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牆之上,塞薩洛尼卡的守軍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人們歡呼著歐朵希雅和查士丁尼的名字慶祝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仗。城中許多的百姓也已經自發地走去城外,去迎接莫利亞的軍隊。
而皇女這時候也終於可以松下一口氣,可這時候她卻發現一直在她身邊的安東尼婭不知為何背過身去,臉上緊張的神態似乎是在害怕著什麼。明明這個女孩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都在支持著自己從沒有絲毫的動搖,可為什麼在一切都塵埃落定後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歐朵希雅走上前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安東尼婭?」
而熱那亞女孩並沒有作答,而是轉身死死地盯著海牆外,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我的哥哥。」
……
塞薩洛尼卡的海灣外,威尼斯人的艦隊見敗局已定只好選擇留下燃著熊熊大火的戰船殘骸朝著西南方向突圍而去。
而安德烈亞多利亞也並不準備公開和威尼斯人發生摩擦,他示意身邊的部下們給遠處靠近過來的艦隊發信號不要追擊。現在熱那亞和威尼斯之間雖然矛盾加劇,時有衝突,但是他可不願意成為引發兩國戰爭的導火索。見對方知趣離開,年輕的貴族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甲板上,渾身濕漉漉的伊戈爾從冰冷的海水中被撈了上來,在剛才襲擊的混亂之中,他果斷跳入水裡擺脫了威尼斯人的控制。沒有絲毫猶豫,機會轉瞬即逝,一旦對方反應過來必然會懷疑加害於他,而當伊戈爾登上船看到正在等著自己的一船熱那亞人,他隨即猜出了前因後果。
「看來你就是安東尼婭小姐的哥哥了。」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伊戈爾還是從面前的年輕貴族俊美臉龐上找到了二者相似的影子,不過真正讓他一眼能夠確定的卻是兄妹倆那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眸子。
而安德烈亞多利亞也並不否認,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道:「多利亞家的安德烈亞。我想你們與舍妹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便是以這個身份同諸位相識的吧!」
伊戈爾冷冷地看著對方並沒有作答,的確在君士坦丁堡遇到安東尼婭的時候她還是一身男裝以她哥哥的身份解救了被拉丁軍隊攔截盤問的他們。作為報答伊戈爾他們幫助安東尼婭擺脫身邊管事逃離監視的,這些事情恐怕眼前的男子早已經曉得,現在明知故問,必然另有所圖。
見伊戈爾一臉警惕的樣子,安德烈亞也早就料到會是這樣,於是展顏笑道:「不必緊張什麼,只是隨口一問。對了!那麼現在你們還在為那孩子辦事麼?若是那樣的話,我也算你們半個僱主了,畢竟你們在聖地一直打的是我的旗號,給我帶來了不少的困擾。」年輕的貴族深諳相處之道,幾句話之間安德烈亞展現出來平易近人的姿態毫無貴族應有的盛氣凌人,一時就連一旁的雅羅斯拉夫等人也對其不再像之前那樣戰戰兢兢。
可是伊戈爾卻依舊不為所動,他可不會傻到認為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麼簡簡單單的貴公子,不過從對方話語中他還是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
看來無論是接觸條頓騎士團還是僱傭商船,之前他們一行人能夠在阿卡城那麼順利都有對方暗中的操盤。
「我們現在效忠的是查士丁尼大人。」決定不給對方留半分餘地,伊戈爾選擇開門見山。
「哦,果然是他啊!」安德烈亞隨即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十分淡然地說道:「既然這樣的話,也就不必拐彎抹角了,之前在魯斯尼那的時候我一直都非常期待和查士丁尼閣下見一面,只可惜一直無緣。就勞煩你們引見吧!」這才是貴族青年真正的本意,以退為進的安德烈亞多利亞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伊戈爾心中下意識栗然。很明顯,這對兄妹除了繼承了相同的美貌之外,同樣還有著一樣深沉的心思。
……
塞薩洛尼卡城外。
打掃完戰場之後,查士丁尼的軍隊並沒有直接進城接受帝國臣民們的迎接,而是選擇在城外列隊休整。儘管取得了大勝,但是這一仗莫利亞軍團付出的犧牲也是巨大的。僅僅側翼突擊戰,便有上千名的年輕士兵喋血沙場,他們都是米斯特利斯新軍中的菁華,而在最後的拉鋸戰中,僅復興騎兵和潭蓓騎兵兩支查士丁尼手中的王牌便近乎建制報廢,戰馬累死無數。更不用說以血肉之軀阻擊塞爾維亞騎兵的阿爾巴尼亞山民們,博格達尼率領的青石崗部落差不多有一半人死在了戰場上。可以說查士丁尼能夠取得這場戰爭勝利,那都是這無數士兵用鮮血換來的,或許這場勝利值得慶賀,可是他相信有些事情比現在慶功更重要。
命人壘砌土堆,居高臨下的查士丁尼一邊讓部下收斂戰死者屍骸,並由塞爾吉烏斯修士以及隨行的阿格里尼翁僧侶們為這些亡者祈禱,一邊他又讓人從俘虜中特意清點此戰被抓獲的伊庇魯斯士兵出來,卸下他們身上作為戰敗者的鐐銬,單獨成列站在莫利亞軍團的對面。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士兵們只能站在土堆前靜靜地等待著高台上沉默無言的查士丁尼。而此刻,若是抬頭便會發現頭頂上的殘陽已經鮮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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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查士丁尼站在高台上似乎在醞釀著情緒,良久之後,他方才緩緩開口:
「從七丘山到金角灣,我們的祖先建立起了一個偉大的帝國,便是羅馬。她的名字從誕生之初便孕育著榮光和偉大。在伯羅奔尼撒有這樣一句古老的諺語,『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眼中的蠻族』,曾經我們腳下的土地也像如今一樣盤桓著驅散不盡的紛爭,彼此仇殺彼此嫉恨,戰鬥不休。而我們的先輩篳路藍縷,執掌著文明的火炬驅散群氓的蒙昧,從此之後我們的父輩可以自豪地講述那古代的英雄傳說,從此之後我們可以不懼面對周邊兇惡的四鄰驕傲自稱我們『羅馬人』的名號,從此之後我們的孩子可以自由地成長在那面鷹旗之下。一切本應該如此。」查士丁尼的本應該情緒進一步伸張的演講忽然在此處戛然而止,而這短暫的停頓也將沉浸在故國榮光的士兵們拉回到了現實。
用那雙深藍色的眼眸望向伊庇魯斯的俘虜,查士丁尼發現他們之中也有人為他的演說而動容,而這正是他所想要的,畢竟羅馬人的認同早已經在幾百年前便刻在了每一個人血脈和文化之中,即便是誕生過皮洛士的伊庇魯斯。
於是,查士丁尼趁熱打鐵,「正如我說的,本應該如此,但如今我們的國土卻四分五裂,四夷在侵凌我們的同胞,而我們卻將應該刺向敵人心窩的劍對準自己手足。這也許是羅馬誕生以來,至暗的時刻。但我所說這些,並非是為了哀嘆同室操戈的不幸,因為我有幸和你們,我的士兵們一同進行一場偉大的內戰,就在此時此刻,我們的能夠成就的功業不僅超越了三世紀的奧勒良皇帝,更可以直追奧古斯都和凱撒等神君。乃是因為自此之後的成敗,將決定的不再是你我個人的榮辱存亡,而是這個曾經偉大的國家是否能夠再次偉大。現在,我們聚集在這片無數將士永遠長眠的戰場上,我將這場戰爭的勝利獻給他們,獻給的不僅是我麾下犧牲的人,同時還有同在此戰陣亡的伊庇魯斯人,以及任何值得悼亡的帝國子民們。
願他們能夠得到安息!願他們的犧牲能夠令我們的國家長存!這以後世人不會注意,也不會記住我們在這裡說過什麼,但是他們永遠無法忘記這片土地下犧牲者的事跡。但若是有一天我們的國家消失了,即便我們現在把他們的名字刻在石頭上,風霜也會磨平上面的文字,而為了讓生者不被遺忘,這更要求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去繼續未盡的事業。我們要在這裡下定最大的決心,不讓這些死者白白犧牲,要使這個國家充滿千年榮光的名字永世長存。」
……
喜歡伊庇魯斯的鷹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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