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海浮沉錄 561 吳三之死

    秦尚志來到夜啼大陸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帶著兩名神策和十幾位使者，從北州出發穿行各大州。統一之後的夜啼大陸發生了許多變化，最大的變化是龍脊易主。

    吳三成了龍脊之主，威望之高還要超越三仙母。

    「符合的力量竟然是這樣的神奇！」秦尚志在一處荒谷中現身，陪伴他的是莊岳、方黔之以及兩名使者。對於仙瞳大陸來說這一行人氣質特異且充滿著澎湃的力量，他們的出現仿佛讓周圍的高山大木都失去了分量。

    快兩百年了，方黔之終於走出了低谷，他此時顯得更加年輕了。莊岳還沒有回答，方黔之捋了捋鬍鬚道：「的確是神奇，每一個聚集點都聚集著大量的藏海境修士，他們可以符合出媲美超級通天境強者的符獸。這樣的符獸，老朽出手也不敢正面迎擊。即便是他們的資質再差，終身止步於藏海境也沒有關係，這樣強大的符獸足夠守護他們一生了。這樣的力量，似乎是專為守護而生，何等的奇妙。除此之外他們之中還有不少化龍境的修士，這些修士中間又隱藏著具有超級血脈的強手，外人若是想要侵犯這樣的聚集點，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仙瞳大陸變化太大了！」莊岳非常羨慕。的確，這樣的聚集點簡直就是一個理想的小世界。倘若年少時就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那麼自己所經歷的苦難還會發生嗎，自己的父親還會那樣死去嗎，「無論是具有修煉天賦的修士還是天賦平平的修士都能得到守護，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強弱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進行休養生息。」

    秦尚志道：「若非三仙母賜下天霜衣和天雷刀，他們焉能有今天。」

    方黔之點頭道：「當然，帳略的話老朽完全贊同。若不是三仙母南傳天霜衣、天雷刀、千幻策、搬血丹，又派遣使者助力他們，他們不可能有今天的輝煌。甚至，老朽預想他們要生存都辦不到。既然生存都是個問題，哪有後來符合的力量橫空出世？沒有仙道史中消失的力量之再現，短短百餘年的時間想要掀翻龍脊那是萬萬辦不到。」

    「嗯……方神策之言對極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秦尚志望著前面的三尊雕像。原本是用整座山峰雕成的雕像，此刻已經面目全非，但從腰部以下來判斷，依稀可以想見雕像的丰姿。別人不知道尚可，他們怎能不知道？這明明白白就是三仙母的雕像。

    使者們早已走訪了多州，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此時稟道：「仙瞳大陸三仙母的雕像已毀壞十之八九，我們分布在各州的力量也幾乎被被完全驅除……」

    眼睛望著半截雕像，耳邊聽著不中聽的話，秦尚志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重重道：「吳三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獨霸仙瞳大陸。他莫非真以為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才掀翻了龍脊麼……他這是要與三仙母為敵，引火燒身！」

    幾人也紛紛表達不滿，「帳略，我們該怎麼辦呢？還是先請示三仙母吧。」

    秦尚志道：「不用著急，我們去龍脊，我要斗一斗至尊符隊！」

    「帳略不可！」方黔之阻攔，「帳略萬不可冒此大險，布常在和布濁瞳聯手都悉數為符隊所殺。符隊的強大或許還要超出我們的想像，因為畢竟我們沒有直面符獸。聽說他們可以符合出十大古獸，這可是聳動天下的大事。要知道這些古獸乃是天上的星海匯聚而成，具有無敵的力量，帳略萬不可冒這樣大的風險！」

    莊岳也道：「方神策說得極是，我看我們還是先稟報洛仙母為好。」三仙母之中凌青青和穆仙子在正在閉關，這個一百年輪到洛琦值守仙殿。

    秦尚志沒有回答，但是臉上有傲然之色，他於演化之道所獲頗多，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早已在他身上生根發芽。他自信，倘若布濁瞳活著，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他是對的！」秦尚志又想到了牛小強，那時候牛小強說他的演化過於機械，如今看來牛小強的確是一眼就看見了本質。這麼些年來，秦尚志終於不再機械了。經過不斷地修正，磕磕絆絆已經沒有了，如今已經達到了行雲流水沒有滯礙的境界。他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他同時堅信，對於演化之道的理解程度，他是當今世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深層次窺探並且掌握它的修士。

    每一次使用演化之力都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仙道竟然可以這樣的美妙，深入骨髓的舒爽。可惜這樣的時刻很少，因為天下沒有幾個人值得他出手。如今……符隊出現了，秦尚志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真金必須用烈火來試煉。

    秦尚志打定了主意，說道：「不用再多說，我已經決定好了。你們也不要回去，多了解一下情況，準備迎接洛仙母的到來！」

    方黔之吃了一驚，問道：「洛仙母也要過來嗎！」

    秦尚志點了點頭，「仙母了解的情況比我們要多，她不久就要過來，我先去打前站。」

    這下眾人放心了，方黔之提議道：「我們把仙母像修好了再走吧！」

    莊岳道：「正有此意！」

    巧合的是，這幾人都學過雕刻。五人凌空祭起利器，一人負責一部分。不一會兒，三仙母雕像便完成了，比之前更加的神形兼備。不過，尺寸只有原先的一半大小。

    三仙母雕像重新矗立在荒谷之中，五朵漣漪在雕像肩膀靠下的位置悄然出現，像是盛開的大花，五人隨之消失不見。

    ……

    龍脊，一座樸素的仙廬斜飄在懸崖上，像是凌空建成，既險峻又盡得地勢之妙。

    倚絕壁，松柏長青。

    凌雲海，霞光永在。

    這是布常在修煉的地方，但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這裡的主人是周寺。周寺身形矍鑠眉如遠山，此時眼中跳動著精光，他看見虛空一朵漣漪盪開。

    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為龍脊再次布下了超絕的防禦大陣，沒有人可以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突進來。很明顯，眼前此人沒有打任何招呼，他強行闖入——不費吹灰之力，是敵是友一目了然。

    「符隊！」周寺大驚失色，以為是布氏來了。

    像周寺這種在龍脊排名前三的核心人物，有一個符隊日夜保護著。

    地聽符隊第一時間發動，虛空立即出現一隻長著青色的獠牙、玄黑色的鱗片、如粗壯樹幹一樣的四肢的怪獸，它像人一樣蹲坐在『黃土』之上。它低著頭，眼皮遮住的雙眼之中儘是深沉和眷戀，正是十大古獸之一的甲冑地魔獸。

    符獸沒有發動攻擊，來人問道：「吳三在這裡嗎？」

    來人從漣漪之中走了出來，露出完全的容貌，周寺臉上一喜，高聲道：「可是三母座下第一帳略的秦尚志道友！」

    來人正是秦尚志，他心中有怒氣，但是臉上卻是一片溫和，「正是。」

    「秦道友大駕光臨，龍脊真是霞光增彩，快快有請。」周寺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符隊卻並沒有撤出。符獸已經出現，隊員死去了一人，怎麼可能輕易撤出。再一個，如周寺這些從血海屍山之中爬出來的修士警覺性異常之高，恐怕即便是三仙母親臨，也並不能讓他們放棄防人之心。

    秦尚志凝在虛空並沒有動靜，飛天仙女在它身邊環繞，古曠之氣瀰漫，仿佛此處不是龍脊，而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周寺心裡不斷犯怵，暗道來者不善。

    果然，秦尚志高聲道：「你們做的好事！」

    周寺笑道：「我們的確做了許多好事，仙瞳大陸的道友都是知道的，卻不知道秦道友說的是哪一樁？」

    秦尚志單刀直入：「試問，若無三仙母，焉有今日之龍脊？焉有今日之仙瞳大陸。」

    周寺臉色一肅，道：「恐怕不能！至少不能這樣快！」

    「既是如此，為何把仙瞳大陸三仙母的雕像盡數被毀！三仙母為世人崇敬，你們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所為何來？莫非要再次挑動殺戮？」

    周寺冷汗直流，秦尚志果然是問罪而來。

    周寺低聲道：「這不是吳三道友和我的意思，大多數卻是布氏所為。並且我們還保護了不少，仙瞳大陸的三仙母雕像並沒有全部毀壞，還要請秦道友明察！」

    秦尚志沉默了一會，覺得不宜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糾纏，因為這些事情並不能說清楚。他朝北邊做了一個手勢，道：「洛仙母已知此事，你們這是引火燒身！」

    「不好。」周寺心臟亂跳，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他曾經阻攔過，但是吳三不顧眾人反對，一意孤行要把三仙母在仙瞳大陸的痕跡抹去……

    「但是今天我卻不是為了此事而來，我要讓你們明白，符隊並非天下無敵！」

    此話一說完，甲冑地魔獸就發起了進攻，因為秦尚志發出了殺氣。

    「哎……」周寺嘆了一口氣。

    秦尚志大驚，甲冑地魔獸發動進攻的一剎那就出現在他眼前。這是不敢想像的，曾今的戰鬥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無視距離！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因為他不可能對於符隊符合出的十大古獸一點都不了解，但是還是被震驚了。這一刻，當真像是不動高山瞬間傾覆，又像是怒濤大海瞬間冰封。

    秦尚志意識到，真正的生死大戰到來了。

    龍脊之上，地聽符隊斗殺秦尚志。數萬里之外的一個聚集點吳三和桑久久剛忙完，此時走在林蔭小道上，一邊休憩一邊交談。

    「我有一個宏偉的計劃！」

    桑久久興奮道：「願聞其詳！」

    「待到……」

    吳三隻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前面出現了一個人。

    桑久久也驚呆了，看了看前方的人又看了看吳三，又再次看向前方的人，又回過頭來看向吳三。桑久久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移動，想要和身邊的吳三保持一段距離。

    對面，出現了一個和吳三一模一樣的人。無論是身形還是氣質，完全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區別。不知道是不是千幻策所化，毫無破綻。兩個吳三都是一樣飽滿的額頭、粗大的顴骨、刀削成的下顎，更有從戰火之中養成的那種氣質與風度，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人。

    吳三不懼，近身問道：「你是誰？」

    假吳三笑道：「我是吳三。」

    「你是誰？」吳三釋放信仰之力，乳白色的光暈蕩漾在他周身。蘊含著絕對的防禦之力，假使此刻布常在重生，也沒有任何辦法傷害他。

    假吳三意興闌珊道：「你也擁有信仰之力，卻還看不穿我真身。」

    吳三皺眉，收穫信仰之力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你是誰？」他三問連環。

    假吳三抬手，桑久久就被包裹在一個泡泡之中，接著被送出這裡。

    桑久久絲毫不能掙扎，他心中湧起了巨浪。不是因為自己不敵，自己不敵是應該的。而是周圍的至尊符隊竟然沒有絲毫反應。在這樣決定生死的關鍵時刻，絲毫不見重瞳妖貓的身影，他們曾是那樣的依賴它……

    「你是有功的，但是你的存在會妨礙仙瞳大陸今天的美好。」假吳三抬手，一片刀光射出，吳三頓時變成了一片紅色的霧。

    風輕輕吹過，紅霧頓時消散在林蔭之中。什麼宏偉計劃，也如同紅霧一樣消散了。此後，人們不會知道這是什麼計劃，也沒有興趣知道，更不會去可惜，也不會有絲毫遺憾……

    假吳三搖身一變，變成了洛琦。這才是她的真身，原來她早就來到了仙瞳大陸。

    沒有人知道吳三死了，但是之後三十年三仙母重新接管了仙瞳大陸，經過不斷地動作，所有的修士都信仰三仙母，且堅如磐石。吳三雖然也收穫了信仰之力，畢竟太過稀薄。因為仙瞳大陸和夜啼大陸不同，夜啼大陸的役修是完完全全信仰三仙母，而仙瞳大陸的情況就複雜多了。在吳三等人還處於微弱的時候，布常在就下達了龍脊令要解除天下役修的烙印，並且後來易遷的隊伍也是一股超級強大的勢力，還有原本就作為仙瞳大陸心中精神信仰的三仙母……種種的複雜因素，導致仙瞳大陸役修的信仰並不集中也並不純淨也更加不堅定。因此，三仙母消除吳三的痕跡重新取得整個仙瞳大陸修士的信仰，就在這麼短短地三十年間就完成了。

    三仙母，力量熏天，愈發強大。

    龍脊之上，一個深夜，吳三悄然死去。這個吳三是假吳三，是用來代替真吳三的，真吳三早就在幾十年前的林蔭小道上被洛琦殺死了。

    吳三，喚起了仙道史中消失的偉力，永久解救了仙瞳大陸的役修。但是人們逐漸忘記了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假的，也不知道他何時死去！現在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日落月出，山川依舊。

    月落日出，天地照樣。

    牛小強終於沒能等到幽冥殿主，他進入星雲森林尋找明月。

    牛小強還沒有進行神識搜索，突然就有嶄新的藤蔓從地上的泥土中鑽出來。綠色的藤蔓瘋漲，一如取怨閨時的黃藤，如此玄妙的『生長術』再一次呈現在牛小強眼皮底下。新枝串聯成一條綠色的路，通往星雲森林中心的明月湖。

    聞著花草藤木的清香之氣，牛小強踏上綠路，綠路把牛小強送到湖邊，湖邊明月在等候了。

    「仁兄你還好嗎？」

    碧湖邊，綠衣拂動，明月趕緊迎上前來，笑道：「稀客稀客。」

    牛小強本想一見面就問他岔道之事，見他笑容底下有哀容，便問道：「仁兄可有遇到什麼麻煩了！」

    明月頓時臉一耷拉，說道：「吳三你認識吧！」

    「當然。」

    「他死了！」

    「我知道，正常死亡。他畢竟只是藏海境，又連年戰鬥，估計是受到了不可逆的神傷。原本壽元就只有那麼多，死去也說得通。」

    明月搖了搖頭道：「不是正常死亡，也並不是現在才死的。我也是剛知道，是大耳草告訴我的！」

    「大耳草是誰？」

    「你看，就是它！」明月湖邊，長滿了大耳草。它只有兩片碧綠的葉片，彎曲蜷縮形似人的雙耳，故而得名。

    牛小強不再多問，這是屬於明月的秘密。

    明月繼續道：「這一次死的是假吳三，真吳三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牛小強哀戚，此人不應是這樣的結局。

    明月似乎知道牛小強所想，說道：「吳三有封神的潛質……，但是，你知道他是被誰所殺嗎？」

    牛小強蹲了下來，摸了摸大耳草，邊說道：「布常在和布濁瞳聯手也不是至尊符隊的敵手，如果要殺吳三就必須過至尊符隊這一關，可見殺死吳三的人有大來頭。」

    明月笑道：「何止是大有來頭……是洛琦！」

    「是她？」牛小強正在撫摸大耳草的手一抖，「真是她嗎！」

    明月也蹲了下來，確定道：「是她！」

    「她為什麼要殺吳三呢？」

    「信仰之力吧！無暇無垢，誰不想擁有呢。」

    牛小強沉默，洛琦已經不是他想像中的洛琦了。

    「你覺得洛琦如何？」明月知道牛小強曾經是她的道侶。

    「崇拜強者！」

    明月道：「那是曾經！現在她已經是強者了，目前的你遠不是她的對手！」

    突然，牛小強擔心起封神大陸來。

    因為，封神大陸早已沒有役修，那塊超級大陸的五行元力最濃郁，最適合修煉。四塊超級大陸不統一，三仙母是不會停下她們的腳步的。

    至少，洛琦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