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越千秋很想立刻找神弓門的弟子說話,可他之前那幾天都忍了,這一會兒那就更加沒什麼不能忍。他讓劉方圓帶話給戴展寧,讓其全權負責接待問題,自己則親自來到山道上迎賓。這下子,之後的一撥撥來客全都受寵若驚。
於是,此前山道上發生的小小風波,頂了天也不過生日會前一段不大和諧的小前奏。
沒聽勸告帶了禮物的人,越千秋熱烈歡迎,同時嚴肅批評了這種違反約定的行為。而聽了勸告沒帶禮物的人,他同樣態度熱情,把臂噓寒問暖,那種天生的大師兄風範讓一旁兩個第三代的師侄兒看得佩服不已,也讓不少人頗為心折。
尤其是越千秋親自走訪過的下九門,大多數年輕弟子對越千秋的第一印象都相當不錯。
雖說也有少數帶著挑剔或者嫉妒的心思,可是,當進入玄刀堂,看到門口粉妝玉琢的諾諾親自站在那兒,笑意盈盈地像模像樣給人作揖,他們那些小心思也都好好潛藏了起來。
十八歲以下的限制,使得今天來的大多數是在山門中只能被稱為師弟師妹的角色,縱使也許能有幾個師弟師妹甚至師侄,可那些孩子多數都在嚴格的門規下變得小心翼翼。
而此刻諾諾這一聲聲甜甜的師兄師姐,哪怕沒刻意賣萌,也足以讓一堆人挺直胸膛,想拿出最好的姿態。
回春觀四個從十四歲到十七歲的女弟子,峨眉派的三胞胎姊妹,在諾諾一口一個姐姐的稱呼下,更是幾乎立時成了小魔女親衛隊,七個人輪番逗著小丫頭說話,別人就是想擠都擠不進去。而諾諾也不負眾望,一再用一鳴驚人的童言稚語逗樂了眾多少男少女們。
只不過,隨著一行人歸來,人們的關注度很快就變換了一個方向。
儘管進來的足有十餘人,但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落在了最前頭的兩人身上。
左邊的是一個頭戴逍遙巾,大冷天卻身穿碧色湖紗道袍,腳踏玄色淺面靴子,右手卻拿著一柄黑鞘寶劍的少年道士。右邊的是一位玉冠束髮,身穿玄色金邊勁裝,腰纏銀帶,下頭穿著鹿皮靴子,手中正在慢悠悠轉動一支玉簪的少年公子。
兩人俱是丰神俊朗,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清逸脫俗,一個則帶著慵懶的貴氣。
「青城派的落英子竟然也來了,他可是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
「從前落英子一出場,旁人都被襯托得黯然失色,今天這是遇到對手了啊!」
「落英子五歲練武,現在已經十六了,玄刀堂的越九郎據說是七歲方才開始奠基,今年還不到十四,到底差了四五年練武的時間,真要打起來恐怕不是對手。」
「怪不得是玄刀堂大師兄親自陪著回來,這落英子據說是青城掌門弟子的人選……」
越千秋的耳朵何等靈敏?哪怕不少都是竊竊私語,可他還是捕捉到了這些議論聲。他很想對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大吼一聲。
我陪人回來,不是因為那是青城派的誰誰誰,是因為都快午時了,再不來的客人那就過時不候,我又不是迎賓的門童!至於探討一下誰武藝更高的問題,他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又不是真混武林的,對第一高手這種名頭沒興趣。
再說了,什麼叫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這種稱號很沒有含金量好嗎?
落英子甄容似乎對那些鼓譟聲也有些不自在。他對越千秋笑了笑,這才歉意地說:「我和師弟們在路上遇到峨眉的幾位道兄,所以來得晚了些,還請九公子見諒。」
「這才剛剛好,若是再晚,各位也見不著我了,我總得留點時間陪小壽星。」說到這裡,越千秋朝著那邊眾星拱月的諾諾招招手叫了一聲,等到人笑吟吟跑了過來,他彎下腰將她抱起,隨即環視眾人道,「午時既然都到了,我們就開始吧!只不過,今日席面,和平常不同。」
至於什麼不同,眾人最初都滿心嘀咕,可等到隨著越千秋來到了一處偌大的廳堂門口,眼見兩個年輕的玄刀堂弟子推開緊閉的大門,他們就只見空蕩蕩的大堂中沒有坐席,只有兩側總共四排高桌子,上頭擺著琳琅滿目的各色盤碟。
「我之前算了算,今天請了百餘位客人,若是擺席面,大約就是十幾桌,可席面上固然也可以離席敬酒又或者走動,可同桌的人終究有限。咱們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用不著學長輩們那觥籌交錯的一套,所以今天諾諾的生日會,我就辦成了這樣任君取用的形式。」
說到這裡,越千秋就笑容可掬地說:「一桌席面,頂多不過是涼菜熱菜再加上幾品湯,但眼下,我總共準備了四十道熱菜,二十道涼菜,十品湯,十道甜品,十道粥面以及各色點心,酒和果汁各十種,大家可以一面品嘗填肚子,一面認識朋友,攀談說話。」
說白了,這就是自助餐!
如果今天有長輩在,面對這樣一副場面,定然有因循守舊的人憤而指責,可今天都是一群十八歲以下的年輕人,平時在門派中有師執長輩們從頭管到腳,現在面對這種新奇的生日會,大多數人或驚嘆或好奇,總而言之,興致勃勃的人居多,表示異議的乖寶寶很少。
而等到一大群人在玄刀堂弟子的維持秩序下,排隊去取用食物,戴展寧便按照越千秋的要求,在旁邊靜靜地觀察這些弟子的言行舉止。也就是博聞強記如他,這才能夠大略摸清楚誰適合拉進武英館,誰得剔除在外。
一時間,廳堂中歡聲笑語,隨著回春觀的幾個女弟子簇擁了小壽星諾諾四處敬酒其實她喝的自然是花樣果汁氣氛就更加活躍了起來。武林人士沒有儒生們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這種一邊吃一邊說的聚會,大家沒多久就習慣並喜歡上了。
而百多個人群集在這偌大的廳堂,亂鬨鬨的一團,也就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少了某某人。比方說,被越千秋單獨叫出去燒烤的幾個神弓門弟子。
之前拆穿小猴子身份的順風耳小齊,此時看著那烤架上一串串的各色菜蔬和牛羊肉,雖說被風凍得縮手縮腳,卻忍不住嚷嚷道:「越九哥你這準備真是太棒了,我之前還以為這生日會就和從前山門裡頭的聚會一樣,上頭人說些客套話,下頭人悶頭喝酒吃菜呢。」
「所以我才厚臉皮地說不請長輩,今天要是有哪家長輩跟過來,就沒這麼無拘無束了。」越千秋笑著把烤得焦香滴油的肉串分給了眾人,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神弓門裡每次聚會,長輩們都要說那麼多套路話嗎?」
「可不是?」剛剛開口的是年紀最小的小齊,這會兒接話茬的,卻是曲長老的二弟子慕冉。雖說在人後說長輩的壞話不大好,他還是倒苦水說,「每次掌門都要回憶過去崢嶸歲月,大說那時候神弓門如何風光,然後痛心疾首地說現在多落魄,有時候酒勁上頭,還要……」
「小冉!」
被師兄慶豐年這麼一喝,慕冉頓時打了個激靈,意識到自己要是把話說完,那就闖大禍了。可就在他滿心惴惴然的時候,卻只聽越千秋乾咳一聲道:「年紀大的人嘛,難免就嘮叨。我師父年紀還不大呢,有時候都要說些不那麼著調的話。對了,師父之前還有個想法……」
越千秋用非常不經意的態度,把嚴詡關於武盟的建議提了提,著重強調了盟主由各門派掌門中,從排名靠後的往前輪的這個想法。果然,作為之前倒數第一,現在倒數第三的神弓門,小齊非常感興趣,但還不等他開口,就傳來了一聲嘆息。
「越九公子,令師這個想法固然是好,而且我也相信,憑他的身份,絕對不會戀棧盟主的權位,一年之後必定會輪換到白蓮宗周宗主的頭上,可不是我背後指摘自家長輩。我們神弓門的徐掌門聽到這樣的建議,只會更加忿忿不平……大師兄,你別攔著我,我一定要說!」
一把甩開要拉住自己的大師兄慶豐年,身形壯碩的慕冉氣咻咻地說:「這些年來,徐掌門除卻抱怨神弓門多年來飽受不公,他還做了什麼實實在在的事?就因為師父和應師叔反對他成天口口聲聲把舊恨掛在嘴邊,他平常是怎麼對師父和應師叔?就連這次重修武品錄這麼大的事,他都不想來,要不是師父和應師叔強硬,我們神弓門這次就缺席了!」
越千秋一下子想到了神弓門掌門徐厚聰帶人叛逃一事,頓時心中一動,而正在這時候,他心有所覺,目光立時偏向了一隅。
不知何時,之前和他並肩進了玄刀堂的青城弟子落英子甄容,正靜靜地站在那兒,明明是在偷聽,可偏偏卻好似一道風景一般,和四周花木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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