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乘風聽文仲山詢問,苦笑一聲,說道:「當時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怎麼還回的來啊,好在之前多年經商,如何買賣到還是記得,否則就算那次沒死,就我現在這樣子,也早就餓死了,後來我就留在那漁村,見那漁戶每日辛苦打漁,最後也不過勉強餬口,還要給官府繳納重稅,因此我就和他合夥,他打了漁,我拿到市集去賣,換了錢,而後直接在集市購買各種生活所用之物,找尋海匪的舌頭,將這些生活所用賣給那些海匪,那些人,雖然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是交易卻是公買公賣,他們孤懸海外,不缺海產,缺的是鍋碗瓢盆,針頭線腦這些生活所用,而我也交易也是公平有信,所以漸漸地,周邊的小群海匪,都來我這邊購買所用,到後來不光生活所用,就連刀槍兵器我也偷偷販賣,這一晃就是五六個年頭,我在周邊的名氣越來越大,來我這裡買賣的人也越來越多,直到四年前,我又一次碰上了王直。」
文仲山這心中就是一動,挑了挑眼眉卻又問道:「王兄,後來如何?」
蔣乘風繼續說道:「如今那王直可非昔日可比,早已不在蓬萊島,而是占據東海扶桑薩摩國的松浦津,自立為王,國號大宋,自號徽王,這十年間吞併大小海匪無數,甚至還僱傭無數扶桑武士,手下精兵數萬,槍炮無數,在海上儼然就是帝王一般,和大明官軍屢次交手,大敗明軍,聲勢震天,後來他聽說有個在漁村交易的怪人,雖然身有殘疾,但是公買公賣,童叟無欺,無論刀槍棍棒,還是西洋的佛郎機,都能買到,因此他特意派人,接我去了松浦津,等見了面,他一眼就把我認了出來,當時我尚未恢復記憶,王直就將我留在薩摩國,遍請名醫,又整整三年之後,直到一年前,我這才恢復記憶,方才想起我那愛妻明珠,還有那未出生的孩子,到如今一晃一十三載,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人世,因此我即刻辭別的王直,歸心似箭,經歷九死一生,終於又來到渤海。」
文仲山心中一動,暗自盤算道:「原來他一年前就來到渤海,為何直到今日方才現身?」因而文仲山問道:「王兄,既然你一年前就到了,為何不來鳳梧城尋找孤呢?」
蔣乘風嘆了口氣說道:「大王,你現在見我這般模樣,就可想而知了,我一到渤海,直接就去鳳梧城想去找尋大王,但是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守城的軍兵,見我不是避之不及,就是要打要殺,嚇得我只能藏在蒙山之中,勉強度日,我在大明還有扶桑之時,雖然眾人也會對我冷眼相加,但至少還承認我是個人,都沒像渤海這般,見了我就如同見了怪物一般,非打即殺,我倒是想去見大王,但是跟本就進不了鳳梧城,所以一直就藏在蒙山之中。後來偶然得知今年剛好是太子滿十二周歲,要離開鳳梧城,前往鸞棲城,學習王家禮儀,大王王后都要到送客亭相送,因此我年初就到了送客亭周圍,一直等到今日,這才見大王出宮,我早早藏在亭中,就是想與大王相見,我別無他求,只是想問大王一聲,我那愛妻明珠如今是否還活在世上,如果已經死了,敢問大王她葬在何處,我這就去她墳上祭拜祭拜,而後拔劍自刎,唯一的心愿就是懇請大王看在我是為渤海,為大王落到這般模樣的份上,能將我夫妻二人葬在一起,以免明珠和我那萬里孩兒母子二人在地下孤苦無依,如果她還活著,只要大王能說個去處,我再去尋找於她,但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大王駕前的東宮太子,竟然是我那一十三年前尚未出生的孩兒,那大王的王后,不用問,定是我那愛妻明珠!」
文仲山聽蔣乘風說到這裡,心中也是蹦蹦直跳,他強壓心神,長嘆一聲,說道:「王兄,這事說來話長,如果你要怪,就怪孤一人,是孤對不起王兄你,於明珠無干,試想十三年前,王兄你下落不明,音信全無,明珠已然身懷六甲,那時只剩下他孤兒寡母,又身在異鄉,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門,而孤一直無子,自從見了明珠,孤也對她念念不忘,只是明珠當時乃是王兄之妻,孤雖情根深種,無奈卻只能壓在心中,對明珠也一直是以禮相待,雖有好逑之心,並無非分之想,但是日復一日,明珠遲早也要生產,這時王兄噩耗傳來,明珠幾次尋死覓活,孤日夜苦勸,最後明珠念肚中已有了孩兒,這才勉強留得性命,孤當時以為王兄已經不在人世,因此這才大膽對明珠吐露心聲,明珠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思慮再三答應和孤成親,但是有言在先,一是孤要待這孩子視為己出,百年之後,就將渤海王位傳給於他,二是要為王兄守孝三載,方能入宮,但是渤海自古以來,如要立太子,其母必先封為王后,但明珠寧可在青鳳觀出家為道,也要整整為王兄守孝三載,孤這三年對明珠依舊是叔嫂之禮,沒有絲毫逾越,三年期滿,明珠這才入宮,明珠對王兄可謂是仁至義盡,如果王兄在十年前回到渤海,那今日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如今已然十載,時過境遷,自從明珠入宮,孤就將後宮嬪妃悉數遣散,十年來,後宮之中只有王后明珠一人,孤是一心一意,真心相待,十年來,孤於她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對風兒更是如掌上明珠一般,縱然是他有時頑皮胡鬧,明珠打罵於他,也都是孤在袒護求情,如今一十二歲,孤不曾加一指於風兒身上,更不曾說一句重言於其身,我們父子之情,王兄方才歷歷在目,孤言之真偽,一看便知,如今王兄回來,孤也句句屬實,一是感激王兄,如不是為我渤海,王兄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也為王兄遭遇心痛不已,二是也想問問王兄,如今已知明珠風兒情形,那王兄究竟打算如何?」
蔣乘風聽文仲山一口氣將這十三年來種種一說,尤其說道明珠為自己守孝三年,不惜出家為道,那真如萬刀穿心,肝腸寸斷,聽文仲山問他打算如何?蔣乘風毫不猶豫就說道:「大王,當日種種,陰差陽錯,既不是大王的錯,也不是明珠的錯,我蔣乘風誰也不怪,要怪,只怪是我自己命中注定,如果當日我死了,一切皆休,但是如今我經歷九死一生,回到渤海,無論如何我也要見我那愛妻明珠一面,如果她不嫌棄我如今這般模樣,還願意和我再做夫妻,望大王開天恩放我們夫妻父子一家團聚,我蔣乘風對大王感恩戴德,下輩子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以報大王之恩,但是如果她已經一心一意,跟隨大王,我蔣乘風絕不糾纏,立刻離開渤海,無論哪種結果,我都會去往松浦津,面見徽王王直,求他開渤海海疆,保大王海路通暢,只求大王能讓明珠見我一面。」
文仲山看著蔣乘風,點了點頭,說道:「王兄,你這要求並不過分,孤絕不會從中阻攔,只是孤有一言,王兄先斟酌一二,如果王兄執意要見,孤即刻就會安排。」
蔣乘風此刻心急如焚,便道:「大王有話請講,蔣乘風洗耳恭聽。」
文仲山接著說道:「王兄,如果明珠不願跟王兄再做夫妻,那麼一切如舊,王兄想去想留,都由王兄自便,但是如果明珠願意和王兄再續前緣,那就分為兩種情形了。」
蔣乘風問道:「是哪兩種情形?」
文仲山不緊不慢,接著說道:「一是明珠和風兒都隨王兄而去,這樣也罷,至少王兄一家團圓,但另外一種就是明珠願意,但是風兒如今已經成人,他從小生在渤海,長在鳳梧,至於他是否願意,孤和明珠也左右不來,到時候如果風兒執意要留在渤海,那麼就要面臨明珠和風兒母子分別,如果風兒捨不得娘親,他們母子難以分別,王兄又當如何?難道這樣的結果是王兄你所願意看見的嗎?就算他們母子最終灑淚分別,風兒留在了渤海,他的身世必定大白於天下,到時候舉國上下都知道他並非孤之所出,就算孤願意,滿朝文武,天下百姓也斷然不肯再讓他做渤海之主,於他的前程百害而無一利。」
蔣乘風之前一直日思夜想就是見到李明姬,好能夫妻團聚,至於之後如何,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他自己九死一生都能挺了過來,更何況夫妻團聚,到時候夫妻一心,還能有什麼翻不過去的山,邁不過去的坎兒?!如今聽文仲山這般一講,尤其是把話說到文寅風的身上,蔣乘風頓時呆若木雞,愣在當場。
文仲山並不給蔣乘風留思考的餘地,緊接著說道:「話又說回來,就算風兒和明珠都願意和王兄離去,王兄一家團聚,一時雖好,但是王兄有想過嗎?這之後你三人又作何打算?難道帶著明珠和風兒投靠王直,讓風兒從此失身為匪?還是去往慶尚道投奔李氏一族?且不說十年光陰,明珠的父母還在不在人世,就算還在,以王兄如今殘缺之身,身無長物,帶著明珠風兒去往慶尚道,結果也是可想而知,風兒自會受盡白眼,你們一家也是舉步維艱。最後王兄只能迴轉大明,但是王兄你私通倭匪,早有案底,如果只是你一人,要走要停,要隱要逃,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再帶上明珠風兒,過這種官府通緝,隱姓埋名,居無定所的日子,對風兒又有何益?因此,無論是否風兒願不願意,對他都是百害而無一利,孤話已至此,何去何從,還望王兄斟酌,而後孤自會帶王兄去見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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