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149章 奈何橋

    武備司是由兩座宮殿構成，陰司各個部門內部都自成空間，所以僅僅從外面無法判斷其中的大小。

    武備司的兩座宮殿之間由廊橋相連，一條渾濁的河水從橋下流淌而過。

    河水平靜異常，一點波瀾都沒有，但是若將目光望向河面，人的記憶會被緩慢抽離，這就是忘川。

    李長青沒有急著探索武備司和忘川。

    他先消化剛剛羅華鬼仙傳授的《救難感應經》，這門道經和他迄今為止接觸到的大多數修行之法都不同。

    不管是《大江觀神法》還是《都天神雷先天一炁總綱》，其最主要的目的都是修行己身，以求個人的解脫成道。

    而這門《救難感應經》卻有點大乘佛教的意思，先渡人，再渡己，每渡一尊陰魂，根據陰魂成就的功果，修行者就會得到相應的反補。

    若是能夠度化出一尊佛陀，相應的修行者自然也會成就佛陀果位。

    所以說對於這門《救難感應經》而言，最好的修行地點就在幽冥之地。

    越閱讀《救難感應經》，李長青就越覺得其磅礴浩大，雖然在立意上稍低於《九竅抱丹法》和《都天神雷先天一炁總綱》這種道門至妙法門。

    但是在細微之處，一點都不弱於龍虎山的《龍虎金丹成就法》，而且更加完整，其中不僅有根本的修行法，還涉及到法術，煉器，煉丹，陣法，可以說是一門旁門總綱。

    李長青粗略感悟了一遍《救難感應經》，已經從中大受啟發，就比如對五行靈君的祭煉。

    原本《五鬼養魂法》只是一門粗淺的入道之法，自己雖然從中領悟出了五老法身這種殺伐手段，但接下來的修行最主要還是靠五行靈君自己。

    而現在有了《救難感應經》之後，其中有一門《應身成就法》，可以將五行靈君祭煉成為自己應身。

    應身是佛家術語，是佛陀法身在世界中彰顯的具體色相。

    也就是說五行靈君被祭煉為自己的應身之後，就不再局限於本身的神通，而是可以直接施展自己領悟的種種神通，相當於自己在外延伸的手腳。

    在實力上面體現，就是祭煉出五尊小長青，戰力頓時翻倍。

    「謝過前輩賜法。」

    明白《救難感應經》的厲害後，李長青拱手謝過羅華鬼仙，這次幽冥之行，僅僅獲得這門修行法，就不虛此行了。

    羅華鬼仙秀美近乎透明的臉頰含笑點頭，「我知曉你有大根基，不可能拜入我門，不過以後可否看在這篇經文的份上，對我感應一脈施加援手？」

    「施加援手？」李長青神色微凝，「現在大周還有感應一脈？」

    那九靈感應鬼母的名號都消失不見，沒想到感應一脈居然還有傳承。

    羅華鬼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那渾濁的忘川河水，她已經是即將轉世之人，前塵之事再無瓜葛，如今也只能夠為師門再做一點小事。

    與李長青結下善緣，對方只要不是那種陰狠毒辣的角色，以後總有幾分作用。

    羅華鬼仙轉頭看向李長青，目光前所未有地嚴肅起來，「武備司就算有幾分變故，但是以你的神通法力，最多有驚無險，接下來我說的，你要牢牢記住，這關係到你能不能離開這靈鬼城。」

    李長青聽到此言，也明白其中干係重大，慎重地點頭，「前輩請講。」

    「武備司眼前這兩座大殿，一座是文殿，一座是武殿，魂魄來到此間，並不會從文殿或者武殿中經過，而是直接被投入這條忘川之中。」

    「忘川河水會越來越清，魂魄的記憶也會隨著河水變得清澈起來，直到最後純淨如同一張白紙，這樣就會順著忘川河的最後一段，直接進入輪迴盤，轉世投胎。」

    「但我們卻不能夠走這條路。」

    應該是你不想要走這條路吧。

    李長青在心裡嘀咕一句，對於羅華鬼仙而言，忘卻一切轉世投胎是最悲慘的選擇，如果可能，她當然會選擇保留自己的記憶。

    而離開靈鬼城的方法又掌握在這位鬼仙手中，所以李長青必須要護送她從另外一條路抵達輪迴盤。

    李長青思考的時候，羅華鬼仙似乎也考慮到他心中的疙瘩，輕笑道，「放心，我說的第二條路對於你而言乃是天大的好處，絕對不會白白讓你幫忙。」

    「前輩請講。」李長青不動聲色地說道。

    羅華鬼仙指向文武二殿中間橫跨的廊橋，「你可聽說過奈何橋？」

    奈何橋？！

    李長青神色震動。

    但是孫炳虎和公孫佳兩人卻明顯有些茫然，顯然沒有聽過這座橋的名稱。

    「大哥，什麼是奈何橋？」

    孫炳虎小聲地詢問道。

    李長青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在一本古老的道經中看過，傳聞中陰司有一座奈何橋，是魂魄轉世投胎前最後一程，但我們這方世界好像並沒有這種說法。」

    羅華鬼仙順勢點頭，「你說得對。」

    「無量星河之中，有恆沙世界，我們這方世界最多不過容納第六重樓的住世地仙，只算是一方中千世界，在我們還處在莽荒之時，有仙佛從天外而來，傳下修行之法，立陰司輪迴之地，才有如今的盛世。」

    「而傳說中那第一座建立的輪迴之地就有大能建立了一座奈何橋，取忘川之水煉製成一碗孟婆湯，供魂魄洗滌記憶，轉世投胎。」

    「本來我們這方世界也有人想要煉製出一座奈何橋，但是機緣不至，就留下了如今的半成品。」

    羅華鬼仙看向文武二殿中間橫跨的長廊。

    李長青眼中精光四溢，若自己真的能夠祭煉出一座奈何橋，即使是山寨版，也是最頂級的重寶。

    這波護送這位羅華鬼仙轉世投胎絕對不虧！

    「這座半成品橫在文武殿之上無數載，早已經不知道度化了多少魂魄，如今機緣已至，是祭煉的最好時機，若陰司完好無損，你自然是沒有機會，但如今······」

    李長青怦然心動，不過他還是沒有被眼前的利益完全沖昏頭腦，「那位應該會從沉眠中醒來吧？」

    他沒有直呼閻羅天子的姓名，就怕對方因此提前感應到。

    「我不確定。」

    羅華鬼仙微微搖頭。

    「不確定？」

    李長青皺起眉頭，不確定就難辦了，若是能夠確定閻羅天子會從沉眠中醒來，那麼羅華鬼仙敢做出這樣的絕定，自然是有著充足準備。

    而不確定就代表著未知，意味著不可控的風險。

    羅華鬼仙嘆息一聲，「當初變故實在是太突然，閻羅天子都一夕隕落，他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態，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次你們被送進來，不就是想要弄清楚輪迴盤的狀況和他現在的狀態嗎？」

    「對於如今的閻羅天子而言，最重要的當然是恢復自身狀態，重新掌握陰司，奈何橋雖然重要，但是值不值得他暴露自身現在的狀態出手，這誰也無法確定。」

    李長青沉默了一下，點頭道，「現在外面那些人恐怕虎視眈眈，相較於一座奈何橋而言，閻羅天子本身的神籙以及這座殘破的陰司才更有價值。」

    羅華鬼仙頷首笑道，「你倒是看得明白，這就是一場博弈，不僅是我們和閻羅天子之間，而且也是閻羅天子和外面諸人。」

    「在煉製最後關頭，若對方出手阻撓，我完全可以魚死網破，重開幽冥大道，讓外面諸人有力量滲透進來。」

    狀態不好的閻羅天子和外面隔空出手的諸多大能，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誰勝誰負，而自己需要在這兩者之間走鋼絲，甚至獲得這座奈何橋，李長青的手心都不由滲出汗水，這真是一場豪賭。

    「況且奈何橋是何等的機緣，若一點風險都不冒就送給你，你信嗎？」

    看著羅華鬼仙戲謔的笑容，李長青一時間有些啞然。

    確實，奈何橋，即使是山寨版的奈何橋也絕對是重寶，特別是對於自己而言，有奈何橋在手，那麼探索地球那邊的幽冥世界總會有幾分先手。

    見李長青已經決定動手，羅華鬼仙看向孫炳虎和公孫佳二人，「你們二人也不用羨慕這機緣，首先你們的修行之基不夠，根本沒有本事祭煉出奈何橋，第二這其中風險太大，最後他也不一定能夠成功，武備司還有其它機緣，也不枉費你們來這裡一遭。」

    隨後她指了指李長青，「他不好做小人，那麼就我來做，為了等會兒我們能夠同心協力，你們就在此發誓，絕對不會對奈何橋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能透露出今日我等謀劃。」

    李長青明白這是羅華鬼仙在幫助自己處理首尾，好讓自己等會兒專心祭煉奈何橋，渡她轉世投胎。

    聽到羅華鬼仙的話，孫炳虎沒有絲毫猶豫，立馬起誓。

    公孫佳苦笑一聲，奈何橋這種重寶在前，若是說他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之前幾人有共患難之誼，而且這座奈何橋也確實和他的根基不匹配，沒有絲毫機緣。

    「晚輩明白。」

    兩人起誓之後，一道虛幻的因果誓言落在李長青手中，這《救難感應經》既然有感應二字，在誓言方面另有妙用。

    本來修士的誓言就有冥冥中因果之力，若是違背，那麼之後三災九難必然會應驗，但若對方有避劫之法，自然能夠欺瞞天意，甚至最壞的打算是魚死網破。

    而《救難感應經》的因果法門可以在對方有破誓意圖的瞬間，提前引動劫難，避免後患。

    兩人起誓之後，羅華鬼仙將文武殿內的一些隱秘告知兩人，讓他們單獨去取機緣，算是放棄奈何橋的補償。

    見兩人進入了文武殿之後，羅華鬼仙目光凝重，玉指一點，指向李長青眉心，一道玄奧的煉寶之法落入李長青靈台之上。

    這道煉寶之法本身就如同一道真意，化作一道古樸的石橋，石橋半虛半實，黑白交錯的橋面樸實無華，卻散發出古老，玄奧的氣息，被一朵朵素白的陰德祥雲托舉。

    橫跨陰陽，生死之間。

    生死，陰陽，兩種天地大道交織縱橫，而這只是奈何橋第一重變化。

    陰陽真意李長青早已領悟，所以一瞬間就能夠入門，之後的生死二意就有些晦澀難懂，不過他瞬間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轉頭看向旁邊的生死蜃黃雲蓮，手指在半空夠了出一道玄妙的符籙，正是剛剛學習到的『應身成就法』。

    「放開心神。」

    黃雲蓮猶豫了瞬間，但自己本來就靈台受制於李長青的終末神雷符，眼下似乎也不過是多下一層禁制。

    她放開自身靈台，接受了這道符籙。

    藉由黃雲蓮，李長青瞬間對生死有了更多的理解，加上他之前的積累。

    青赤白黑黃五行之氣聚集，在眼前生長出一株五色靈氣寶樹。

    這樹木從虛空中生長而出，經歷萌芽，生長，結果，衰敗，枯萎五個階段，正合五行之道。

    最終由化作一枚混沌無色的種子。

    以五行反推陰陽。

    李長青點向這枚種子。

    一黑一白兩道光點浮現，種子重新生根發芽，不過這次並沒有呈現五色，而是一株半枯半榮的奇樹，一半欣欣向榮，一半死氣沉沉，二者合二為一，如同草木生長枯敗，輪轉不休。

    明悟了生死真意之後，李長青領悟奈何橋的第一重變化再無阻礙，原本玄妙的氣息突然之間收斂，他本身仿佛化為一座古樸的橋樑。

    原地立了三息之後，李長青向前跨出一步，瞬間整個人挪移了十丈的距離，這並不是他以速度做到的，而是真正的陰陽大遁。

    沒想到自己想要找尋的虛空遁法居然這麼容易就得到了，李長青一時間腦海中思緒浮動，有了這陰陽大遁之後，他就有能力再次探索含香殿那座破敗的藥園。

    見李長青幾息之間就領悟了奈何橋第一重的祭煉之法，甚至可以使出陰陽大遁，即使高看李長青一眼的羅華鬼仙都微微張嘴錯愕，片刻之後她恢復從容，「既然你已經領悟了奈何橋的煉製之法，那麼事不宜遲，立刻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