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明開海禁的第一個港口,月港成為了整個大明,甚至全世界商人們人盡皆知的地方,可謂是萬眾矚目,在此地新設立的海澄縣也成為了人們議論的焦點,而誰是第一任海澄縣縣令更是焦點中的焦點。
海澄縣現在只是一張圖紙而已,縣城包括縣衙門都在建設之中,一切都是嶄新的,無論是商人還是官員,面對日新月異的新縣城都會熱血沸騰,想在這裡做一番大事。
對於一個地方官員而言,在這種新縣城是最容易做出成績來的,為以後奠定雄厚的政治資本,若干年後,可能沒有人知道歷屆的狀元郎是誰,但是人們會記住第一任海澄縣縣令是誰。但同時也存在著風險——海澄縣就是一個聚寶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沒有金剛鑽,強行攬下瓷器活的下場是一敗塗地,從此沒有翻身之日。
但是人在仕途,那裡沒有風險呢,都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各位勢力為了自己人爭奪第一任海澄縣的寶座使出了渾身解數,互相撕咬、攻擊對方的人選。
一般而言,縣令的任命由吏部或者由地方布政司甚至有時候各個府任命就行了,只有任命高官時才通過廷推(就是在皇上上朝時在奉先殿上討論),列舉出幾個候選人進行激烈的辯論來確定人選,應天府尹劉大人就是通過吏部提名候選,通過廷推議論,內閣票擬通過了才走馬上任的。
由於海澄縣的特殊性,這個從七品的縣令人選居然也成為了廷推上爭論的焦點,足足爭論了快一個月了都沒定下來,內閣也是如此,五位閣老,四個縣令人選,中間那位閣老專門和稀泥,任憑別人怎麼問,他都說好,四個都合適,誰也不得罪,局面頓時陷入了僵持狀態。
總所周知慶豐帝各種不著調、不靠譜,初始他就覺得很好玩,文武百官們為了一個縣令之爭互相攀咬,將所有的縣令人選全部大起底,連某人在孝期偷納小妾、或者踹寡婦門都挖出來了,尺度之廣、之深連後世的狗仔隊都自愧不如。群臣狗咬狗一嘴毛,真太有趣了,每天廷推都爭的很激烈熱鬧,各種八卦爆料層出不窮,奉先殿就像明朝版本的德雲社,慶豐帝悠閒的在裡頭嗑瓜子喝茶聽笑話。
不過時間長了也會膩的,各位看官,如果不信的話,您去聽一天相聲試試?慶豐帝被日復一日的廷推整煩了,乾脆從新科進士里扒拉扒拉,閉著眼睛指著一個人的名字說道:「就他吧。」這個人就是孫秀。
掌印太監懷安替皇上擬了中旨,直接下到了內閣,閣老們沸騰了,他們最討厭中旨了,所有的決定都要經過內閣才算得上是「朕和士大夫同治天下」嘛,所有不經過內閣的旨意都是耍流氓。
王閣老說道:「皇上,這個孫秀是新科進士,才二十來歲,翰林院庶吉士考試選拔中落榜,現在只是京城吏部的一個觀政(類似現在實習生),沒有任何治理州縣的經驗,要此人當海澄縣縣令大大不妥啊。」
慶豐帝也不是吃素的,說道,「海澄縣都等米下鍋一個月了,你們都沒給出一個統一的意見來,朕只好選了孫秀,沒有經驗又怎麼樣?朕以前沒當皇上,現在不也坐在龍椅上嘛,你們生下來就是閣老?朕就看好他是一張白紙,無門無派,最適合海澄縣了,你們推薦的那些人全都不乾淨,朕瞧不上。」
見皇上如此堅定,四個閣老們面面相覷,都有退讓之意,反正我得不到,你們幾個老東西也休想得到,這孫秀果真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隱形人,就讓他去海澄縣試試深淺。
孫秀就這樣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了,當旨意下到吏部時,正在吏部觀政打雜的孫秀也驚呆了,周圍同仁紛紛帶著醋意恭喜,暗想這小子平時默默無聞,背後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連閣老們中意的人選都沒混上去,這最鮮的桃子卻被他摘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孫秀隨著宣旨的太監進宮謝恩,慶豐帝定睛一看,喲,小伙子長的還挺帥啊!朕真是好眼光——這昏君還以為是在選妃呢。
慶豐帝賜了新刻的官印、新做的七品縣官官袍,還額外賜了一件四爪蟒袍,並賜了宴,要孫秀陪他吃中飯。慶豐帝喝多了酒,居然又賜給他一柄尚方寶劍,醉醺醺說道:「孫秀啊,月港——不,是海澄縣,這是朕的命根子啊,朕一生的榮辱都在這個縣城上,海澄縣繁華,人民安居樂業,都能賺到錢,四海昇平,朕就陸續開放其他的海港,倘若失敗,朕恐怕要迫於壓力宣布海禁了。你是海澄縣的第一任父母官,朕將這個重任託付給你。你拿著可以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赴任,那些權貴就不敢輕視於你,好好干,朕一生的榮辱都在你身上。」
孫秀感激涕零,抱著尚方寶劍跪地說道:「臣尊旨,臣定不辱使命,豁出去身家性命也要給皇上一個海晏河清的太平富庶的縣城!」
慶豐帝大笑道:「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三年以後,朕就下江南親自去看看這個大明最年輕、最有錢的縣城!」
孫秀熱血上頭,躊躇滿志大聲說道:「一言為定,臣就在新縣城裡等候御駕。」
慶豐帝晃著腦袋說道,「來來來,我們擊掌為誓!」
啪!孫秀的手拍在「龍爪」之上,猶如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提升了功力,信心百增。這位大明一代名臣從此走向了他仕途中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孫秀後來入閣封相,打破了非翰林院庶吉士不能入內閣的潛規則,這位鐵骨錚錚的孫閣老人生跌宕起伏,是唯一年青時蹲過詔獄的內閣大臣。
新官赴任,身上都有吏部開的勘合,憑藉勘合在沿路的驛站里免費吃住,並免費坐船換馬,孫秀風塵僕僕到了金陵,看望了「丈母娘」余夫人,他知道海澄縣當官不容易,可能會有去無回,所以他這次是「道別」的,這樣即使死了,也對亡妻有個交代。
余夫人沒有想到「女婿」居然是海澄縣第一任縣令,她和女兒們的裙下之臣大多是官員,經常聽到「姑爺們」議論猜測這個餡餅會落在誰頭上。
余夫人問道:「你好歹是個官了,可曾為了我苦命的女兒掙個誥命夫人的頭銜來?」
孫秀說道:「我已經向禮部為娘子申請追封的七品誥命了,就是申請的官員太多,要排隊,通常要等一兩年才能下來。」
這又是一個意外,余夫人心情複雜,當初女兒慘死八府塘,孫秀將余氏的棺材運到了老家松江府華亭縣,按照妻子的禮節安葬在祖墳里,並為妻子守孝一年。余夫人以為孫秀是少年性情,一時的熱情罷了,等他將來飛黃騰達了,以前這段和半開門暗【娼相親相愛,甚至寫婚書許諾婚嫁的荒唐往事才不會承認呢,況且那婚書根本沒有去應天府衙門登記過,等於是無效的婚姻,若真追究起來,這段婚姻是可以作廢的。將來孫秀反悔改口,易如反掌。
沒想到孫秀當了官還給余氏申請誥命夫人,看來是將這段婚姻坐實了,這世上果然還有痴情人,余夫人沉默了很久,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從的是賤業,論理沒資格說什麼,不過接觸的官員多了,也能曉得一些做官的道道來,這做官和做人一樣,魚有魚道,蝦有蝦道,圖財的就去謀財、圖名的就去追名、圖造福百姓的——呵呵,不瞞你說,我還真的遇到過這種好官,一心想做一些事情為老百姓謀福祉。」
「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們這種半開門,我也沒資格教訓你什麼,不過我真心希望你能做一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我這一生歷經坎坷,基本沒有遇到什麼好人,呵呵,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始終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好人有好報,即使這輩子不報,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不用大富大貴,只需一生衣食無憂、爹娘疼愛,夫妻恩愛,子女孝順。你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比做一個尋常的好人更積累福報,我女兒是你的妻子,你積福,她在地下就有陰德,將來投胎轉世到好人家,別像這輩
子似的投到我肚子裡做女兒,苦了一輩子。」
「你走吧。」余夫人別過臉去,不再看孫秀,她擺了擺手,說道:「你以後不要來看我了,讓人知道你岳母是個娼【妓,這樣不光彩,會影響你的仕途,你好好做官,做個好官,我會經常在菩薩面前燒香念佛,給你求平安的。」
孫秀愕然,他也沒有想到視財如命、拿親女兒換銀子的余夫人能有如此見識、說出這番話來,他本想再說幾句,卻被余夫人攆蒼蠅似的強行趕走了。
孫秀回到龍江驛站,已經快到傍晚了,老遠就看見驛站前面停了好多輛車馬,他趕緊躲進了樹林子,從驛站的後門回房間,書童抱著一大摞名帖進來說道:「老爺,這是前來拜見的人投的帖子。從一清早就有人找,我說您出門訪友去了,不知道何時回來,大部分人等到中午或者下午就走了,有些人一直沒走,還在外頭等。」
孫秀累得坐在躺椅上微闔著眼睛閉目養神,說道:「你照著名帖念一念,看都是誰要找我。」
書童拿著名帖一個個的念著,大部分都是生意人,還有些是以前國子監的同學,當書童念道:「烏衣巷沈家二少沈義然」時,孫秀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從躺椅上跳起來,說道:「是沈兄來了?你怎麼不早說!」
書童委委屈屈說道:「是老爺說任何人都不見的。」
孫秀教訓道:「沈兄於我是恩人,是兄長,你怎麼能把和其他人相提並論?他在那?我去找他。」
書童看著名帖下的標記,說道:「沈公子久等您不回來,又擔心關城門回不去了,就在驛站尋了間房間住下,是天字第十號房。」
孫秀洗了把臉,換了件衣裳,尋到沈義然住的房間,敲敲門,沈義然親自來開門,一見孫秀,便笑開顏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恭喜恭喜,海澄縣第一任縣令花落你頭上,真是可喜可賀啊。」
沈義然和孫秀都參加了今天的春闈,義然落榜,孫秀高中兩榜進士。發榜後不到一月,沈老太太去世,孫秀還去了沈家弔唁,安慰哭成淚人的落榜考生沈義然,後來沈家舉家扶棺回金陵,孫秀也是穿著素服,一路送到了通州港碼頭,兩人情誼深厚。
兩人見面互相噓寒問暖了一陣,孫秀看見房間裡還有一個穿著半舊玄色道袍的中年人,器宇不凡,表情嚴肅的看著自己,「這位是——」
「哦。」沈義然一拍腦袋,說道:「我太激動了,差點忘了正事,這是我大哥沈義斐。」
啊!孫秀這才發現兩人的輪廓確實有些相似,原來此人是沈兄經常提起的大哥啊!孫秀趕緊拱手行禮說道:「原來是沈大哥,失敬失敬。」他經常聽見沈義然用驕傲自豪的語氣說起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知道沈義斐是荊州付推官,平生破案無數,外號沈青天。
沈義斐還了一禮,說道:「孫大人,久仰大名。」孫秀羞愧的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連忙疊聲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沈大哥是大名鼎鼎的推官,我這個無名小卒得空還要向您請教一二呢。」
沈家兄弟對視一眼,沈義然清咳一聲,說道:「孫賢弟,你即將赴任海澄縣縣令,身邊刑名師爺和錢穀師爺可有人在?」
孫秀說道:「我接到皇上旨意後次日就登船離京了,還沒來得急請師爺。」
沈義然說道:「我們認識這些年了,我一直當你是好兄弟,就直話直說好了,賢弟,你看我大哥有沒有資格做你的刑名師爺?」
這是不是開玩笑吧?沈大哥丁憂以前是正六品的推官呢!比我還高出兩級,我不過是從七品縣令罷了。孫秀大吃一驚,連忙說道:「是我才疏學淺,沒有資格雇沈大哥當師爺。」
同樣都是孫子,沈義然守孝一年,而大哥沈義斐是承嗣嫡長孫,他要丁憂守孝三年,三年內不能出仕做官,但是卻可以做其他的事情。沈義斐有當刑名師爺的念頭,一來查案審案是他的愛好,丁憂在家這半年來,他只查過親侄女沈今竹涉嫌殺人案,在家裡待不住了,手癢的厲害,想要重新開始查案找事做,二來是他和妻子王氏朝夕相處,早就看透了王氏心中所想,甚至還跟蹤王氏去了白雲觀,在白雲觀蹲了一下午馬桶,次日中秋節才回家,之後就覺得自己太無聊、太卑微了,居然吃一個死人的醋,王氏雖心有所屬,但大半輩子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主持中饋,孝敬祖母,愛惜晚輩,對沈家有大功勞。
沈義斐只怨自己不爭氣,身為男子漢,卻小雞肚腸,不能包容妻子——他搞律法搞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既然律法從來沒說心動是錯,只要不付諸實施,都不能判定有罪。所以他不想在家裡了,打算走的遠一些去找個差事做,恰好聽見二弟沈義然說他的好朋友當了海澄縣縣令,他心頭一動,想去給孫秀當刑名師爺。師爺不是官,沒有品級,所以不算壞了守孝的規矩。沈義然先也是很吃驚,但是大哥堅持要去,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帶著大哥來龍江驛站找孫秀走說情後門。
沈義斐趕緊說道:「孫大人休得自貶,論功名,你是堂堂兩榜進士,我不過是舉人罷了;論官職你是堂堂從七品的縣令,一方父母官呢,我不過是丁憂在家的閒人罷了;論聖寵,你是皇上下中旨直接封的縣令,我連皇上的金面都沒見過呢。只要孫大人願意,我是十分希望能叫您一聲東翁的。」
孫秀誠惶誠恐,不敢答應。好像《西遊記》裡頭的銀角大王拿著寶葫蘆問道:「我叫你一聲悟空你敢應嗎?」,他當然不敢應了,要一個曾經是六品推官的人當刑名師爺,這也太委屈人家了。
沈義然勸道:「賢弟,我大哥是個直脾氣,他衷心希望當你的刑名師爺,我可以為大哥作保,他半生都是掌刑名的,可以擔當重任,不會耽誤你公事的。」
「不,我是那個意思。」孫秀急忙說道:「我是擔心折殺沈大哥這樣的人才了。」
沈義斐說道:「孫大人莫要想的太複雜,我是心甘情願當刑名師爺,任憑孫大人差遣。」
沈義然也幫腔說道:「是啊,你這裡有空缺,我大哥有意,恰好一拍即合。」
見沈家兄弟如此堅持,孫秀只得斗膽點頭說道:「既如此,那我以後就叫沈大哥先生了。」
沈義斐大喜,拱手說道:「東翁。」
就這樣,孫秀的刑名師爺就定了查案狂人沈義斐——但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孫秀的刑名師爺大有來頭,身份貴重、明察秋毫、經驗豐富,別說是縣令了,就是府尹大人們都請不到沈義斐這種完美的刑名師爺。
都說人比人,氣死人,孫秀這傢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奇蹟般的入了皇上的青眼,冊封為萬眾矚目的海澄縣第一任縣令之後,好運氣接踵而來,明明有了一個完美的刑名師爺了,偏偏人家的錢穀師爺更是大明人人皆知的天才少年——南直隸解元李魚!
話說孫秀和沈義斐確定了翁主關係,沈家兄弟趕緊回去收拾行李,孫秀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房間,書童已經急得嗓子冒煙了,他遞過一個帖子,說道:「老爺,您一定要見見這個人,他是去年的南直隸解元呢。」
南直隸讀書人沒有人不知道李魚的鼎鼎大名,論起親戚關係,李魚還是沈義斐的轉折親呢,孫秀茶都來不及喝一口,忙說道:「快請。」
李魚穿著一身淺紅道袍進來了,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天才少年郎。李魚毫無架子,一見面就自來熟的笑著恭喜孫秀當上了海澄縣第一任縣令,一陣寒暄之後,李魚也同樣開門見山的說道:「孫大人,我今日來此,是為毛遂自薦,想當你的錢穀師爺。」
啥?孫秀覺得自己今日定要被雷劈死,比那日接到聖旨還要驚訝,「你——你是連中兩元的解元啊,將來狀元榜眼都是囊中之物,做縣令甚至封相入閣都指日可待,何必委屈在我這裡當一個錢穀師爺呢。
縣令和府尹一般有兩個師爺,一是刑名師爺,專門幫著管理刑法審案,二就是錢穀師爺,主要是專門幫助官員處理財政稅收事務,並且處理一些和金錢有關的民事案件,例如銀錢借貸、田畝買賣、家族爭產、商賈偷稅等,而且錢穀師爺要管的東西非常雜,出謀劃策,參與機要、起草文稿,代擬奏疏、裁行批覆、奉命出使,甚至充當黑道白道的聯絡人。錢穀師爺要求靈活變通,會打一手好算盤,黑白通吃,會搞人際關係。
「實話不滿孫大人,我也是有私心的。」李魚說道:「世事通達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我從書本子裡已經學不出什麼,每天都在看那些我都會背的書,實在生不出什麼興趣做學問。這幾年我打算先放一放科舉文章,不去考進士科了,想要出門歷練一番,恰好聽說孫大人封了海澄縣令,就來這裡碰碰運氣。」
孫秀說道:「來我這裡,真的很委屈你。錢穀師爺不是官,連不入流的宦都談不上,不過是幕僚,錢穀師爺會埋沒了你的才能,整日困於俗事瑣事中。李解元想要歷練一番,盡可以去京城吏部排隊選官啊,憑解元的才學和相貌,你可以直接當上縣令的。」孫秀還有一句話故意藏著沒說,誰不知道你妻子的外祖父是魏國公啊!有魏國公的關係,加上你的真才實學,弄個縣令還不跟玩似的。
誰知李魚就像王八吃秤砣似得鐵了心,一定要給他當錢穀師爺,李魚是個天才少年不假,但也是個中二期還沒過去的人物,他上月作為姐夫的身份去月港給吳訥提親,被此地朝氣蓬勃、蒸蒸日上的氣質深深吸引住了,看著船桅如林,人煙如織的景象,李魚頓時自己的將來充滿了疑問:讀書是為了什麼?考取功名。功名是為了什麼?做官。做官是為了什麼?封相入閣,青史留名——可是書中並沒有教這些啊。縱使他讀書破萬卷,文章做得花團錦簇,於實務卻是一片空白,李魚自從捧起書本進學堂開始,第一次對開始懷疑人生。
李魚見孫秀始終不點頭,自尊心受了極大的打擊,「孫大人,您是嫌棄在下才疏學淺,毫無資歷經驗麼?」
孫秀如撥浪鼓似的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是覺得廟小,實在容不下你這個解元大佛啊。」
李魚使出了殺手鐧,「孫大人這話是何意?我剛才聽說我義妹的大堂哥當了大人的刑名師爺。」
我屁股都沒坐熱呢,消息就傳到了李魚耳邊。孫秀一怔,猛然意識道今日之事絕非巧合,恐怕是沈義然早就設好了「一石二鳥」之計,他既然都答應了沈義斐,那麼就沒理由拒絕李魚了。
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反正天下人都說我這個海澄縣第一縣令是撿來的,我乾脆收下這兩個才學和名望高出我一大截的師爺,虱多不怕咬、債多不用愁,說就說吧,有這兩個師爺幫忙鎮場子,我應該很快能在海澄站穩腳跟的。
李魚得償所願,樂顛顛回家和娘子吳敏說了此事,吳敏當場翻了臉,她討厭懷義一家、討厭懷賢惠這個即將成為弟妹的人,明明知道懷義是海澄縣的守備太監,你還要去當錢穀師爺?立刻命李魚跪在廊下,晚飯也沒給吃,見李魚跪得搖搖晃晃都不肯鬆口,吳敏只得一嘆,去了大倉園找公婆汪福海夫婦,汪福海氣得揮著鞭子殺將過來,要教訓這個「逆子」,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吳敏和汪夫人攔住了,只得作罷,汪福海把自己最得力的一個紹興師爺給了李魚。
魏國公聽到消息後,也將自己一個得意的幕僚給了外孫女婿,他養大吳敏吳訥這對外孫,吳敏是個女子,再有才有主見也無用,吳訥看起來還好,可是性子太面,又昏頭和太監的女兒私定終身,此生作為有限,還是外孫女婿最有前途。
有兩個高官師爺一起輔佐李魚當錢穀師爺「賺錢養家」,白紙一張的李魚貌似只負責「貌美如花」即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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