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宮裡,能找的有效人選也就是太子了,偏生這個時候,又有伺候的人來告訴了他,蘭奕臻今晚不回東宮。
蘭奕歡盤膝坐在床上,抱著裝零食的大盤子歪頭想了一會。
他覺得他不能坐以待斃,得多摸索出來一些完成任務的規律。
比如說這個「建立連接」,要怎麼著才算建立連接,非得肢體接觸嗎?好像也未必。
他昨天晚上在蘭奕臻那裡睡覺的時候,一開始也沒跟蘭奕臻挨著,但是系統時不時會提醒一句「連接已斷開」,過一會他翻個身,可能就又重新連上了。
這有可能跟他和蘭奕臻之間的距離有關,也有可能跟他用的是蘭奕臻的東西有關。
那麼,反正蘭奕臻今天也不回來,要不再去他那裡試試?
蘭奕歡將盤子往床頭上一放,從床上溜下來,去了東宮的主殿。
蘭奕臻下的命令是酉時三刻之後鎖住主殿大門,這會時間還早,蘭奕歡順利從兩殿之間的迴廊處走了過去。
中途有人看見了他,要行禮,蘭奕歡也不慌亂,就做個「別出聲」的手勢,小聲說:「噓,我藏貓呢。」
一個小孩子在宮裡跑來跑去的玩,再正常不過,更何況他又是皇子,侍衛們自然都不會阻攔。
蘭奕歡當著一隊巡邏的人藏在了假山後面,等到人都走了,他從後面繞過去,穿過垂花門,到了一處窗下,窗扉緊掩。
窗內就是東宮主殿最角落的一排下人房了。
蘭奕歡唇邊挑起一個笑,隨便在旁邊掰下根小樹枝,在窗下捅了一會,窗戶就開了。
他直接爬到窗台上,跳了進去,還不忘回手帶上窗戶。
再出了下人房,轉過兩道迴廊,就到了東宮的主殿了。
蘭奕歡悄悄溜進了門。
裡面空蕩蕩的,空氣中有股像雨後草木萌生一般的幽淡香氣,似有若無,溫潤悠長,跟蘭奕臻身上的氣息一樣。
蘭奕歡知道,蘭奕臻的寢殿和書房中常年都會焚燒這種異域進貢來的燒雨香,有清心醒腦的作用,他目光一轉,已經找到了擺放在大殿一角的一座香鼎。
蘭奕歡正是衝著這隻鼎來的。
他走過去,撫摸著鼎身上古樸的花紋,思緒回到上一世他十八歲那年的某個夜晚。
那時,他負責掌管兵部,因為突然來了緊急的情報,蘭奕歡就匆匆去了東宮,找蘭奕臻匯報和商量對策。
兄弟兩人一直說到天徹底黑透,眼看宮門也馬上就下鑰了,蘭奕歡便準備告辭,外面卻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來。
他迫不得已,只好留在東宮,等著冰雹停下來。
蘭奕歡知道蘭奕臻向來很自律,不熬夜也不賴床,跟他這種白天困如死狗,夜半精神百倍的人可不一樣,就說讓蘭奕臻回去休息,自己留在這裡看看書等一等就好。
但蘭奕臻卻說他恰好茶喝多了沒有困頭,也沒去睡,坐在那裡跟蘭奕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蘭奕歡以前沒跟他說過什麼閒話,也不知道蘭奕臻愛聽什麼不愛聽什麼,估摸著逛青樓聽曲的事是不好跟太子講的,蘭奕歡便提起了自己一次外出打仗時吃的叫花雞。
這話題顯然選對了。
他比劃著說怎麼打到了一隻野雞,用樹葉和泥巴包了,埋在沙子裡,再在上面燒火,把雞烤熟,蘭奕臻聽的雙眼亮晶晶的,一瞬都沒把目光從蘭奕歡臉上移開,顯得極有興趣。
聽完之後,蘭奕臻甚至還用一種頗為讚賞的語氣同他說:「七弟你竟然還有這等本事,果真是沒什麼事能難得倒你。難怪營地里的將士們一提起你來都讚不絕口。」
蘭奕臻一臉「吾弟厲害」的表情,讓厚臉皮如同蘭奕歡都不禁低頭摸了下鼻子,乾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把一個雞弄熟而已。」
他想,可能是太子久居深宮,沒見過太多的世面,所以連這麼一點小事都欣喜讚嘆。
蘭奕歡不至於就真無恥地覺得自己有那麼棒,不過倒是發現太子這個人還挺平易近人的,心裡也親近幾分。
蘭奕歡笑著說:「二哥過獎了,不過是在外面吃不上飯,只能臨時湊合湊合。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回了京城之後我就再也沒這樣吃過東西了,還挺想念的,都把我給說餓了。」
蘭奕臻想了想,說:「你要是現在想吃,也不是不行。」
蘭奕歡擺擺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沒有合適的地方,我那會都是直接把雞埋到沙地里,然後在地面上起一堆火,很快就熟了,如果是烤,或者是普通的土地,味道不同。」
蘭奕臻便指著他那個焚香的鼎問:「你看這個行不行?」
蘭奕歡:「」
蘭奕歡:「啊?」
蘭奕臻道:「這個鼎底下鋪的就是白沙,上面再放香料,這香料叫『燒雨』,可以用作薰香,也能當做食物的佐料,我看,都很符合你的要求。」
「不是。」蘭奕歡道,「但這這,這個不是你薰香用的香鼎嗎?」
如香鼎香爐一樣的物件,在他們雍朝算是禮器,薰香,也是一種貴族的基本禮儀,就和正衣冠,潔儀表同樣的嚴肅正經。
更何況,這鼎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品,在東宮這種地方拿它做烤雞,那畫面蘭奕歡真是不敢想像。
見蘭奕歡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蘭奕臻倒是笑了,說道:「東西怎麼用,不是還是看人有什麼需要嗎?你既然正好餓了,也想吃這個,那麼用一用這香鼎,也算它能多派些用場了。」
他說著微微傾身靠近蘭奕歡,低聲道:「而且,其實我以前也這麼用過它,大約就是十三四的時候吧。只是手藝遠遠不及你,弄得不好。」
聽了這話,蘭奕歡更加驚訝了,沒想到自家二哥居然是這樣一個人,看來他以前對蘭奕臻的了解太少了。
想像一下,清冷高貴的太子殿下正襟危坐在那裡批閱奏章,批著批著餓了,就悄悄在薰香爐子裡挖坑烤個雞腿吃,畫面實在太美。
不過,蘭奕歡也確實被蘭奕臻給說服了。
於是,在那個外面風雨連天的夜晚,他們這對原本不算太熟的兄弟,就在東宮中用昂貴的爐鼎和香料烤了一堆雞肉和地瓜出來,吃得噴香。
如今,蘭奕歡站在鼎前,想起這件事,臉上不覺浮出一些笑意。
曾經他已經受夠了這座深宮的時候,覺得宮中處處都是陰森和詭譎,幾乎已經要忘了,其實他和他的其他兄弟們之間,除了競爭與廝殺,還是有一些稀少的溫情時刻的。
別人老說太子冷漠無情,手段厲害,都對他又敬又畏,但其實就蘭奕歡回想起來兩人之間寥寥的相處時刻來看,蘭奕臻在他面前的態度一直很溫和,對他也不錯。
後來蘭奕歡登基,也是一直在提防著蘭奕臻會興兵發難,但是防到最後,一直到他臨死,蘭奕臻都沒有那樣做過。
太子其實是個好人。
而蘭奕歡今日來,便是衝著這隻鼎的。
不知道用蘭奕臻每天在用的鼎烤點東西出來吃,是不是在蘭奕臻不在的時候,也能得到一部分的任務獎勵?
蘭奕臻晚上不回來,正中蘭奕歡的下懷,可以讓他施展手腳,大膽嘗試。
蘭奕歡鬼鬼祟祟往外邊看了看,東宮規矩嚴明,除了他之外,別人也不敢沒事跑到太子的寢宮裡面來瞎溜達。
蘭奕歡見沒人發現,就解開自己拎過來的小包袱,從中取出雞腿、香腸,以及點心若干,全用油紙墊著,攤在地上。
這些東西都是熟的,生的他也弄不來。
蘭奕歡工具不全,沒地方找泥巴去,也不能把鼎裡面的火燒的太大,被人察覺,所以他的想法就是把這些熟食放在裡面加熱一番,瞧瞧有沒有效果。
至於點心,反正都在那放著,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蘭奕歡也順手給帶來了。
蘭奕臻那個時候誇他「幹什麼都幹得好」,其實蘭奕歡是覺得太子說話的時候可能是困了,腦子不大清醒,才會說出這麼離譜的話來。
且不說他其實好多事都不會幹,只說如廚藝一道,他會做的也僅僅是把肉埋在沙子裡弄熟這一種而已。
眼下,便是為填飽肚子而使出看家本事的一刻。
香腸和雞腿都又粗又沉,蘭奕歡一隻小手還抓不過來,便蹲在地上,費勁地將它們都吭哧吭哧分別包好,又踮著腳把鼎蓋打開,在裡面挖好坑,把他的寶貝放進去。
他先放了一隻雞腿,觀察片刻,見沒什麼問題,覺得很振奮,開心地一鼓作氣,將剩下的東西連帶著那些點心都塞進了鼎里。
末了他跳著重新把蓋子蓋好,擦了把腦門上的汗。
蘭奕歡都放進去之後,湊到鼎的縫隙邊上,甚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以聞見微弱的肉香味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蘭奕臻這裡的東西真的好用,還是自己親手努力做東西吃比較有成就感,反正蘭奕歡聞到這股味道之後一下子變得很期待。
他坐在旁邊的小墊子上,仰頭看著鼎,兩眼放光地靜靜等著。
開心的他並不知道,這個時候,危機正在逐漸靠近。
——假裝晚上不回宮的蘭奕臻,為了不讓蘭奕歡發現自己,悄悄從側門進了東宮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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