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福殿中的這段小插曲,除卻三方當事人,就連陳五兩也並不知道,越千秋就更加不會大嘴巴地往外嚷嚷。他當然也不會大剌剌地留在宮裡吃飯,很快就告退出宮。
等他回到越府,卻聽說爺爺還沒回來。這並不是什麼太值得意外的事,畢竟,政事堂現如今就只剩下了越老太爺這麼一個光杆司令,忙成什麼樣都不奇怪。可是,明天那場雖說算不上一等一的硬仗,可不能和爺爺商量一下,他還是心裡沒底。
想來想去,他突然發覺諾諾還沒回親親居,立時有了主意。
家裡不是還有個如同爺爺第二似的定海神針嗎?
當越千秋來到衡水居時,卻聽到內外一陣喧鬧。這對于越府上下最有規矩的地方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因此驚詫的他立刻隨便叫了一個距離最近的人。還不等他問怎麼回事,那管事媳婦便興高采烈地嚷嚷了起來。
「九公子,老爺捎信,說不日就回來了。他說在徐州遇到了四老爺和四太太,一不留神被四老爺溜了,只能把四太太帶回來見老太爺!」
見越千秋滿臉發懵,那管事媳婦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長房的支柱大老爺回來,對她們來說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因為這下子不用擔心人的安危了。可原本在越家根本就沒人管束,只要討好了越老太爺就萬事大吉的越千秋,對於那位即將歸來的「母親」是什麼態度,那就真的是可想而知了。
從小就沒見過,如今一回來就得叫娘,這位我行我素到無法無天的九公子能受得了?再說了,天知道人會不會一氣之下,遷怒於大老爺,或者乾脆說那位被帶回來的四太太是假貨?要知道,之前已經鬧過一次假貨了,現如今那個阿姨變娘姨的女人還在親親居里呆著呢!
還有,當初小小姐被越千秋帶回來的時候,可是逢人就可憐巴巴地說娘走了,現如今人卻活著,小小姐還那麼高興,莫非當時她說走了的意思,不是那個走了?哎,這真是亂七八糟,實在讓人頭疼!
於是,發覺越千秋還在呆滯狀態,這媳婦就乾笑道:「九公子您是老太爺的心頭肉,就算是真的四太太回來……」
她這安慰的話還沒想好,就只見越千秋輕輕舒了一口氣:「諾諾她娘一回來,諾諾終於不用白天開心笑鬧,晚上思念母親的時候就偷偷哭了,大伯父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只可惜沒把另一個一塊帶回來。」
見越千秋說著就大步往正房那兒去,剛剛報信的管事媳婦不禁目瞪口呆。明明頭上就快要多一尊名叫母親的大神,這位九公子的反應竟然這麼普通?這不正常!而且,聽九公子的口氣,似乎對於大老爺沒能把四老爺一塊帶回來,他還覺得很遺憾?
「大伯母!」越千秋一進屋,就看到諾諾正拉著大太太的手又笑又跳,分明是驟然得到好消息喜不自勝。對於平安公主即將到來,早就從爺爺那兒得到消息的他並不抗拒,又或者說,早就被那位溫柔公主收服的他,倒是很期待能有這樣一個人呆在身邊。
畢竟,如今和他關係親近的那些女人,無論東陽長公主、大太太、蘇十柒,還是周霽月和十二公主,就連安人青也不例外,一個頂一個的厲害,他實在是需要一個溫柔的母親中和一下那些女強人帶來的強大壓力。
「千秋哥哥!」諾諾歡天喜地撲了上來,一把抓住越千秋的胳膊用力晃動了幾下,「大伯父把娘帶回來了,把娘帶回來了!」
「嗯,我已經聽說了,不過你再晃,只怕我等不到她回來,胳膊就要被你晃脫臼了。」越千秋無奈地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隨即就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這都多早晚了,你還賴在大伯母這,趕緊回去收拾收拾,等我一會回去吃飯。」
「就在大伯母這兒吃嘛!」諾諾忍不住撒嬌道,「我想知道大伯父什麼時候回來。」
「大伯父是朝廷命官,每天走多遠都是有數的。聽話,老老實實回去,到時候我每天給你打聽人到哪了。要是你不聽話,那回頭可別怪我關你小黑屋。」
面對這麼個嚇唬人的哥哥,諾諾氣得忍不住對越千秋扮了個鬼臉,這才一溜煙沖了出去。而大太太意識到越千秋有話要說,少不得把人都打發了出去。等到人一走,她見越千秋快步過來,面色赫然是非同一般的凝重,她就立時問道:「怎麼,你覺得你大伯父捎的信不對?」
「時間好像對不上。」面對大太太這麼個除卻越老太爺之外的知情者,越千秋掰著手指頭,有些煩惱地說,「爺爺之前對我是說起過這事,可那才過了多少天?就算是影叔有翅膀,她也沒翅膀啊,怎麼能這麼快飛回來?」
「原來你是為這個焦心,還找藉口攆走了諾諾。」大太太頓時笑了起來,「你大伯父從邊境過來到徐州,已經有二十來天了,而且接下來他也不是立刻回來,還有公務要辦。也就是說,從他捎信到最終回金陵,至少還有一個來月。」
越千秋立刻秒懂,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裡,足夠平安公主和越大老爺匯合了。至於提早放出的風聲,不過是生怕萬一平安公主脫逃在北面留下什麼痕跡,也不至於有人懷疑到早就入境的越大老爺身上來。相反,人們會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越大老爺之前留在北燕都幹了什麼上。
他揉了揉鼻子下頭的茸毛,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大伯父和爺爺一樣,真會耍花招。」
大太太沒在意越千秋這不大適合用在長輩身上的形容詞,笑了笑之後就問道:「倒是你,這時候跑來這兒,總不至於是這才剛到的消息那麼快傳到你那兒去了吧?」
「確實是有別的事。」越千秋大致把這幾天的事對大太太提了提,隨即才低聲說道,「我這驅逐出境的主意,一來是為了從明面上和三皇子十二公主劃清界限,二來是為了逼一逼某些傢伙。可我就是吃不准,爺爺會不會覺得我這主意太激進太冒險。而且,我也吃不准十二公主會不會出么蛾子,我最怕女人發狠發瘋了。」
「你還好意思說,誰把她招惹回來的?」大太太取笑了越千秋一句,見他趕緊討饒,她輕輕用食指摩挲著扶手,最後若有所思地說,「朝廷里的事,我一個女人,不能胡亂給你出主意。這樣,我讓人去政事堂給老太爺送飯,順便問一聲老太爺,可有什麼事囑咐你。」
大太太說著就莞爾一笑道:「以老太爺的消息靈通,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如果要指點你,總會帶話回來。如果沒有,那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至少我是覺得,如今已經是一趟渾水了,攪得再深也沒關係!」
有了大太太這句話,越千秋離開衡水居時,自然神采飛揚。在外人看來,那是大太太手段高明,成功地安撫了因為先前那個消息可能暴躁不安的九公子。
而在親親居的那些人看來,則是越千秋不知道又有了什麼壞主意。至少,起頭冒充過四太太的安人青就絲毫不覺得,越千秋會對那個即將到來的「母親」充滿善意。
至于越千秋當初在收到一封信後是怎麼把諾諾接回來的,又為什麼對她這麼好,諾諾又為什麼對越千秋一口一個千秋哥哥……大多數人都選擇性忽略了。
鬧脾氣的諾諾花費了越千秋不小的精力和時間去安撫,而這時候,大太太派去給越老太爺送飯的人,竟是已經跑了一個來回,送回了越老太爺的信更準確地說,僅僅是一個口信。當那個長班站在越千秋跟前的時候,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卻是抱著越千秋胳膊的諾諾。
來不及去想越千秋是不是愛屋及烏,這才對四太太的即將歸來不在意,那長班輕輕咳嗽一聲,這才一本正經地說:「越老太爺捎話給九公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畏首畏尾的。宰相也罵過,尚書也頂過,還怕個逑?」
如此粗俗的話,越千秋聽著只想笑,更覺得親切。他點點頭後,吩咐人賞了一串錢,隨即就拉著諾諾回到屋子。見人還是不肯回去睡,他唯有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娘還沒有那麼快回來,要是你現在就天天盼日日想,飯不好好吃,覺不好好睡,回頭看到你瘦了或病了,你說你娘會不會傷心難過?」
「會……」諾諾這才有些鬆動,可是,盯著越千秋看了好一會兒,她把牙一咬,最終提條件道,「但我要千秋哥哥答應我一件事,我這幾天才會好好吃飯睡覺,好好讀書!」
對於這麼個妹妹,越千秋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早就無計可施,此時唯有投降:「好好,你說你說。」
諾諾這才轉嗔為喜,一字一句地說:「等娘回來了,你也要叫娘!娘不是我一個人的,也是千秋哥哥你的!娘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就和對我一樣!」
沒想到諾諾竟是要求這個,越千秋愣了一愣後,頓時笑著把她一把高高抱了起來,顛了兩下後方才把人放下,隨即颳了下她那挺翹的鼻子。
「放心,你叫什麼,我就叫什麼!要說叫爹我得考慮考慮,叫娘的事,不用考慮!」
越千秋一面說一面惡狠狠地想道:越小四,回頭我把你媳婦和女兒一塊收服之後,看我怎麼連同她們一塊整你,你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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