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掛了，便是晴天 150章 初雪

    夜色漸深，星空下飄起大朵大朵的雪花，寂靜無聲地飄向每一處角落。屋頂樹木和路邊停放的車輛，轉瞬之間，都被裝扮得銀裝素裹。腳下的地面，不大會兒功夫，就鋪滿了薄薄的一層積雪。這場雪，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小治和大伯站在街頭，一邊說著話，一邊不時仰望著徐徐飄落的雪花。一開始，他們還不以為意，繼續在落雪中討論著問題。片刻之後，雪花越下越急，撲簌簌地急落下來，幾乎連喘歇的空間都沒有。不過分分鐘的時間，頭髮肩頭和衣服，便沾滿了白絨絨的一層積雪。

    大伯的心情，似乎瞬間明朗起來。他陶醉地望著空中飛舞的雪花，對小治說，我們該回去了！應該坐在家裡，烹上一壺熱茶，細細地欣賞雪景才好。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啊，值得好好記念一番。

    小治也被這場出其不意的落雪，浸染了繁雜疲累的心靈，之前的焦灼煩躁一掃而光。一片片雪花般靜謐的平靜，逐漸盈滿了心懷，好似一條清冽舒緩的溪水，慢慢流進乾涸的心田。

    小治和大伯互相道了再見，各自駕車開向回家的路。擋風玻璃上，結了一層薄冰，晶瑩剔透，猶如冬日裡家窗上的魯冰花。

    小治打開暖風的功能鍵，朝著前窗忽忽地吹過去。過了一會兒，便看到玻璃上方，開始有水珠淌落，繼而匯成條條水流。冰雪融化，前窗變得開闊明亮。小治輕踩油門，幽然而去。

    此刻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夏雪洗浴完畢，躺在床上看了會兒書，漸漸感到困意來襲。她將書放到枕邊，平躺下去，很快睡了過去。入夢之前，依稀瞥見有潔白的雪花，輕輕地扑打在窗玻璃上。是下雪了嗎？她來不及多想，便墜落入無邊的夢境裡。

    小治走進家門。客廳里留著一盞燈光，那是特意為小治點亮的。餐桌上，擺放著一隻精美的青花瓷碗，旁邊的同色小碟子上，放著一隻白瓷的小勺。小治一看便明白，廚房裡給他煲著湯呢。

    小治其實沒有什麼胃口，不過，為了不辜負夏雪的一片心意，他還是端著碗走進廚房。為了節省時間，小治索性站在廚房裡，喝下了一碗熱湯。然後，熄滅客廳的燈光，輕手輕腳地走向二樓臥室。

    小治推開臥室門，發現半邊窗簾沒有擋。外面的積雪，潔白閃耀，折射著皎潔的月光，明晃晃地照進屋子。夏雪已然酣睡，白皙的小臉透著淡淡的紅暈。許是睡熱了，夏雪從被子裡蹬出來一大截白藕般的細腿，散發著陶瓷般的光芒。

    小治望著夏雪，寵溺地笑了。為什麼，夏雪在他的眼睛裡，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呢？時時刻刻，都讓他的心裡產生一種強烈的要去保護她的衝動。他容不得別人去欺負夏雪，看不得夏雪蒙受冤屈的樣子。夏雪這輩子，只能受他一個人的欺負，只有他薛治才可以讓夏雪逆來順受。若是別人敢碰夏雪一根毫毛，那人一定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小治想到這裡，眼前不覺浮現出夏雪紅顏淚目、婉轉承歡的小模樣。他喜歡夏雪有些時候表現出的可憐樣兒，看著夏雪粉淚盈腮、敢怒不敢言的嘟起小嘴兒，聽著夏雪不得不柔聲向他求饒，小治潛伏在心底的征服欲會得到極大的滿足。從前的夏雪，可是只知道對他頤指氣使，處處都擺出一副導師的威嚴。小治終於造反成功，翻身做主把歌唱，夏雪的處境可想而知。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夏雪就已經睡醒了。她看向晨光熹微的窗戶，發現窗玻璃上貼著晶瑩的雪花，驚喜地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走到窗前，將臉貼在玻璃上。外面的樹木和低矮的冬青叢，都還蒙著一層細碎的白雪。地上不見積雪，流淌著一道道細細的水流。可惜不是在北方，否則那積雪不會融化得這樣快。

    雪，快回到被窩裡來，小心凍著了。小治的聲音，忽而從身後傳來。夏雪縮回冰涼的鼻尖，回頭看向小治，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她聽話地跑回床上，鑽進溫暖的被窩裡。

    小治，你這麼早就醒了？你是真睡醒了，還是昨夜根本就沒有睡實？夏雪看著小治略微憔悴的眼角，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頰，不覺俯下身子，輕輕地吻著小治的眼角，還有那張厚薄適中的紅唇。

    小治笑著攬過夏雪，威脅著說道。雪，你可不要大清早地過來點火啊，小心你一會兒滅不了火！到時候，可不要又哭又喊地求我放過你。夏雪一聽，瞬間推開小治，離他遠遠地。

    對了，小治，昨天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吧？夏雪想起昨天，小治對她的叮囑，心裡還在覺得奇怪。

    小治順手從床頭拿過一張報紙，遞給夏雪。雪，你自己看吧，我們很榮耀地上了《娛樂周刊》的頭條。這件事，是晴子乾的。薛家上下，已經知道了你我的事情。昨晚，薛家對我開始興師問罪了。薛老爺子和薛老太，昨晚差點被我氣出大事兒來。我昨晚，可是雙膝跪地，才終於讓他們消了氣。

    夏雪一聽小治的話，心裡已經涼了大半截。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薛家這一劫，她此生看來是逃不過去了。夏雪拿起報紙，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末了盯著那張插圖，愣了半天。顯然，夏雪在回憶著那張照片上的場景。

    不大一會兒，夏雪的臉頰緋紅，用力推搡著小治，喊道，都怪你！都怪你！那夜在書房，我心裡就覺得那樣不妥，可是你就是不肯罷手！如今，被別人偷拍，還發在了報紙上。這下，你心裡可舒坦了吧？

    小治不屑一顧地掃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邪魅地笑道。現在，我心裡舒不舒坦，我可不在意。我只知道，那夜在書房，我可是太爽了，簡直連骨頭都酥掉了。當時萬萬沒有想到，門外還隱藏著一個觀眾。要是提前知道有人觀摩，我一定會把你的造型擺放得更加美妙！

    夏雪霎時羞紅了臉，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小治。沉默半晌，夏雪憂戚地說道，擔心什麼，就會來什麼。這一天，早晚還是來了，本來以為這輩子可以躲過去，不用再面對他們這些人。你們薛家看我不順眼，我看他們更不順眼。我對他們無所求，因而也不會再去看他們的臉色，仰人鼻息！

    小治聽到夏雪這麼說，臉色不覺陰沉下來。他伸過手臂，用力把夏雪拉在眼前，面色威嚴地凝視著夏雪的眼睛。夏雪不覺心裡發抖，目光隨即退縮，不敢再去與小治對視。

    小治伸出食指，慢慢托起夏雪尖尖的下巴。雪，你看著我的眼睛，記好我說的話！薛老爺子和薛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不比從前剛硬，什麼風吹雨打都不畏懼。不管他們從前對你如何不通情理，但是你現在對待他們，絕對不能去肆意頂撞，更不能故意去惹他們生氣！你如今是我薛治的女人，就必須守我薛治的規矩，否則我是不會輕饒你的！就算是遇到天大的困難，我們一起面對一起扛。但是有一點，你不許給我退縮，更不能動不動就把分手和離婚掛在嘴上！我的厲害，你也嘗過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果你敢違背我，後果你自己可想而知，我薛治向來說到做到！

    夏雪心裡委屈難言，好半天都沒有回應小治的話。對薛家的仇恨，早就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薛家凌駕到她身上的恥辱，她到死都不會忘記，更不會輕易地去原諒他們。當年，薛寒將她無情拋棄，她夜裡冒著滂沱大雨，跪在薛家門前。可惜她一直跪到天亮，薛家的人都不肯正眼出來瞧瞧她。

    在薛家的眼裡，普通人家的兒女，只要沾上他們的邊兒，就一定是圖謀他們家的財富。在他們眼裡，只有顯貴富豪和家族商業利益。如果你跟他們談真情談愛情，他們會認為你是個十足的腦殘，會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語言摧毀你的自尊。夏雪當年被薛家碎了一地的自尊，蒙受的那些羞辱，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那時候，夏雪曾經用過最殘酷的心愿，詛咒過薛家。她希望老天開眼，讓薛寒不得善終，讓薛老太不得好死！讓薛家的產業，早日潰敗，一無所有！在她無力保守僅剩的尊嚴，蒙受愛人的背棄，又被薛家無視的時刻，她原本良善的心瞬間變得惡毒無比。從此，在她的心裡，除了對薛家的仇恨，別無他有。

    後來，夏雪拼盡一己之力，終於把薛寒送進了監獄！薛家從而受到重創。在薛寒飽受牢獄之災後，據說薛老太太當月就住進醫院，差一點就一命嗚呼！當夏雪得知這一切時，心中並無半點對於薛家的同情。她的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暢快，她就是要讓惡人現世現報，讓那些踐踏過自己尊嚴的人痛苦地死去！

    小治，當初也是夏雪報復薛家的一個工具。一個薛寒進了監獄，對於薛家的打擊，還遠遠不夠。所以，夏雪施展了更加惡毒的計劃。放長線釣大魚，十年種樹，百年育人。培養一個活生生的報復工具，當然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成的，那需要長年累月，甚至十年二十幾年或是更為漫長的時間。

    夏雪幾乎就要完美成功地實現自己的報仇大計。可是，鬼使神差，身不由己，她和小治竟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夏雪，居然會真心愛上了小治，而且是心甘情願。小治，早已長成一個霸道強勢的男人，富有自己的主見和智謀。他，已經不會再對夏雪言聽計從。

    小治望著沉思良久的夏雪，皺眉催問道，雪，我剛才說的話，你可都記在心裡了嗎？

    夏雪膽怯地抬眸望著小治，說，我記下來了，你儘管放心吧！

    小治這才鬆開緊握夏雪的大手，一點點收離回來。夏雪臉上的痛苦神色，漸漸舒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