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絡腮鬍漢子以為下方仍是縣令帶領的鄉勇,領頭一窩蜂地沖了下來,口中嗚嚕嚕喊叫著。一筆閣 www.yibige.com
林祈年在馬上下令:「不要把大元帥給射傷了,其他人給我放箭射死。」
弓弩手接連拋射箭矢,最前方的兩個人被射穿了胸膛,翻倒從山坡上滾落了下來。
兵馬大元帥李鐵見多識廣,知道這是碰上了真官軍,慌忙跳下騾子,牽著它往山上跑去。
衝鋒的山匪們一見大元帥逃跑,也掉頭往山上逃竄。林祈年扭頭對管崇豹下令:「崇豹,給我把那兵馬大元帥抓過來。」
弓箭手停止了射箭,管崇豹揮鞭抽打馬匹,恍若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馬兒衝上緩坡稍顯吃力,管崇豹迅速跳下,蹬踏著厚積的落葉,轉眼便衝到了山匪們身後。
李鐵畢竟掛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號,就是比一般的山匪膽兒肥,不需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提著殺豬刀往後掄。管崇豹低頭避過,揮起刀鞘打掉了李鐵的刀,直接把他攔腰扛起,從山坡上沖了下去。
別的山匪只是回頭看了看,帶著兔死狐悲的情緒大叫了幾聲:「大元帥被敵將生擒了!」
然而他們並不敢沖回山下去救,只好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到山上去向皇帝稟報此戰之慘烈。
管崇豹把大元帥抱回來扔在地上,這位元帥並沒有磕頭求饒,反而挺胸抬頭站起,自動把雙手反剪到背後,顯得身上好像有麻繩捆著一樣。
他把臉倔強地扭到一側,看上去異常堅韌不屈。
林祈年不禁莞爾,在馬上對管崇豹說道:「管崇豹,你擒了一個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怕就是你的人生最巔峰了。」
管崇豹只是抿嘴笑笑,察覺不出其中的笑點。
李鐵哼了一聲:「頭可斷,血可流,李某絕不投降。我盧龍山只有斷頭將軍,無有投降將軍。」
林祈年溫和地笑了笑:「我沒有要你投降,只是托大元帥上山給皇帝傳個話,就說周國四面強敵,如今耗費無數錢糧攻不破大唐這國中之國,決定招安納降,我請我國主旨意,封他個違命侯安樂公什麼的,豈不比躲在這深山裡當土皇帝強上百倍?」
這李鐵竟沒有嗤之以鼻,反而低下頭來細細思索了一番,喃喃說道:「可這剛立國,就亡國,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有什麼說不過去的,他好歹還登了幾天的帝位,你也做了幾天的大元帥,已經不枉此生了。亡國之君不也是國君嗎?」
李鐵想了想,好像也是這個理,索性大膽地問道:「皇帝降周有封官,我們這些臣子呢?能不能做官?」
「能,」林祈年信口開河:「你只要勸服國君來降,就是大功一件,最少也能封你個千戶候。」
「既然如此,我這就回去向皇上稟報,請聖意裁決。」
「去吧。」
大元帥李鐵轉過身,又狐疑地扭過頭看了一眼,林祈年還是面帶微笑,他先是慢跑了幾步,發現確實沒人追自己,才發足狂奔,轉眼間消失在林木深處。
吳縣令在林祈年身後突然出聲:「林將軍放虎歸山,將來必然是大患。」
林祈年回頭橫了他一眼:「你丫閉嘴吧你,你這縣令是買來的?」
「不是買,而是捐。」
林祈年沒操理他,管崇豹在旁邊問道:「主公剛才給他們封官許願,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這位天下兵馬大將軍真能說服龐倫投降?」
「誰知道呢?」林祈年暢快地笑了笑:「像這樣能在深山中稱帝的人,都腦迴路清奇,我根本不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先放一個煙霧彈把他給穩住。」
林祈年說這兩句話,管崇豹都聽不懂,什麼腦迴路清奇,什麼煙霧彈,這並不妨礙他做出一副恍若大悟的樣子點點頭。
這最後一次的盧龍山剿匪,算是林祈年給劃上一個輕鬆的句號吧,他不需要殫精竭慮,也不需要冒險出奇兵深入敵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萬一這龐倫跑到了這岱縣的莽莽群山中,耗費人力找他的確是個麻煩事兒。
他帶的兵力不足,無法將整個盧龍山團團圍住,那龐倫想要逃走還是能輕而易舉突圍的,他不想把寶貴的時間花在一個稱帝的妄想症患者身上。所以要抓住對方,還得想點兒辦法。
林祈年從袖口撕下一節布條,對著山風吹來處舉起手,布條在微風吹拂下筆直伸展,指向了東南方向。
他對管崇豹和吳縣令下令道:「帶所有的人圍著盧龍山砍樹,除西北方向外,別的地方都給砍出七丈寬的隔離帶來。」
管崇豹拱手應喏,立刻帶人去執行。吳縣令雖然心有疑惑,但林祈年此人脾氣不好,不敢違抗,立刻指揮所有縣勇鄉勇,繞著盧龍山的山麓砍樹。
山上的人看見山下在砍樹,也不知是做何感想,林祈年在山中放出斥候,沒有注意到山上偽唐的君臣有何異動。
砍樹過程進行了一天一夜,三班人輪番休息值夜砍伐,星夜裡山間的鳥獸都被粗壯樹幹的斷裂聲驚嚇逃走。從山上望向山下,山麓間明火涌動,忙碌的劈砍的聲音,仿佛啄木鳥清晨敲擊樹幹那樣的清脆悠遠,卻也有世人活動的嘈雜庸碌。這讓山上的山匪們誤以為,官軍在修建一座幾十里的連營。
連營確實沒有,後半夜山麓西北方火光明亮了許多,山匪們以為是山下在點火把砍樹,沒有及時警醒,直到熊熊的火焰順著西北風往山上蔓延,有整根樹的樹冠都被大火所淹沒噼啪作響。
林祈年在晨曦微光亮起時開始率部列陣,熊熊的大火已經燒到了山頂上,他抱著不確定的念頭等待。如果那龐倫稍微精明一點,昨天晚上就應該率領山匪們逃下山。
前山的那些大旗開始隨著火勢到來開始活動,林祈年的臉上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狡猾笑容,他扭頭對管崇豹下令:「傳令下去,別把稱帝的龐倫給殺了,我要抓活的。」
管崇豹疑惑不解:「此人雖然是反賊,但主公你準備活捉他,押著回雲都讓他受酷刑麼?」
林祈年抬起劍鞘在管崇豹的頭上敲了一下:「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我就是想問問他,造反是個什麼感覺,是火中取栗?還是如坐針氈,還是心臟像在油鍋中煎一樣焦躁。」
管崇豹笑容略顯憨厚:「主公,我覺得都不是,我覺得他每一分鐘都在夢想自己顛覆大周,君臨天下。」
「是嗎?」林祈年的心情更加愉快。
火頭越過了山脊線,開始向山這一面蔓延。有許多杆補丁黃旗不再移動,卻倒伏在了松林間,在這些旗幟的下方,似乎有許多人在集合,隨著最後一桿九龍墨旗的倒下,山腰裡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旗杆再次被豎起,上面懸掛的不再是黃色的龍旗,而是用白被心做成的白旗,這杆旗緩緩地向山下走來,終於在坡頭上出現三兩百人影。
那位天下兵馬大將軍李鐵走在最前面,手中端著一面托盤,上面用黃布蓋著東西,裡面一定是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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