道：「便是在那肅州城下的『天經天義』。」

    這麼一說藥羅葛仁美便想起來了，一拍腦袋回道：「你便是說那『為老不尊』的書生？」

    接著藥羅葛仁美就面露慚色的朝秦風拱手道：「當初朕還在言語上奚落過先生，還請先生見諒！」

    藥羅葛仁美這話就讓包括秦風在內的眾人頗為詫異。

    之所以詫異，一方面是因為原本眾人都以為此行雖不能說是凶多吉少，但至少一開始是討不了什麼好，沒想到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藥羅葛仁美以可汗之尊，卻要尊稱秦風為「先生」，而且還請秦風「見諒」，這又是大大超出眾人的意料之外。

    不過秦風一想，這或許是因為藥羅葛仁美雖是學會了漢語卻不懂漢人的君臣之禮所致。於是也不奇怪，當下就回禮道：「可汗言重了，倒是秦風之前在言語上多有冒犯，敢請可汗恕罪！」

    藥羅葛仁美哈哈笑道：「無妨無妨，朕與你卻是不罵不相識了！」

    這話就更是讓梁宿等人一愣一愣的……回鶻可汗何時變得這般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