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李曉禾打了好多電話,講說那個靈光一閃的事,當然他沒有直接講,而是從側面表明了意思。
本來剛接到電話的時候,對方都特別熱情,非常客套,有些人也不免奉承,還有人表態「有事您說話」。但是在聽明白李曉禾表達的意思後,態度立刻發生了大轉彎,說話也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不是岔開話題,就是找理由結束通話。有兩人做的更絕,分別以「馬上沒電了」、「信號不好」為由,立即掐斷了通話。
人們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儘管有的做法很傷人,但李曉禾也只得理解,誰讓自己的想法太唐突呢?因為靈光一閃而燃起的希望火苗,又暗淡了好多,火頭也飄飄忽忽的,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在這幾天中,秦明生也提了幾個新想法,但都不可操作,純屬就是餿主意。當然李曉禾只是這麼認為,卻不便直接說出來,自己想到的也並非什麼好主意,不過就是五十步看百步的事。
希望之火漸漸被憂愁壓抑,李曉禾心中沉重了好多,單獨在屋裡時也是愁眉緊鎖,只有去到外面才故意擺出正常神態。其實如果刻意留心,也能多少發現不自然,裝的畢竟是假的,不是真的。
就在李曉禾一籌莫展的時候,麻煩又來了,周五的時候,做鞋墊村民找上門來。
當時李曉禾坐在辦公室,依然在想那件事,屋門被敲響了。得到允許後,於金貴、王存江等幾個村幹部走進屋子。
看到這幾人,李曉禾就知道是什麼事,但還是問道:「各位不忙了,有事?」
幾人互相推讓一番,還是於金貴做了發言代表:「鄉長,我們來還是問問鞋墊的事。現在只讓人們生產,一直沒人來買,也沒聽說哪裡預訂了,人們心裡沒底。」
「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嗎?你們只管抓質量,鄉里幫著盯銷售的事。」李曉禾打起了官腔,「對方可是一再強調質量問題的。」
於金貴遲疑的說:「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也相信鄉幹部會幫我們考慮,可是……可是村民不理解,他們老是問個不停。」
「也不怪村民,他們大都沒搞過這個,只要手裡東西沒賣出去,就心裡沒底。」王存江補充著。
「各位,我也知道你們近期有些壓力,幹什麼能沒壓力?就拿這些鄉幹部來說,哪個人不是一堆事在後面追著?你們都先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李曉禾依舊打的官腔。並非他願意打官腔,而是實在沒有能回應大家的合適措辭,以前的理由都被用爛了,自己聽著都假,只能先這樣糊弄人們。
看了看其他眾人,於金貴支吾著:「鄉長,我們也想回去,可是村民都跟來了。今天就是他們硬纏著,要是我們不來的話,他們就要自己來。怕他們來了瞎說一通,我們才跟來的,打心眼我們一點都不想來。」
對於這些人的難處,李曉禾當然能理解,也覺著於金貴說的在理,便沒有申斥,也未打官腔,但還是問道:「都來啦?多少人?他們在哪?」
於金貴急忙回覆:「人也不多,沒都……」
「篤篤」,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掃了眼眾人,李曉禾說:「進來。」
屋門推開,一個人風風火火進了屋子,見還有其他人在場,便說了句:「你們也在呀?」
看到來人,李曉禾沉聲道:「老秦,你這著急忙慌的,幹什麼?」
來人是副鄉長秦明生。聽鄉長如此一問,又有其他人在場,便緩了緩,說:「鄉長,那些村民都在外面,說是要來找你,我這才先來匯報的。」
「蹬蹬蹬」,一陣雜亂腳步聲傳來,正是奔向這個方向的。
李曉禾看向眾人,眾人也正看著他。
「篤篤」,敲門聲伴著說話聲:「鄉長在嗎?李鄉長。」
「在,進來吧。」李曉禾應了一聲。
「吱扭」,屋門緩緩推開,一眾人等出現在門口。站在最前的人說了話:「鄉長,我們可以進去嗎?」
「當然可以,請進,請進!」李曉禾起身示意著。
「謝謝鄉長!」回復之後,這些人走進屋子,站到了靠牆位置。
大致掃了一眼,這次進來的足有二十多位,一色的「娘子軍」。略微一想,李曉禾說:「各位,你們是來問鞋墊的事吧?我剛才和各位村幹部已經說了,你們只管回去安心做鞋墊,把產品質量做的好好的,銷售的事,鄉里會幫你們考慮。」
「鄉長,我們來這,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那家買鞋墊的事到底有沒有準?要是他們實在沒譜的話,我們就再想別的辦法。」說話的還是先前那個女人。
「陳雨大姐吧,我們見過好幾次了。」李曉禾顧左右言其它。
「鄉長,我是於家營陳雨。」女人點點頭,「你到村里檢查的第一批鞋墊,就有我做的,做的不好。說實話,鄉長那麼關心我們,對百姓這麼好,我們非常高興,也感謝鄉長和鄉里。今天我們來,就是想要個準話,那個什麼雲的公司到底還買不買鞋墊,他們要買的話,什麼時候要?要是不買的話,也給個痛快話,我們可以賣給別人家,反正咱們手裡有東西。能賣個高價錢更好,要是實在賣不高,低點也得賣呀,光這麼壓著,看的也心煩。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也不只是於家營娘們難說話,其實人們都有這個想法。你看,許大姐、尚大姐、曲大姐也來了,也是這個意思。」
又一個女人向前一步:「鄉長,我是曲圓圓。我們四人,還有鄭玉梅大姐,都被鄉長那天誇獎。我們知道,自個哪是什麼大師,分明是鄉長在鼓勵我們。不過能被鄉領導肯定,我們也很高興,也想著多為領導分憂,少給領導添麻煩。今天鄭大姐沒來,我們四個來了,確實不好意思。其實我們跟村幹部一樣,也不想來,又不能不來,要是我們不來,村里娘們就都自個來了。就是這樣,一共還來了百八十人,有好多人都沒讓進來,人多更說不清,看著也亂乎。
剛才陳雨說的話,也是我們大夥的意思。現在手裡壓了那麼多鞋墊,看著真愁,鄉領導肯定也替我們著急。鄉長為我們的事東跑西顛,給老百姓辦好事,我們不能昧著良心說話,不能好賴不分。也不怕你笑話,剛開始聽說做鞋墊能掙錢,上回家裡還一下賣了好幾百塊,大人孩子都高興,我們這些女人也覺得在家裡有面子。現在倒好,男人一不高興,就拿這事說事,說賣的那幾個錢,不光是沒掙上工錢,連個成本都沒掙回來。
家裡人這麼說,我們心裡都不好受,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是那麼多鞋墊壓著,看著也心急,做活都做不心裡去。從上回賣出那些以後,這又過去兩個月了,那家公司今兒推明兒,明兒推後兒的。五月份就一直推,今兒個說官不在,明兒說沒開會,後來又說六月份有準。今兒個都二十六號了,一個月馬上就過完,這還沒聽到一點信呢。要是實在沒準的話,咱們就別等他們啦,總不能一棵樹吊死吧。
人們這麼多年做鞋墊,會做哪種,適合哪種,都成習慣了。現在那麼多種樣式不讓做,好多人一下子沒有一種擅長的,只能再新學別的樣式。說實話,我們幾個急又是一回事,平時做的樣式也多一點。剛才說的那些人就更急了,尤其家裡壓了那麼多,再現學不擅長的,心裡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我們也知道,鄉長們一直在為這事操心,著急上火的。要是那家不要的話,我們就賣給別人,賣給誰都行,價錢再低點也認了,省的成天放眼皮底下,煩都煩死啦。」
人們說的合情合理,也體諒倍至,李曉禾實在不好講說欠妥語句,只能說:「謝謝大家理解,你們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也正向你們說的那樣,我和秦鄉長,還有鄉里好多人,都著急這事。他們一直說快了快了,昨天還打電話給秦鄉長,說是就等著董事長回來,回來就開會研究。」
「是呀,是呀。昨天都下班了,那個鐘經理打來電話,說是只要董事長一回公司,馬上就開董事會,這事指定就能定。她還向我們表示歉意,請我們諒解,希望再給他們一些時間。」秦明生馬上隨聲附和。
李曉禾繼續說:「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處,各種制度、流程都在那兒,大事是開會集體決定,這確實能夠避免好多失誤。可是跟我們個人家相比,也有不足之處,就是決斷太費事了,左一個會右一個會,往往上半年的事下半年才能定。這次的事,不就是嗎,關鍵時候董事長還成天出差,當然他們也忙,經常飛來飛去的。」
「哼,我看他們就是不誠心買,在戲弄人,把我們農村人都當傻子。」有女人嚷道,「要是鄉里也不管,我們就上訪。」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7s 3.660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