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養龍進行時
他沒死!!!他居然沒有死!!!
那我剛才做的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剎那間,野狼的腦子幾乎都要炸裂。
阿斯蒙蒂斯傷在胸口,左胸。但是,野狼所不知道的是,龍的心臟其實是和正常人相反的。所以對其他人而言的致命一擊,在他這裡,是「我去——痛死爺爺了!」
在這裡不得不佩服一下龍族逆天的身體素質。他們不愧被譽為「真神的寵兒」:唾液能夠治療其他人的傷勢,龍血能夠令他人身體強壯並有極大概率促進二次進化,鱗甲天生對魔法免疫,而他們的身體……則具有超強的自我恢復能力。
換而言之,這是一種只要不把頭砍下來,心臟挖出來,那麼就絕對死不了的超強戰鬥種族。
所以,剛才被黑霧人刺中胸口的那一下,雖然看上去很嚇人,並且如果是人類的話絕對死定了,但對阿斯蒙蒂斯來說,卻是屬於致痛,但不致命的傷。就在野狼替他報仇的這一段時間,他的傷口已經開始快速自動癒合。
而他之所以過了那麼久才來找野狼,除了身體修復耗能過大的原因之外,更主要的,是因為他昏厥時,忽然從腦海積滿塵埃的角落裡的,撿回一段十分重要以及有用的記憶。
並且為了證明這種能力的真實與有效性,以及本著「絕不浪費一滴龍血」的原則,他利用地上自己的血,當場做了一些小實驗。
實驗的過程是需要時間的,但實驗的結果是十分喜人的。等阿斯蒙蒂斯滿心愉悅地來找野狼,卻發現在短短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裡,世界已經變得讓他看不懂了。
究竟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野狼看上去實在是太糟糕了。這還是阿斯蒙蒂斯第一次看到他吐,說不心疼那絕對是假話。
野狼已經沒有辦法直起身來,整個人蹲在地上一手扶牆一手捂腹,吐得後背彎成蝦仁狀,蜷縮成一團顯得無助極了。而且全身髒兮兮的都是污血,野狼最愛乾淨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無法忍受。
阿斯蒙蒂斯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野狼。
太過分了!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誰幹的?是誰!?究竟是誰!?」阿斯蒙蒂斯忍不住憤怒地捏起拳頭。
他以為,這一屋子的慘案,兇手另有其人。他甚至還以為野狼目前的情況也是此人造成的。
&惡!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對你幹了這些壞事,我必然要……你!」他忽然發現躲在旁邊的匡諾主教,煞氣十足地指著他的厲聲道,「是不是你幹嗎!?」
匡諾主教嚇得心臟都要停了:「不不不!」他瘋狂地搖手,「不是我。」
&里除了你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不是你,那又是誰!?」阿斯蒙蒂斯威脅地瞪著他。
匡諾主教不敢直說,只好把眼神移到地上的野狼。
於是,阿斯蒙蒂斯也隨著他的動作,把視線移到野狼的身上。
野狼蹲在地上還在吐,吐得渾身發軟手腳無力,壓根兒就無暇回頭搭理他。
阿斯蒙蒂斯的憤怒立刻又變成了擔心:「怎麼還在吐啊?你感覺怎麼樣……難道是食物中毒?不對啊,你今天也沒吃什麼東西,而且吃的和我一樣……算了,你等著!我馬上就過去!別擔心啊!我馬上就來了!」
野狼一身污血從頭浸到腳,頭髮臉上脖子到處都是紅的,像個恐怖的血人似得,旁邊的匡諾就讓他嚇得不行。
但阿斯蒙蒂斯卻一點也不害怕,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伸手直接去拍他的後背。「怎麼吐得這麼凶?到底發生什麼了。」
結果手指尖剛觸碰到野狼的後背,野狼就反應強烈地一哆嗦,仿佛突然被蛇咬了一口似得,猛地避了開去。
怎麼回事?他在害怕我!?
阿斯蒙蒂斯讓野狼的激烈反應弄得不由一愣,撓了撓頭髮,沒太把這當回事,繼續伸手去拍他。
野狼猛地又一哆嗦,咬牙,轉身狠狠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什麼鬼?」阿斯蒙蒂斯一頭霧水地看了看自己被揮開的手,又抬頭看了看野狼,「你幹嘛啊?」
野狼已經重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到底怎麼了?」阿斯蒙蒂斯伸手繼續拍他,結果差點沒讓野狼旋身一劍,削去手指。
&說·了·不·要·碰狼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說完一遍後,發現阿斯蒙蒂斯根本就沒他的話,驀地暴起,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我說了不要碰我啊!」
語氣兇狠,但聲音虛弱。
阿斯蒙蒂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野狼。
野狼像是突然不認識他了,如一頭激怒的公牛般狠狠瞪著,雙目赤紅,鼻子一下一下地噴出憤怒的粗氣。那神情,阿斯蒙蒂斯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次越線觸碰野狼的話,那麼野狼必然會六親不認直接攻擊。
阿斯蒙蒂斯忍不住皺起眉毛。
野狼的情緒明顯不太對勁。
為什麼他忽然變得這麼敏感,無法忍受其他人的觸碰?這突如其來的滔天之怒,更是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不知從何而起。究竟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什麼了?
二人對視片刻,野狼忽然臉色一變,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兩腮鼓起,竟是想要將湧上喉嚨的東西強忍住。
阿斯蒙蒂斯著急的說:「你忍住幹嘛!?吐出來才會舒服啊。」
說話的同時,他擔心地伸出手,但又給野狼一爪子撓開。如果不是躲閃及時,大概手背還會留下四道指印。
簡直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咪似得。阿斯蒙蒂斯苦中作樂,竟然看著野狼笑了起來。
野狼先是一愣,繼而狠狠瞪他。阿斯蒙蒂斯趕緊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辜。野狼臉色一變,讓他這一打擾,再也忍不住難受,扭頭瘋狂地嘔吐起來。
&什麼能啊……」阿斯蒙蒂斯嘴上抱怨,但動作卻溫柔得很,一手按住野狼的肩膀,一手從上而下摸著後背替他順氣,「對了,就像這樣,不要忍住,全部都吐出來,吐出來就舒服了。有沒有稍微好一點?」
野狼渾身抖個不停,像是根本無法忍受被其他人觸碰,拼命地想要躲開阿斯蒙蒂斯的手。但他實在是吐得太厲害了,手軟腳軟,額頭還不停的冒汗,根本就躲不開阿斯蒙蒂斯的手。
老天啊,他怎麼這麼冷……
阿斯蒙蒂斯面上不動聲色,繼續輕柔地安撫他,但心裡卻十分震驚。
野狼好像剛被人從冰窟窿里撈出來似得,衣服全都濕漉漉地黏在身上,渾身上下凍得嚇人,一點屬於人的熱度都沒有。
而且,他雖然看上去吐得很兇,但實際上卻並沒有吐出什麼東西來。其實早還在船上的時候,野狼就已經越吃越少,上岸後的胃口更是糟糕到了極點,他今天更是幾乎粒米未進。以前阿斯蒙蒂斯搞不清楚,但現在能夠猜個大概。估計這背後的原因,和野狼的母親有關。野狼其實一早就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吧,只是拒絕去接受而已。
阿斯蒙蒂斯忽然再也無法壓抑心裡的衝動,拼著哪怕被野狼撓成花貓臉的風險,也要一把將他摟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來溫暖他。
只是野狼的反抗卻十分激烈,阿斯蒙蒂斯根本就抓不住他,還被他推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野狼雙手環抱自己的胳膊,渾身顫抖著向後,一點一點地退到陰影里。半響,低下頭,把臉埋進胳膊里悶聲道:「別碰我。」
這反應,就好像被很噁心的人碰到了似得。
阿斯蒙蒂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對野狼的心意,從始至終就一片赤誠,可是野狼竟然做出這種舉動來,實在是………………太傷人了。
阿斯蒙蒂斯沉默良久,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勃然大怒:「為什麼不能碰你。憑什麼不能碰你。我他媽的就是要碰你又能怎麼樣!?」
&突然到底怎麼回事!?」他粗魯地把野狼從陰影里拖出來,然後要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了。
野狼卻好像被他的皮膚燙傷了似得,不停地躲來躲去,咬著嘴唇不肯說話,病態一般地發抖,渾身是不上勁兒但同時還在拼命地躲避。
阿斯蒙蒂斯有些傷心地質問他:「我到底做了什麼了?你有必要這麼躲我嗎。你說啊!我做什麼讓你討厭了。你躲什麼躲!不准躲!」越說越怒,阿斯蒙蒂斯完全不管自己的傷勢,一點一點把野狼逼到牆角,「你躲啊!你躲啊!」
野狼不想對阿斯蒙蒂斯出手,只好一步步後退。
&說啊!」阿斯蒙蒂斯雙臂猛地壓在他兩側的牆上,把他牢牢地鎖在自己兩膊之間,憤怒地俯視他道,「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討厭了。」
野狼讓他弄得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偏偏阿斯蒙蒂斯還從上面不停地往下逼,逼得他一直向下蹲去,最後整個兒都縮成一團,只好無奈的仰起頭來看他。
&你無關……反正不要碰我。」
嗓音都已經沙啞了,而且氣息十分微弱,竟好像是突然得了什麼重病似得。
阿斯蒙蒂斯這下是真的愣住了:「你是不是犯什麼病了?」他伸手想要撫摸野狼的額頭,想要試試他的體溫。
但距離額頭起碼還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野狼居然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並且眼神驚恐地盯著他的手,腦袋向後避了開去。
阿斯蒙蒂斯錯愕地看著他。只要在野狼身邊,就懶得用的腦袋,終於轉動了起來。阿斯蒙蒂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些他本該注意到的小細節。
他的手還沒碰到野狼,野狼就開始哆嗦著躲避;野狼來來不停重複的內容,是不要碰他;野狼平時很討厭陌生人的靠近,並且在能夠講究的情況下,一定保持自己與用品的乾淨;剛進門的時候,野狼的袖劍抵在老頭兒的脖子上,正準備割喉;其他兩個人都是身首分家,並且傷口乾淨利落,是袖劍造成的;他問老頭兒兇手是誰是,老頭兒把目光移向野狼;野狼一身都是血,但身上卻並沒有明顯外傷,證明這些血來自其他人……
阿斯蒙蒂斯試探著問:「那兩個人是你殺的?」
野狼沉默了,但是他的眼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恨意。
無需回答,阿斯蒙蒂斯自然能夠明白。一瞬間,很多不能夠解釋的問題,全都清楚了。沉默片刻,他忍不住問了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
野狼眼神閃躲,但眼底的哀傷卻看得十分清楚。
不用再說別的內容,阿斯蒙蒂斯明白了。他都明白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一屋子的慘狀,他都明白了。野狼以為他死了,所以發了飆,失了控,十分殘忍地替他報了仇。
生氣?他怎麼敢生氣。要生氣,那也是氣剛才一根筋的自己,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想當然。他居然還對野狼發飆……他真想時光倒流回到過去,這樣他就能狠狠地甩自己兩個耳光。叫你衝動!叫你一根筋!
但是……
阿斯蒙蒂斯:「你看到我倒在地上,為什麼連檢查都不檢查一下,就直接認為我已經死了呢?」
野狼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瞬間,他好像忘記了發抖,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瞪著阿斯蒙蒂斯。
心底好像忽然漏了一個洞,一種極苦極苦的液體汩汩地從洞裡向外噴,並很快就灌滿了野狼的整個身體。他覺得自己的血是苦的,心臟是苦的,就連口腔也是苦的。而且,還並不光只是苦而已,那液體同時還散發出一種濃硫酸般的刺激味道,沖得他的鼻子酸了,眼睛紅了。
阿斯蒙蒂斯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把剛才的疑問句改成了陳述句:「你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檢查,因為你認為我死定了。」
野狼的面部神經忽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將他的五官扭曲成十分古怪的表情。
太在意,所以反而無法冷靜。
太在意,所以反而不敢知道。
太痛苦,所以以殺止痛,飲鴆止渴。
尤其是,在野狼剛剛得知母親死亡訊息的同時,另一個至親的人在自己面前遇害。身體倒在自己腳邊,他腦海里產生的第一個反應,是最負面的結果。他怯懦,他不敢,哪怕只是彎腰摸一摸對方的脈搏,有可能會發生的最糟糕結果,都讓他害怕。
大腦的直覺指給他另一條路,他抬起了頭,然後,他看到了那個該死的蜃影人。而蜃影人,已經把刀指向了他。殺吧,全都殺乾淨,就不痛苦了。所有人都跟我一樣痛苦,我的痛苦,也就不是痛苦了。好噁心,血噴在身上好噁心,但是噁心到了極致,卻有一種扭曲的快感,贖罪的快感,不管不顧的快感,你們都給我去死的……快感。
野狼猛地一把推開阿斯蒙蒂斯,撲到一邊又劇烈乾嘔起來。
糟糕,我好像……又犯病了。
扭曲的,變態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給我去死去死去死。離開獵鷹堡後,小野狼憎恨整個世界。不,那個時候,他的名字還是西蒙。他被剝奪了家族的姓氏,但倔強的守著唯一剩下的姓不肯放手,好像只要再多當一天西蒙,就多一點可能回到過去。然後,他被現實一踩再踩,踩到最後不得不放手。幼小的心靈開始朝著黑暗的方向衝去。當初如果不是艾芙把他拉了回來,那麼現在他恐怕早就已經在泥沼底下,爛成一推腐肉了。
可是現在艾芙已經不在了,那他該怎麼辦?這世界如此的冷漠,誰會停下腳步來拉他一把?
野狼一邊吐,一邊有些絕望。母親死亡的訊息,終於一點點地被他接受了。他不想接受。但是大腦已經接受,然後開始自動進行理性分析,給出一個冰冷的結果。
他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對勁,腦袋裡的運算公式好像全都亂了,同樣的一件事情輸入大腦,但是他卻只能得到最悲觀、最負面的結論。周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噁心,他想要逃開,但卻發現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泥潭,而他已經深陷其中,無法離開,只能在冷冰冰的泥沼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空虛的後背,忽然貼上一個寬闊的胸脯。溫暖的,有力的,可靠的……
野狼瞬間全身僵硬。
緊接著,一雙手從後面環抱過來,將他緊緊地摟住。溫柔的,結實的,強壯的……
野狼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覺得自己有點懵。雖然已經大腦重啟,可是腦子還是有些糊塗,不太反應得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被抱住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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