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蹲守在巷子口的下人跑回來喊著,「回來,回來了。」
下人的聲音激動,狂喜,這情緒迅速傳染給了府中的所有人。
閔翰墨早就在門口等著,眾人也抬著三舅出去,除了閔相和老夫人,所有人站在門口,看著那輛馬車徐徐地停在門口。
馬車的蓬頂和帘子都顯得風塵僕僕,沾染了泥塵,車轍歪了,可見這一路回京,趕路有多急。
青龍衛負責趕車,前頭策馬的也是青龍衛,他們抵達之後,就先退到一邊去,沒有去掀帘子。
眾人也沒有,只是用含淚的眸光看向馬車,只等她自己掀開帘子,然後便有人過去攙扶。
閔翰墨忍住跑過去的衝動,淚水使勁滑落,他又使勁擦去,抽泣的聲音死死地壓著,喉頭因隱忍而劇烈顫動。
馬車裡,三夫人已經掩面無聲落淚。
這裡,有她的親人,有她的丈夫孩兒,但是近鄉情怯,她不敢掀開,不敢面對。
陪著她回來的義母顯得有些慌亂不安,她一輩子都在那個山溝溝,夫婿兒子早死,就留下她一人過了十幾年的孤寡生活。
直到撿了一個女兒回去,身邊才有人陪伴。
但是後來聽說她在京城有親人,要回來一趟,不放心她自己留在山溝裡頭,要帶她一同去。
義母本是不願意,覺得外頭的世界很可怕,只是義女不放心她,如果她不願意去,那她也不回去見自己的親人。
不得已,這才跟了她上京的。
她開始還暈了馬車,好在農婦底子好,習慣了就沒事了。
就是她始終很害怕,投棧住宿的時候,她不敢吃,也不敢跟人家說話,好些話她也聽不懂,總覺得自己跟人家格格不入。
如今抵達了這裡,女兒一直不敢掀開帘子,不敢下車,她也不敢。
因為入城的時候她掀開側簾看了,這裡商鋪林立,繁華無比,是她從沒見過的世界。
她很害怕。
她從來不知道女兒的親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但是想來住在京城裡頭,還能坐馬車回京的,一定是有錢人吧。
應該和城裡的員外郎一樣的。
就這麼好一會兒,冷瀟和南宮翼天也來到了,看到馬車停在門前,而門口也站滿了家人,哭的哭,抹淚的抹淚。
可都沒有動,沒有人上前去掀開帘子。
冷瀟看了一眼三舅,他被大舅摁在椅子上的,他激動得渾身顫抖,但是無法站起來,就那麼巴巴地看著馬車落淚。
冷瀟知道三舅媽不下馬車,是在努力做心理建設。
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此番回來,只想親眼看過他們都安好,然後說一句認錯人,就灑脫離開。
但到了家門口,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灑脫,也沒有辦法下了馬車之後,對著那麼多的家人說一句認錯人。
她把義母帶來,想必也是為了鞏固她自己的謊言,穩住她的心防。
她高估自己了。
冷瀟覺得她不會下馬車。
果然,一會兒之後,馬車裡傳出她的聲音來,「還請車夫送我們母女去客棧投宿,我母親有些不適。」
聲音是極力穩住的,但尾音微顫。
大家聽得這話,都哭了。
閔翰墨忍不住,哭著喊了一聲,「母親別走!」
馬車裡,傳出了一聲痛哭,但旋即忍住,繼續喊道:「車夫,煩請送回我們去投棧,我母親不適。」
鼻音哭腔已經很重,若不快些離開,她會崩潰痛哭的。
青龍衛看向南宮翼天,徵詢他的意見。
南宮翼天看向冷瀟,冷瀟問道:「我們出遊住的莊子,在哪裡?」
「不遠,便是城郊。」
「那就先把她們送到城郊去。」冷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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