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伯府徹夜大戰,雖然擊退了賀天熊幾人,但是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李貞受傷頗重,李如松和赤哥兒均掛彩帶傷,府兵死傷無數,卻只抓了一個胡玉金,而主犯賀天熊和其餘人等均逃走不知所蹤。
李富指揮兵丁,雖然在東門追上了賀天熊,但是天黑林密,最終讓其走脫,搜尋不著,一直到天明,再無蹤跡,只好收兵回府。
寧遠伯李成梁當夜趕往校場,欽點三萬關寧鐵騎,第二日天明宣誓出,直奔廣寧,要趕在寧王狗急跳牆前先制人。
原來李成梁當日聽完黑羊子所說,就已經派心腹人前往京城告之當朝太閤東嶽先生張居正,張居正感到形勢嚴峻,連夜進宮,奏明天子明神宗萬曆皇帝和李太后,此時天子尚幼,李太后代行天子令,與張居正計較後,張居正認為遼王尚未真正謀反,只是捕風捉影直接出兵剿滅藩王,出師無名,也會寒了天下藩王的心,最好是讓寧遠伯李成梁提高戒備,等遼王謀反的證據確鑿之後,再帶兵剿滅為佳,表面上責備李成梁,以安撫遼王,私下授關寧虎符給李成梁,讓其見機行事。
李太后對張居正言聽計從,張居正當即票擬了聖旨,李太后代天子批紅,馮保掌印,送至寧遠,責備李成梁輕信謠言,應有不察之罪。
張居正暗寫的密書,也送到寧遠,言之讓李成梁便宜行事,最好在遼王準備妥當之前搜羅罪證,或者逼其先反,同時將關寧鐵騎半塊虎符交給李成梁。
李成梁心領神會,先是接旨謝罪,而後暗中命令鐵衛營趕製十面大旗,上書「奉天靖難」,在鐵衛營劫掠遼王儲銀之時插在現場,本來已經準備妥當,但是卻生錢鼠王竊銀一案,如今銀兩全失,無有物證,如果出兵,遼王抵死不認,只說有人栽贓陷害,自己又無證據證明那些藏銀之地均是遼王所有,李成梁也是無計可施。
所幸秦蒼羽幾人誤闖鼠洞,奪回一些遼王官銀,而在此時賀天熊行刺自己,雖然走了主犯,但是活捉了胡玉金,當即嚴刑拷問,胡玉金受刑不過,和盤托出遼王如何勾結尼堪外蘭,東皇徐天波,欲刺殺寧遠伯,而後舉兵造反等等事由,如今人證物證具在,李成梁當機立斷,直接出兵,同時派人密帶奏章,告之朝廷。
點好軍隊,李成梁命人將李如松也喚到軍營,次日天明,關寧鐵騎三萬騎兵,浩浩蕩蕩,直撲廣寧而去,兵貴神,第三日午時已經到了廣寧城外,安營下寨,眼看一場大戰就要爆。
李成梁有意要看看李如松領兵能力如何,將李如松喚到帥帳跟前,問道:「松兒,如今兵抵廣寧,為父問你,如果是你,當如何打贏此仗?」
李如松略一思索,說道:「父帥,廣寧乃是遼東重鎮,守軍約在六千人左右,如今父帥統領五倍於敵,《孫子》謀攻篇有言: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因而以孩兒之見,此時大軍開到,五倍於敵軍,正是鋒不可當之時,應該一鼓作氣,揮軍急攻,定能一戰而克。」
李成梁笑道:「松兒,你平日裡不喜文課,如今卻能以兵法言之,為父倒是甚為欣喜,但是書本乃是死的,打仗卻是活的,正所謂兵不厭詐,要估量自己和敵方的優劣,隨機應變,方能出其不意,克敵制勝。
廣寧乃是邊關重鎮,城高池深,糧草充足,易守難攻,守軍雖少卻是精於守城之兵,保護城池乃是強項,而我關寧鐵騎多是騎兵,平地草原上攻伐戰殺,所向披靡,但是攻城卻並非強項,以己之弱攻敵之強,就算數倍於敵,勉強攻下,自己必然也會損失慘,一旦急攻不下,折損了士氣,後果堪憂啊。」
李如松聽聞李成梁如此說法,細想也覺得的確如此,看來父親是另有妙計,方才自己真的是死搬兵書了,當下問道:「父帥所言極是,那父帥這次統領的為何全是騎兵?而不帶上攻城的步兵呢?」
李成梁說道:「一來是兵貴神,如今遼王行刺失敗,必然狗急跳牆,倉皇起事,而廣寧城裡還有官府衙門,老督軍等並非遼王一黨,遼王要完全控制寧遠,必然先要除掉這些人等,才能完全掌握兵權,為父兩日內急行百里,正是要在遼王立足未穩之時攻其不備,如果帶上步兵和大型軍械,迤邐前行,如此到了廣寧,遼王已經站穩腳跟,到時候再硬攻廣寧,損失定然極大。」
李如松似有所悟,李成梁繼續說道:「其二,廣寧周邊均是平原,而遼王所依賴者無非是廣寧堅固,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白蓮教眾,這些人本就是廣寧周邊百姓,多居於鄉里,不在城中,遼王造反,定然召集這些人丁前往廣寧,此時如果為父將廣寧團團圍住,採用圍城打援之法,平地交戰,精銳騎兵對倉皇起事的暴民,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李如松聽到這裡,方才知道父帥用兵果真不是一般將領所能匹敵,當下敬服道:「如此一來,父帥定然不費吹灰之力,攻克寧遠。」
李成梁頓了頓,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有待鍛煉,這只是其一,其二。尚有其三,廣寧守軍本就是我大明軍伍,效忠朝廷,就算被寧王一時掌控,但是軍心不穩,肯定持觀望之態,如果遼王援軍勢大,則會負隅頑抗,因此只需要將遼王支援廣寧的白蓮暴民打退幾次之後,城內見沒有援軍支援,定會不戰自亂,而那些白蓮教的暴民烏合之眾,些許關寧鐵騎衝殺幾次就會呈鳥獸散,此時為父將北門圍城之軍佯裝撤退,那遼王定然從那裡逃走,到時只需幾十輕騎,即可生擒之,廣寧則不攻自破。」
李如松恍然道:「父帥先是圍城打援之謀,而後是圍城必闕之計,如此一來,當真只需些許騎兵即可,而且不用攻城,幾乎毫無損失就能拿下廣寧,生擒遼王,孩兒受教了。」
李成梁拿出一支令箭道:「如今你已然成年,為父此次想看看你的本事,我給你三千騎兵,你領著就在廣寧東面巡視,一旦現成股的白蓮暴民,即可衝殺,不得有誤。」
李如松稱是,上前接過令箭,轉身剛要出營帳,這時一個傳令官匆匆忙忙地跑進營帳,高喊:「報!」
李如松一愣,心說難道廣寧自己出兵來打了嗎?那他們真好似蚍蜉撼樹,飛蛾撲火一般自尋死路。
李成梁說道:「切莫慌張,何事報來?」
傳令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報大帥,營門有一人求見大帥,自稱是圖倫城主尼堪外蘭特使,特來拜見大帥。」
李如松聽聞此言,愣了一愣,剛要上前說話,李成梁一擺手,先命傳令下去,命他將來人帶來大帳。
等傳令下去,李成梁略微思索之後,面有怒容,一陣嘿嘿冷笑。
李如松上前道:「父帥,這尼堪外蘭和遼王結為生死同盟,難道此次派人是來下戰書的嗎,那他們可是自尋死路。」
李成梁面色陰沉道:「松兒,恐怕你剛好猜反了。為父倒是認為這尼堪外蘭是來表功的?」
李如松奇道:「表功?何來表功?」
李成梁道:「你先不用去了,隨為父一起見見尼堪外蘭派來的人,看看為父是否猜對?」
李如松見父親面色不善,隨機點頭,站立一旁。
一會功夫,大帳外傳令喊道:「稟大帥,圖倫特使帶到。」
李成梁在營帳中說道:「進來吧。」
只見帳門一開,從外面進來了一人,上身穿著單皮坎肩,下身扎腿的馬褲,腳上登一雙馬靴,打扮一看就是女真特有的打扮,腦後一條大辮子盤在脖上,進門後跪倒在地,喊道:「奴才阿合奇,奉我主尼堪外蘭之命,特來拜見寧遠伯李大帥,現有我主親筆書信一封,呈交大帥,請大帥過目。」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雙手舉過頭頂。
旁邊衛兵上前接過書信,放在李成梁的帥案之上。
李成梁並未讓阿合奇起身,問道:「你叫阿合奇?」
阿合奇跪在前面,點頭稱是,李成梁說道:「這封信本帥不用看也知道內容,想必是你主子尼堪外蘭前來邀功的吧?」
阿合奇嚇地趕緊回道:「奴才只是傳信,信中內容絲毫不敢偷看,原封未動,望大帥明鑑。」
李成梁哼了一聲,打開書信,看了兩眼,甩手便遞給李如松,說道:「松兒,為父倒是沒有猜錯,只是沒猜對這尼堪外蘭的胃口。」
李如松拿過書信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建州衛左指揮使圖倫城主尼堪外蘭謹拜遼東總兵寧遠伯李諱成梁大帥賬下:卑職得寵於皇恩,受命於大帥,日日省身,夜夜叩謝,以死報天子之浩蕩,大帥之器重,代領建州,兢兢業業。後竊知國親遼藩,不沐聖恩,心懷叵測,意欲謀反,卑職佯與其盟約,虛與委蛇,以為探聽虛實,奏明朝廷。
怎奈遼藩枯惡不俊,旦夕舉事,前與卑職約定合兵廣寧,卑職謹記聖恩,無詔不可入關,怎奈事態緊急,只能從權,不得已不請自專,親領三千軍馬進駐廣寧,佯裝合兵,當日內聯知府,外結督軍,夤夜舉事,浴血奮戰,雖自折兵十有七八,然受顧天子隆恩,大帥洪福,已將遼藩生擒於其府,謀逆者一網打盡。
正備奏章軍書稟朝廷大帥,知大帥神,天兵已至,卑職欣喜如狂,本欲攜逆獻於大帥賬前,怎奈卑職無詔進關,罪在不赦,其心惶惶,畏大帥虎威,罪身豈敢聽命於大帥帳前,特命使告大帥心安,候大帥進城,卑職自縛其綁,伏大帥階下請罪。卑職 尼堪外蘭 拜上。
李成梁此時已經命人先將阿合奇帶到偏帳等候,這時見李如松看完書信,一臉茫然,嘴裡半天才說道:「這……」
李成梁笑著說道:「松兒,為父所猜不錯吧。」但是語氣冰冷,絲毫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
李如松愣了愣,說道:「父帥,這,這尼堪外蘭把遼王活捉了?!那父帥冒著被刺之險,帶領大軍,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而被他搶了平叛的功勞?他不是和遼王一同盟約造反嗎?」
李成梁面色難看之極,但轉瞬間仰天大笑,李如松站在旁邊模稜兩可,不知父親為何笑。
李成梁大笑之後說道:「哼,這尼堪外蘭果然梟雄本色,見事不對,即刻反水,臨陣倒戈先活捉了遼王,瞬間從謀逆同黨變成了平叛的功臣,此人能被太岳大人選中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只是日後尾大不掉之時,恐怕還是要為父出來收場啊。
哼,這三千軍馬損之七八,還真敢獅子大開口,朝廷這次恐怕也要大出血了。罷了,松兒,事到如今,隨為父提領大軍,進城,去看看他還能再玩出什麼花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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