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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情人多多多。然而開不開心,他都不是太清楚。」侯滄海想起張小蘭的那句判語,哼起多年前一首流行於世安廠的歌。
這是某個流行歌手九十年代初期的一首歌,曾經在世安廠四處唱響,惹得古板的老幹部在大會下嚴令廠廣播台播放,他的原話是:「現在我管不了你們在家裡聽什麼,但是我管得了廣播站,有我在,廣播站永遠不能播發靡靡之音。」
這句話成為了全廠的笑話。
侯滄海當年並不喜歡這首歌。喬峰式的英雄形象才是其心中的理想模型,而非見一個愛一個的段正淳。所謂理想豐滿現實骨感表現在這個想做喬峰的人如今哼唱起了「花花公子」的歌詞。
「快點,說清楚,這個女孩子是做什麼的。」周永利如一隻長得有厚厚腳墊的貓科動物,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兒子身後。
侯滄海轉過身,將手放在母親肩膀上,道:「先別說無關的事,你的身體怎麼樣?」
周永利道:「比我想像中要好,除了重體力不能做,基本上算是正常人了。」
侯滄海曾經找周鑫請教過尿毒症腎移植的後期護理,然後自己整理成六條。這次回來,他準備詳細把這六條講給父母聽。護理得好一些,母親就能生存得更久,開不得半點玩笑。
「我給你講六條,第一條是做好記錄,每天記錄好體重、尿量、體溫、服藥種類及劑量。」
「每天記,太麻煩。」
「媽,我長期跟醫生接觸 ,懂得比你多。你別打馬虎眼,事關生存,我一點都不能開玩笑,再麻煩也得記。第二條,嚴格按照醫囑服藥,不能想當然隨便減藥、改藥,否則容易發生排斥反應。第三條是定期按時複診、及時複查。」
「這兩條我知道。」
「第四條, 體溫升高至38度以上、尿量減少、體重增加、腎移植腫大、疼痛、血壓升高、乏力、腹脹、心動過速、血肌酐以及尿素氮升高,如出現上述情況,儘快複查腎功能;第五條預防感染,我不多說。」
周永利拍著兒子腦袋,道:「當了醫藥代表,我兒進步很大。你其實是一個當醫生的料,要是高考的時候不去看棋譜,肯定能考進醫科大學。」
侯滄海繼續摟著母親肩膀,道:「最後一條要和全家人一起商量,開個臨時家庭會議。」
「什麼事情,這麼嚴肅。」
「開會時再說。」
侯家議事會在侯水河房間召開,兩個小小的新成員聽不懂,仍然滴溜溜地轉著眼睛。
「我有兩個建議,第一,我媽不要去上班了。工廠本來效益不好,上班沒有意義,立刻辦理病退手續;第二,我媽退休在家以後,家裡要請保姆,一個不夠就請兩個。」
聽到最後一句話,家裡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侯滄海。
侯援朝拿著兒子寫給自己的六條護腎注意事項,道:「侯子,你寫的這些東西還算靠譜,讓你媽病退也靠譜,可是請保姆就太不靠譜了。你妹和你媽,兩個人在家,還帶不了孩子?你在外面賺錢也不容易,不要打腫臉充胖子。」
侯水河道:「現在大學畢業生工資普遍不高,哥的工資就算高一些,自己要用一部分,還得給媽治療費用,我估計沒有剩多少了。如今保姆費用不便宜,實在用不著。」
侯滄海為了說服家裡人,道:「剛才你們都在問那個叫張小蘭的女孩是什麼來歷,現在我就講明了。他爸爸是江州一個大老闆,目前在高州開煤礦,每天收入都是用麻袋來裝。他準備給女兒張小蘭成立一個房地產公司,張小蘭是老闆,讓我做總經理,拿年薪,五十萬。爸,媽,我是一個拿年薪的人了,請一、兩個保姆有什麼問題。你們節約錢,把我媽累病了,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五十萬年薪,對於侯援朝和周永利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
侯滄海又道:「除了五十萬年薪外,我在二七高州分公司還有收入。所以,家裡不要節約錢,必須請保姆。一句話,不能讓我媽再勞累了。」
屋裡諸人都不說話,只有兩個小孩子的哼、哼聲。過了幾分鐘,侯援朝道:「你別吹牛。老闆又不傻瓜,會拿五十萬給你,十年,就是五百萬,可能嗎?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時代過去了,現在不能浮誇,你不能騙我們。」
周永利道:「就算騙我,我也高興。」
侯滄海道:「我從不說假話。明天把越野車開回來,你們就相信了。」
吃過晚飯後,一家人抱著小孩子在院內散步,惹得眾人圍觀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院內人都知道侯滄海為了母親的病而從政府機關辭職,多數人都覺得侯滄海真不錯,很孝順,是為家庭付出犧牲。也有極個別人心裡陰暗,對侯家遭遇的不幸是幸災樂禍的態度。
晚上九點,侯滄海藉口與老同事吃燒烤,離開了世安廠。他坐著公交車來到江州商場,取出越野車,直奔陳華所住小區。
晚十點鐘,他開車準時來到小區門口,還未停車,就見到了站在路邊的陳華。
陳華上了車,拿給侯滄海一個門禁,道:「以後不用把車停在路邊,直接進停車場,坐電梯上樓。」
侯滄海將那枚門禁掛在鑰匙串上,道:「這個門禁我能用多久?」
陳華道:「直到我通知你作廢為止。」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別有意味。
小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停在一個背靠牆,前面視線通透的角落。
「前面有停車位,怎麼停在這裡?」
「這裡隱蔽。」
侯滄海伸手摟住陳華,將其身體拉到懷裡。陳華原本想讓侯滄海上樓,可是根本無力抗拒那雙手,順勢靠了過去。兩人在車裡熱情地吻了起來,深入而熱烈。
這是兩個嘗過人間至味的年輕身體,相遇就擦出了熊熊大火。在即將進入關鍵環節時,陳華輕輕道:「我想在床上,不喜歡這個憋屈的地方。」
兩人下了車,陳華整理好衣服,準備乘坐電梯。她走了幾步,見侯滄海站在車旁不動,催促道:「走啊。」侯滄海低聲道:「稍等,我這個樣子,遇到外人挺尷尬。」
陳華這才發現侯滄海褲子某處搭起了大帳篷。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墊了墊腳,在侯滄海臉上溫柔地啄了一口,道:「今晚,讓我們爽個夠。」
這是一個激情之夜,侯滄海和陳華都暫時忘記了人間種種不快。
在第三次洗浴之後,侯滄海和陳華坐在窗邊沙發上,心平氣和地聊天。
「陳文軍跟著黃德勇調到了高州,你們見過面沒有?」
「陳文軍是新區主任助理,二七公司把辦公室設在新區。他如今意氣風發,據我觀察,很快就能上處級。」
「朝中有人提攜,自然升得快。」
侯滄海喝了一口茶,問出了一直想要問的話題,「你最近和小梅有沒有聯繫,她過得怎麼樣?」
月光從窗戶透了過來,曬在了陳華臉上。她微微笑道:「我們剛剛親熱了兩次,然後談論起各自前任,這有點滑稽。」
侯滄海伸手摸了摸被月光照著的臉頰,道:「一日夫妻白日恩,何況我和小梅好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陳華用臉蹭了蹭侯滄海的手掌,道:「我和小梅沒有聯繫上,但是和李沫有聯繫。小梅最初到廣州時,在李沫家裡的服裝店上了班,後來去了一家服裝技校學習。最近在一家服裝廠工作。據李沫說,她還是單身。你現在狀況不錯啊,其實可以去找她。」
「有時也想南下,每次臨行前就猶豫。」侯滄海又道:「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陳華全身放鬆地靠在椅子上,道:「沒有特別變化,在宣傳部好好工作,熬資歷。」
「有沒有合適的人?」
「我對男人很挑剔,又有戒心,始終沒有看得上眼的。」陳華這幾天身體正在饑渴,恰好侯滄海回來了,讓她完全得到釋放,此時身心都處於非常舒服的狀態。
經過了社會的重重考驗,侯滄海如今能夠理解了當初陳華的選擇。他將椅子拖到陳華身邊,並排坐著,看天上半月,聊天。
「侯子,你還有理想嗎?」
「有啊,我想當山南首富。」
「別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我真沒有開玩笑,現在算是解決了生存問題,就得想點高遠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沒有這麼高遠的理想,能當上一縣主官就行了。」
「拜託,這個理想非常高了。當上縣委書記基本上就能實現自己的意志了,很難。」
「我們兩人都努力吧。」
月光如水一般灑下,落在兩人身上。侯滄海眼光隨著月光移動,不一會兒,沉入夢鄉,發出輕微鼾聲。
陳華沒有入睡,在鼾聲中想著心事。那一張威嚴的面孔和相反的形象混合在一起,讓她心煩意亂。想了一會兒,她伸手摸了摸侯滄海挺直的鼻樑,嘆息一聲。
(第一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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