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寧坐在一小堆篝火邊,用樹枝慢慢撥拉其中的火苗,聽花蘇蘇的哭聲斷續不絕,面上沉靜如水。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陸一明在他身邊坐下,指了指雲璃:「逍遙老仙的徒弟,師兄還記得她嗎?」
「怎麼不記得?修士的壽元很長,面貌在十年間沒有什麼變化。」
陸一明笑著撓撓頭。「我總是用原來那個世界的時間來衡量這裡的時間,便覺得十年該是物是人非的。」
淮寧朝二個女子那邊望了一眼,也不知在看雲璃,還是在看花蘇蘇。「物是人非,有時候反而用不了十年。」
陸一明一時有些理解不了,師兄發出的這個感嘆,是在指花蘇蘇,還是指他自己?「師兄,你當年是因為花蘇蘇跟昀虛反目的嗎?」
淮寧盯了陸一明一眼。
這一眼,叫陸一明忽然心中一震,沒來由地臉上一臊。
他懂淮寧的意思,似乎是在說:「還不夠嗎?」
陸一明咬了咬嘴唇,還是硬著頭皮問道:「能不能說說你當年的事?」
淮寧嘆了口長長的氣。
「你是不是覺得他修為高深,品行中正,無爭權奪利之心,對待你們這些弟子至少單獨相處的時候毫無架子,反而很平易近人,讓你感覺就像是家裡一個長輩?」
陸一明沉默一下,補充道:「而且我過淬鍊三關的時候,他救過我的命。」
淮寧點點頭。「應該的,你心裡有疑問很正常,我不像他那樣不允許別人有異議。」
他看著遠方,陷入一片回憶。「我剛剛跟了他,也是覺得此心光明。但是對一個人看法的改變,往往是由生活中一件又一件偶然發生的小事引起並且疊加,最後物是人非。更何況,都不是小事。」
他低頭看著篝火,眼中漸漸有了火焰。「你知道象妖族大亂嗎?」
陸一明點頭。「聽過,象妖族想要占據黃金礦,最後被三派聯合剿滅。」
淮寧一聲冷笑。「在那之前,象妖族早已不知道死去多少了。昀虛擄來那個瓜痴痴,探明礦藏大致所在,便叫象妖族在地下掘洞無數,終於找到了黃金,便將掘洞的象妖哄至一處,運靈力轟塌洞穴,把裡面的妖族盡數埋葬,如此一來除了他自己便無人知道此礦,隨後才派出親信開採黃金。象妖數量銳減,內部動盪不安,又有流言傳出昀虛私采黃金,昀虛擔心其他二派追究,便給象妖族安了一個叛亂的罪名,聯合其他二派強力鎮壓。」
陸一明偷偷瞧了一眼淮寧,小心翼翼道:「可是大家都說,師兄你在那一場平叛中立了大功。」
淮寧垂下眼睛,目中有痛苦之色。「不錯。我的手不乾淨。我審問一個象妖俘虜的時候問出事情緣由,因此找到了瓜痴痴,這才後悔莫及。」
陸一明接口道:「所以你赦免了所有俘虜,指派他們幹活贖罪。」
「我師父早就說過昀虛是個偽君子。」雲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
陸一明回頭望了望花蘇蘇,她畢竟是個庶人,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又哭累了,此刻倒在樹下睡著了,身上蓋著雲璃的外袍。
雲璃抱著胸口,倚靠在樹幹上。「你當時為什麼不在眾人面前,把他幹的好事兒指出來?」
淮寧斜睨她一眼。「然後呢?憑你對你師父的了解,覺得他,以及金焱神教掌教岐淵,會支持象妖還是支持昀虛?」
雲璃仿佛是很不服氣,瞪了他一眼。「那岐淵視妖族為螻蟻我自然知道,可我師父也並非毫無公義之人。」
淮寧笑了笑,笑得很曖昧。
雲璃見他這樣笑,心頭火氣更甚,待要開口,淮寧瞧出了她的心思,連忙擺手。
「我並無針對你師父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事兒如果當時容許我有時間來從長計議,我不會照你說的這樣辦。至少,我得找出來那幾處被昀虛隱藏的黃金礦,然後恢復了瓜痴痴的神智記憶,再尋找到象妖中的知情者,這些齊全後再一併抖摟出來。否則,我拿什麼與昀虛拼?拿你師父的一點公義之心?」
陸一明暗暗贊同淮寧的想法:「你在這麼做的時候,還順帶遇見了花蘇蘇,可被昀虛發現了,他就……他倒是決絕。」
淮寧自嘲地笑了笑。「不怪他決絕,只怪我天真。我一心以為可以把他勸回來。是我這些年太順了,或者是這些年咱們這個世界太平無事,以至於忘記了道經上的天道人心,終究是道經上的,不是這個世界上的。這個世界真正的天道,便是這森林中的法則,弱肉強食,權益至上。腦子裡有道經可以,行事卻不能全按著道經來,否則只會落得我這樣的下場。」
雲璃哼哼一聲笑。「腦子裡有道經,行事卻不能全按著道經來,豈不是把自己撕裂了?」
陸一明摸著下巴:「我好像能理解。原來我們那裡有一個國家領導人好像說過這麼一句:仰望星空,腳踏實地。就是說可以心存理想,但必要付諸實踐。這當中也許會有無數迂迴和碰壁,但總能找到平衡與過渡。」
淮寧望了他一眼,笑道:「我被囚之初,也是你這樣想的,激勵卻空洞。十年下來,我只深切領悟了一點。實力沒有達到足夠與對手抗衡的境界,再有多麼齊全的證據,多麼充沛的公義都不頂用。你想要腳踏實地,最要緊的一條便是提升境界,若能與昀虛打個平手,也許他能聽你說幾句。若能打敗他,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說了這話,林中諸人都陷入沉默。因為大家都知道,在場的只有二人剛剛踏入元仙,一人還是元嬰,其餘皆是妖獸,境界更是不濟。而昀虛卻在新近得了赤煉金剛劍和赤血襲靈珠,或許下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甚至會超越元仙巔峰。
淮寧輕輕一笑,拍一下陸一明的肩膀。「不必這樣低沉。殺人不過頭點地,比死更可怕的是永無止境的絕望。而這我已經經歷過了,還怕什麼呢?把那個封印我的符印給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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