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她竟低下了頭,跟往日大不一樣,在飯碗中撥弄著那塊精瘦的板鴨,只有鴨子外層的皮,受了冬日陽光的暴曬,吸收了太陽和寒露的精華,顯得晶瑩剔透,像給暗黑的鴨肉鑲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碧玉。
「剛剛你說的賈寶玉,仙姑是怎麼調教他的呀,你還沒說呢,我也沒讀到這一部分。」他只好帶起話頭,可怕的沉默肯定是自己的責任。書到用時方恨少,他只記得賈寶玉初試雲雨情,花襲人摸了一手的髒東西,還有課文中的《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以及那首著名的琅琅上口的《護官符》,根本記不得這警幻仙姑還有什麼貢獻了。
「賈寶玉的淫,也不是一般的淫,不能用常理去理解,根據警幻仙姑的定義,寶玉的淫是『意淫』。」
「那一般的淫,是怎麼個搞法呢?能不能具體描繪一下?」他趁著酒勁,大膽提出這個問題,但不敢看她,先低下了頭。
「這個?不能亂說,否則,會引起你的劣根性。你說,你想讓我說什麼?」安越伸過筷子來,幾乎要撬著他的下巴了。
「對不起,我……說錯了,可能,可能是真的醉了。」他站起來,向她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一邊,也是要躲避她的筷子的撬動。
「看把你認真的,沒把你嚇壞吧?但討論學術,我們是不得不認真的。警幻仙子就說得很具體,她說,世界上一般的好淫好色的,也不過就是喜歡人家的美貌,沉溺女性的能歌善舞,永遠不滿足於男女之間的調戲玩笑,不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雲雨,恨不得把天下的美女都搞到手,以滿足於他一時的高興和興趣,這種淫,仙子稱之為『皮膚濫淫』,這樣的男人,是世間的『蠢物』,在仙子的眼中,是受到極度鄙視的,切!」
「不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雲雨,這說法真有意思啊。如果是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雲雨,那不變成『雙規』了,雙規如果還有這種待遇,誰還會拒絕『雙規』啊。哈哈。」
「人家是接受調查好不好?跟雲雨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是你說得那麼有趣吧?」
「別岔開話題好不好?仙子為了斷了寶玉的雲雨之念,特意用了以毒攻毒之法,把她的妹妹,名字叫作兼美可卿的,送到他的房中,教他行雲雨之事,目的就是要寶玉領略仙境中的雲雨之樂,寶玉嘗到了最神仙的快感,對於塵世中的皮膚濫淫,那不過一二十分鐘的事,自然就沒有興趣了。這不就是我的休克療法嗎?」
「難怪賈寶玉最後做和尚去了,對姿色才品俱佳的寶釵姐姐都瞭然無趣,原來是甘蔗從根部吃起的緣故啊。可見,必須要先苦後甜,不能先甜後苦,否則吃什麼都索然無味了。」
「正解!也不是正解。寶玉做和尚,跟雲雨沒有半毛錢關係,這不是對封建禮教失望嗎?對強大的舊勢力抗爭失敗嗎?黛玉臨終的那句『寶玉,你好——』,真是讓人痛徹心扉!為什麼,有情人,終難成眷屬!」她掩著淚,站起來,說道:「哎呀,有點熱,我去洗把臉!」
他心頭一動,裝作沒看見,俯視著自己的腳趾頭。
回來時,她春色已減。
「啊,不勝酒力。」她伸了個懶腰。
「我更不勝。」他也伸了一個懶腰。
「跟你喝酒,有點累!」她臉上出現些許不悅。
「啊,為什麼?」他惶恐不安。
「不夠主動啊。」他聳了聳肩。
「主動不起來呀,酒量有限。」他表示慚愧。
「也不全是酒量的問題,沒酒量,也要有酒膽呀,你看,我都比你喝得多!」她斜斜地舉起酒杯,「比不過女人,你還想追到女人?」她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酒杯搖得都快溢出來了。
「也不全算吧?」他吞吞吐吐。
「啊?你有了,還吞吞吐吐,瞞著我老娘!」安越一拍桌子,酒杯中的酒都搖搖晃晃,嚇得子溫抖了一個激靈。
「啊呀,這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唉呀,其實,可能,也不算吧?」借著半醉半醒的狀態,他斷斷續續地向她訴說了與烏拉交往的情況。
「有沒有牽過手?」
「在夜間無人的時候,牽過。」
「還無人,無人的時候,就該緊緊擁抱在一起。」
「是的,抱過,擁過,還緊緊的。」他高興她的讚許:是不是大有希望了?
「親過沒有?」
「親?」
「對呀,嘴對嘴的那種?」
「這個,沒有。她不肯。」
「一起逛過街,溜過公園沒有?」
「有的,有,跟她媽媽,還有一個老姑娘!」說到媽媽和老姑娘,他的牙齒就咬得緊緊的,嘴邊的風都被壓扁了。
「那不算。做過點別的什麼沒有?」
「別的?應該沒有什麼了吧?」他疑惑地看著她。
「吧?說明還有呀!比如……寬衣呀,解扣子呀,動這裡,摸這裡,瞄這裡!」她邊說邊比劃著,看得他驚心動魄:這安越,不會是喝醉了吧?
「這個,這些,絕對沒有!」他肯定地答道。
「噢,這樣子?——我操!這還算狗日的女朋友啊,說直白點,甚至還不如我們之間的關係嘞。你看,第一次來,我就凸點給你看,——啊,這不是故意的哈,天氣實在熱嘛,但你確實是看了,對不對?還教你怎麼卑鄙下流,你喝了我的酒,我喝了你的酒,這不就算變相的接吻嗎?這一次,我們還一醉方休,躲進小樓成一統,什麼天,什麼地,什麼男朋友,什麼校長,姜主任!全都管不到我們倆!你——你女朋友做得到這些嗎?」她端起酒杯,搖搖晃晃地,氣息有些下沉,像駱賓王筆下的蟬——「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所以,哎呀,是沒有嘛,連她姐姐都說,我們之間成不了。」他撓了撓頭腦,臉部的表情很彆扭。
「為什麼?她姐姐怎麼說?」她伸長了脖子,認真的樣子令他肅然起敬。
喜歡人男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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