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共飲一杯如何?!」
茶館二樓的角落裡,那個青袍美人朝李觀棋笑著舉起手中茶杯。
「」
李觀棋想了想,然後站起身來,抓著此女方才擲來的那一根快子,走了過去。
「曾!」
他坐到青袍美人對面,將快子直接插進了此女面前的木桌。
「這玩笑不好笑。」
李觀棋看著這個身穿青袍的貌美女人, 沉聲道:「面對忽然襲來的暗器,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不是抓,而是躲,這裡普通人那麼多,我剛剛若是躲了,這一根快子就是一條人命。」
「你才不會躲。」
青袍美人巧笑嫣然, 指了指另一邊正在收錢的說書老人,「他說了嘛, 『習武不為殺, 為止戈』呢,對吧?」
「」
李觀棋皺起眉頭,不知這個女人到底找他要做什麼。
「你怎麼看?」
青袍美人手托香腮,慵懶地瞥了李觀棋一眼。
「什麼怎麼看?」李觀棋愈發詫異。
「習武不為殺,為止戈。」
青袍美人眼眸微眯,笑了笑,「你對這句話怎麼看?」
「你呢?」李觀棋並未回答,反問一句。
「不殺人,習什麼武?」
青袍美人依舊在笑,可彎彎的笑眼非但沒讓人感覺到甜意,反而如墜冰窟,「面對惡人不殺,放了他,他還會繼續作惡, 而且不殺的話,怎麼能夠對得起惡人害過的那些無辜之人?」
「所以啊」
青袍美人伸出一根青蔥玉指, 輕輕撫摸著那一根插入桌面的快子,朱唇輕啟:「我覺得, 能說出『習武不為殺,為止戈』這句話的人,就應該下地獄。」
「卡察!」
話音剛落,青袍美人屈指輕彈,將快子直接崩成兩截,另一截翻滾著飛出,深嵌牆面。
「習武不為殺,為止戈。」
李觀棋輕聲自語。
這句話當然不是白陽說的。
事實上這句話在大洛王朝早就流傳甚廣了,來歷出處根本不可考。
而他第一次聽見這句話,是從陳岩那裡——給他武道啟蒙的陳岩。
「武夫重德,習武不為殺,為止戈!」
此言何解?
有很多解。
千人千面,這句話也應該因人而異,而有無數個解。
「習武不為殺,為止戈因為,武夫重德。」
李觀棋看向對面的青袍美人,看似在朝她說話, 實則是在給自己明心:「武夫擁有強大的力量,正因如此, 我們需要更加堅定的良好品德, 以此來約束自己的拳腿。
習武不為殺,為止戈。
此言之意,在下私以為,其實是讓人們不要為了逞兇鬥狠,殺人牟利而去學武。
學武的初衷,應該更加光明磊落,應該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平息爭端,為了止戈而學。
但是。
不為殺,並非不能殺。
一字之差,那就南轅北轍了。
如果將這句話曲解,定死為習武者絕對不能殺人,那我就覺得實在太過片面。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所以這是不對的。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學武不應該以逞兇鬥狠,殺人牟利為初衷。
但是習武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遇惡事惡人,該出手救人,該出手殺人時也絕不應該有半點手軟!」
此話說罷,李觀棋忽然感覺腦海一陣清明。
武道,明心。
自己的心。
「說得好!」
青袍美人聽得此言,頓時面露笑意,拿起茶壺,給李觀棋倒了一杯熱茶,然後雙手舉起自己那杯已經微涼的茶水,朝李觀棋示意,「在下秦鹿白,敬兄台一杯!」
「齊宣。」
李觀棋也自報姓名當然了,是隨口胡謅的一個假名。
畢竟軍隊那邊,「赤血軍逃兵李觀棋」應該已經被斬首了。
「茶水沒意思。」
自稱秦鹿白的青袍美人放下一飲而盡的茶杯,然後笑著看向李觀棋,「齊兄,要不咱們去個更刺激的地方?」
「哦?」
李觀棋眉頭微挑,「哪裡?」
秦鹿白咬了咬如血的朱唇,風情萬種的眨眼一笑,嫵媚到了極點。
「地下,生死擂!」
「打!」
「攻他下三路!」
「上啊草!」
「對!對對對!就朝他後腦打,打他後腦!」
「漂亮!」
「好樣的!」
「喂!別懈怠啊!頭爆了不一定死,把他心臟也挖出來!快挖!」
「噗嗤!」
火把連天,昏黃的火光之中,無數人頭攢動,圍繞著一座被鐵欄杆圍起來的巨大鐵籠,或者說巨大擂台!
「吼!」
擂台之上,一個渾身浴血的壯碩大漢仰頭怒吼,左手抓著一具四肢疲軟的無頭屍體,右手高舉一顆滴血心臟!
「砰!」
大漢用力一捏,直接將心臟捏爆,鮮血濺滿一臉,在周圍昏黃火光的照耀下,更顯幾分凶煞。
「喔喔!」
這暴戾血腥的一幕,頓時引爆了擂台下方無數觀眾的情緒,一時間人聲鼎沸,喝彩震天。
「本輪勝者,鎮山幫,趙大雷!」
「下一輪比試者,是」
擂台之上,簡單的清理過後,獲勝者和死者全都離開,隨著那位不知道在哪兒的主持人的聲音,想來很快就有新的一輪擂台賽即將開始。
很快就會有一對新的勝者和新的死者,然後再往復循環。
這裡是雷城。
但這裡不是表面光鮮亮麗的雷城。
這裡,是雷城的地下世界!
「齊兄,我們把這裡稱之為無面區。」
擂台和下方觀眾席的更外圍,眾多人影穿梭,還有一些類似酒館客棧的設施,其中一間緊挨岩壁牆面的酒館裡,一男一女彼此對坐。
李觀棋,秦鹿白。
「為什麼叫無面區。」
李觀棋詫異地看著對面這個帶他來此的青袍美人,「這名字有些怪。」
「怪嗎?」
秦鹿白咧嘴輕笑,笑容很是醉人,「很容易記住的,因為在這裡,人們不用再偽裝自己,可以卸下自己臉上的面具,盡情釋放天性,做自己,就像他們一樣。」
說著,她轉過頭,遙望擂台,望著那群因為觀看生死擂而歡呼雀躍的觀眾們,眼角含笑。
「白陽肅清雷城,讓雷城的武道風氣變得像是過家家一樣,天天都是點到為止的比武切磋,可他卻忽視了人真正的本性。
人性本惡!
血腥、殺戮、死亡!
這些東西,才是人們都不願承認,卻又最喜歡看的東西。
所以不管白陽再怎麼管理雷城,也只能把表面清理乾淨,類似『無面區』這樣的地下世界,今天沒了,明天又會在另一個地方冒出來。
今日之雷城,比之當年雷城,其實沒區別。
唯一的區別,只是白陽給整個雷城都戴上了一張面具而已。
可即便如此,雷城的百姓,依舊會來到這種『無面區』,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看自己喜歡看的東西。」
「」
李觀棋微微皺眉,「太過絕對了,大部分人還是喜歡和和氣氣的太平光景,還有」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秦鹿白,「這些無面區泛濫,官府不管麼?」
「官府?」
秦鹿白看著李觀棋,笑顏燦爛,「哈!你果然是外地來的,連這都不知道,你以為雷城是什麼?
是先有的四大家族,才有的雷城。
三百年前,這裡只是一片荒郊野嶺,是青龍家族率先遷居到此,又拉來了另外三大家族,最後四家合力,開荒建城,驅逐妖魔,吸納百姓來此。
久而久之,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雷城就這麼被建立起來了。
對於這種類型的城池,《洛律》裡是有相關律法的,會根據情況,考慮是否立為自治城。
從兩百年前開始,雷城就被朝廷劃分為了自治城。
所以雷城的城主,是由四大家族的家主輪流擔任的,每三年一換。
那麼,說回你剛剛講的官府怎麼不管無面區哈哈。」
說到這裡,秦鹿白忍不住捧腹大笑,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嘿,連白陽都對無面區束手無策,你說,城主管不管?又管不管得了?」
李觀棋語塞。
果然,大洛王朝是被一個又一個異血家族掌控的王朝,這句話沒有半點毛病。
「砰!」
忽然,一道壯碩的染血身影走進酒館,拿著一袋沉甸甸的金幣,直接丟到了掌柜的桌上,「喂,還你欠款,再給我來幾壺血丹青!」
「好嘞,有錢就是爺兒,等著。」
掌柜轉身去酒窖里取酒。
李觀棋轉頭看了眼。
是剛才那個在生死擂上面打贏的,好像是鎮山幫的趙大雷來著?
【一元級武夫】
「他是無面區的熟面孔了。」
秦鹿白也瞥了一眼,笑道:「打生死擂,輸了就沒命,贏了,最少也有1萬金幣的賞金,這個趙大雷聽說被人騙,欠了幾百萬的債。
他現在專門靠打生死擂過活,一次就能獲得尋常百姓三四個月的酬勞,平時偶爾還還債,長期當老賴,其實還挺瀟灑的,當然,不知道還能瀟灑多久。」
「嘿!」
趙大雷好似聽見了秦鹿白的編排,轉頭看向她,沾滿血污的臉上泛起一抹獰笑,「老子還能瀟灑多久不好說,不過美人兒你要是想,今晚倒是可以跟老子在床上好好瀟灑一下,老子包你欲仙欲死,哭著喊爸爸輕點兒!」
「哈哈哈哈哈!」
酒館裡的一眾亡命徒和觀眾全都大笑起來。
「」
秦鹿白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轉過頭來不再看趙大雷。
李觀棋保持沉默。
包括酒館角落裡的一個兩儀級武夫,同樣沒笑。
同為兩儀級,光是從秦鹿白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機,他就能判斷出此女的大概修為了。
一個兩儀級的女子武夫,可不是什麼能拿來開葷段子玩笑的好對象。
「喂,小子,快滾!」
酒館掌柜拿來了趙大雷要的那幾瓶「血丹青」,這漢子當即便提著幾壺酒,走到了李觀棋和秦鹿白的酒桌旁邊。
秦鹿白看著李觀棋,笑眼彎彎。
「」
李觀棋則是面無表情。
低級武夫,大部分情況下是看不出高級武夫修為的,若是對方還特意隱藏了氣機,那就連判斷對方是不是武夫都做不到了。
而李觀棋有一個很好的習慣。
——平時一直都在收斂氣機。
當然,面對同級武夫還是很難隱瞞的。
可是面對低級武夫,對方估摸著就會認為他是普通人了。
就像此刻的趙大雷。
跟個傻蛋似的誤以為他和秦鹿白都是普通人真他媽蠢吶。
你挑釁我,我還這麼澹定,明顯就是不怕你啊,你還不快點走?
唉。
李觀棋忍不住搖頭。
這麼蠢,難怪會被騙幾百萬,淪落到在這無面區里賺錢還債。
傻人是有傻福的。
但傻嗶沒有。
「喂,小子,搖什麼頭,聽不見老子的話嗎?!」
趙大雷俯視著椅子上面的李觀棋,沉聲大喝。
「」
李觀棋有些眼神複雜地嘆了口氣。
作為一米九八的大高個,他從小到大從未碰到過被別人挑釁的事情,可惜在詭異世界,一米九的男人並不少見,這個趙大雷的身高更是超過兩米一。
他感覺這種被挑釁的感覺還很新奇。
但同時,他又感覺趙大雷很有毛病。
「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李觀棋轉頭看向趙大雷,指了指對面的秦鹿白,費解道:「議論你的明明是這女的,你找我幹什麼?」
「嗯?!」
趙大雷看著他,面色陰沉,「你管我?老子讓你滾,那你就滾,哪來這麼多廢話?!」
「哈哈哈哈!」
秦鹿白直接忍不住笑出了聲,花枝亂顫,胸脯抖動。
角落裡那一個兩儀級武夫則是又搖了搖頭。
唉踢到鋼板就算了,還一踢踢兩個,這趙大雷在擂台上的運氣不錯,這下了擂台,怎麼就跟被人下了蠱似的,霉運沖天。
「」
李觀棋拿起桌上的一碗酒喝了口,然後沒再看趙大雷,「我心情還好,你快點走吧,我不想玩什麼扮豬吃老虎,然後反手打臉的戲碼,那很沒意思,實話跟你說,我是兩儀級的武夫,拜託,快點走吧。」
「你是兩儀級?」
「哈哈哈哈哈!」
趙大雷仰頭大笑,「那老子都是三才級了!」
?!
李觀棋轉過頭,望著眼前狂笑不止的趙大雷,徹底懵了。
臥槽。
這他喵不是一個「蠢」字能解釋的了。
這踏馬明顯就是腦子有洞的低能兒啊!
「快點給老子滾!」
趙大雷好像徹底沒了耐心,直接一巴掌朝李觀棋狠狠甩來。
「砰!」
李觀棋比他還沒耐心,當即面色一狠,反手抓住趙大雷的右手,將其大力摔在地上,然後抬起右腳,朝他頭顱狠狠踩下。
「噗嗤!」
頭顱崩碎,紅白之物飛濺。
李觀棋不吝嗇殺人,但是還不至於因為一個傻子稍微得罪了他,他就出手殺人。
一元級異血武夫,沒個頭顱而已,死不了的。
但是一元級武夫想要癒合頭顱,哪怕全力施為,至少也得半個小時往上走,在此期間,李觀棋可以清靜清靜了。
哦,當然,前提是這個趙大雷的心臟還
「噗嗤!」
秦鹿白忽然起身,修長的美腿高高抬起,而後又重重踏下,直接踩碎趙大雷的胸骨,將他的心臟踩成一團血湖碎肉。
趙大雷,死!
「???」
李觀棋茫然地看向這個女人。
「看人家幹嘛?」
秦鹿白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然後重新坐回椅子,「梁子已經結下了,你不殺,就是平白給自己埋個禍患,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
李觀棋想了想,感覺這話好有道理。
「我很奇怪。」
李觀棋看了眼地上趙大雷的無頭屍體,詫異地看向秦鹿白,「這傢伙怎麼蠢得像個低能兒似的?」
「蠢?像個低能兒?哈哈哈哈!」
秦鹿白愣了愣,而後仰頭大笑起來,花枝亂顫地,胸脯如水面般一陣亂抖。
「哪裡是像呀,這個趙大雷本來就有智力障礙,當年異血加身的時候被壞了腦子,大家都知道他腦子有問題,就你這個外地人不知道,哈哈哈哈!」
「」
李觀棋語塞。
合著他跟一個智障計較半天。
「等等。」
李觀棋卻是更加疑惑了,不解地看著秦鹿白,「這種智力有問題的傻子,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還在無面區混了這麼久?」
此言一出,秦鹿白的笑聲頓時戛然而止,背靠座椅,看著桌子對面的李觀棋,似笑非笑。
「嗯?」
李觀棋頓時感覺到一陣不妙。
他連忙朝周圍看去,只見酒館眾人,包括那個兩儀級的酒館掌柜,此時也都是一副震驚加驚恐的模樣。
一個一元級的傻子死了,為什麼會讓他們這麼驚恐?
「趙大雷是鎮山幫的人。」
秦鹿白朱唇輕啟,看著李觀棋,嘴角微勾,「而鎮山幫的幫主,叫做趙大風,對,就是趙大雷的親哥哥。」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說到這裡,秦鹿白緩緩起身,邁步間腰肢扭動,搖曳生姿,來到李觀棋身旁,俯下身,在他耳畔吐氣如蘭:
「趙大風,是三才級巔峰的武夫。」
「」
李觀棋微微側頭,看向近在遲尺,幾乎鼻尖對鼻尖的秦鹿白,死死盯著這張美艷容顏,「你坑我?」
可是為什麼?
這不合理。
因為這個秦鹿白也下腳踩碎心臟了,是他倆一起殺的趙大雷,相當於一起得罪了趙大風,為什麼這麼做?
李觀棋有些不懂。
從茶館相邀,再到帶他來無面區,然後再坑他,一起得罪三才級巔峰的趙大風。
如此一來。
秦鹿白就成功把他和自己綁在了一條船上,可是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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