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飛石循著來路滑行,銘澈站在飛石一角,沉著臉不做聲。洛書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師兄,他斂去平時的嬉皮笑臉,沒有表情便成了此時最複雜的表情。
她的一隻鞋子被玄千葉的碧火燒成了灰,此時只好在飛石上坐著,素悠師姐還在昏迷中。那些鎖在鎮魂台上的妖魔止住叫聲,似乎都被剛才那場鬥法所震懾,這一路,靜得可怕。
好不容易到了飛石停靠處,有幾個青衣弟子一直等在那裡,見銘澈他們回來都鬆了口氣。
「師叔,你們沒事吧?」
銘澈沉聲道:「去拿擔架。」
幾個弟子趕忙跑走,眨眼的功夫便抬來兩個擔架。
銘澈怒喝,「誰說要兩個了?你們是盼著多個人出事麼?把素悠師姐抬走,送到浮雲頂。」
青衣弟子嚇得趕忙撤走一副擔架,又將昏迷的素悠抬了,全都一溜小跑消失不見。洛書站起來輕聲說:「師兄,我剛才坐在那裡,他們就以為我受了傷,你別亂發脾氣。」
銘澈看了她一眼,突然彎下腰,一把將洛書抱起,大步走向四道禁制石門。
洛書嚇了一跳,紅著臉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他不說話。
「少一隻鞋也能走,真的。「
他還是沉著臉不吭聲。
「師兄……」
他停下腳步,低著頭看她,她掙扎著想要下來。突然,他一揚手,她的另一隻鞋子也被脫掉了。
洛書沉默了,不再說話。銘澈抱著她,穿過所有禁制石門,穿過所有守衛弟子的目光。
洛書突然明白了師兄的情緒,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突然知道這幾年之所以能出色地完成宗門任務,都是妖魔所賜,而這魔頭,偏偏是他親手擒回來的。
偏偏,舉劍卻不能殺。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到銘澈沉聲說:「對不住,鞋子沒能拿回來。」
洛書展顏笑道,「師兄居然跟我道歉了,今天師兄果真和平時不一樣。」
「今天怎樣?平時又怎樣?」
「平時的師兄嬉皮笑臉只知道欺負人,我還以為那些名氣都是吹牛的。可是今天師兄對陣玄千葉,身姿灑脫,劍氣凜然,沒有半分懼色,那妖魔再厲害也是師兄手下敗將。
還有師兄的劍,和魔頭鬥法的時候比煙花絢爛,比閃電凌厲,那火焰照得天牢如同白晝,其餘的妖魔都嚇得不敢出聲。師兄的劍叫焰破長明,真是好名字!還有,以前我沒景仰過師兄,今天就景仰了呢。」
銘澈被逗笑了,「你是吃了蜜糖麼?」
「嗯,師兄若是嫌我馬屁拍得不夠好,我再重拍。」
銘澈笑笑,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
「師兄,」洛書輕聲道,「你的袖子被魔頭的碧火燒了幾個窟窿,都不好看了,一會兒回去我給你補袍子好不好?」
「好。」
眼前驀地一亮,已經出了天牢。靈猊追電站在山口,一見主人現身,瞬間奔到銘澈身邊。銘澈將洛書放在獅子背上,自己也跳了上去,追電帶著他們一直飛到浮雲頂。
到了洛書的住處,素悠已經被安頓好,靜靜地躺著。除了昏迷不醒,看上去沒什麼大礙。
銘澈將洛書放到凳子上,找了雙她的鞋,蹲下身幫她穿上。洛書漲紅了臉,小聲道:「師兄……我們要去師祖那裡復命吧?」
銘澈不答,看著鞋子,恢復了以前笑嘻嘻的模樣,「我先前說錯了,師妹的鞋是香的。」
洛書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銘澈站起身道:「你歇著,我去見掌門真人。我想清楚了,若是從玄千葉那裡得了消息再去清剿魔軍,我是不肯的,我不信憑著道家真傳滅不了魔都嘍囉!堂堂道門大宗,不必用交易來抬高聲望,更不用留著那魔頭。我這就去真人那裡請命,回來我就讓他化成灰!」
洛書點點頭:「師兄,我等你回來給你縫袍子。」
銘澈又笑了,本來從鎮魂台出來時心裡極氣惱,此時被洛書幾句話說得心情大好。正要調笑幾句,突然,隔壁素悠的屋裡傳來了歌聲。
素悠醒了?兩個人對望一眼,立刻推開素悠的房門,接著都呆住。
只見素悠坐在榻上,一邊哼著歌,一邊扯自己的頭髮,一見銘澈他們進來,忙停了手端正坐好。
「師姐……」
素悠伸出食指,「噓,別出聲,我要找東西。」
她皺著眉,拿起床邊梳子開始慢慢地梳頭,動作和神態都極為詭異。她梳著梳著,咯咯笑出了聲:「洛書,你的天籟命真大,我那天才沒把它掛在樹枝上,我直接扔下山崖的。討厭死了,這樣都沒摔死。」
洛書恨道:「那還要多謝師姐,天籟因禍得福,還靈變了呢。」
素悠好似沒聽到一般,歪著頭說道:「那玄千葉氣度不凡,幽都的魔也不是都長得難看,是不是?」
她梳頭的手停了停,噗嗤笑出聲來:「洛書,一個天籟就讓你什麼都說了,師弟不就是在找女修後背的羽毛麼。嘻嘻,你們知道嗎?我本來生在江南刺繡大家,從小女紅就好,給自己肩頭刺幾片羽毛出來,簡直易如反掌。」
說完,她開心地唱起歌來,哼得都是江南小調。若是平時,洛書也會覺得那調子柔婉嫵媚,可此時,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洛書扭頭看看銘澈,「師兄,師姐早上喝多了?」
銘澈蹙著眉頭道:「她是中邪了。」
就在這時,唱著歌的素悠突然一頭栽到,又暈了過去。
洛書急道:「師兄,這怎麼辦?」銘澈想了想,從指環中拿出顆丹藥,讓洛書餵素悠吃了。又找了幾位女弟子,讓她們輪番值守,不離素悠床榻。
安排完這些,銘澈才帶著洛書出來,囑咐她說:「吃了這丹,師姐一時半會兒不會醒。洛書,我這就去師祖那兒,師姐若有異常,你馬上派人稟告。」
洛書點點頭,銘澈走了,她坐在自己房裡想著今天的事。
素悠再討厭,也是師姐。那魔頭用了什麼招數,搞得師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難道看了魔頭的眼睛就會被迷了心智?師姐會不會像鎮魂台上的魔頭那樣,自己讓自己灰飛煙滅?
想到這裡,洛書不由得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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