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小蛟,在五里溝,小字輩的都得稱我一聲老張叔,輩分還是極高的。
在五里溝,認識字的也就我一個,所以這些年來,村裡的小孩的名字有一半是我取的,見到我自然都會客氣一些。
五里溝是個小地方,村里人大多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很多一輩子都呆在五里溝,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遠門,也沒見過外面的世面。
村里沒有私塾,主要是村裡的都是農民,識字也沒用處,所以都懶的多在這上面浪費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讓小孩去放羊撿柴火。
要說我為何能識字,這還得從我小時候說起。
那時候我爹在城裡給一家大戶人家當長工,那家少爺要讀書認字了,不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伴讀書童,我便是被我爹自告奮勇的推了出來。
那年我七歲,還在五里溝玩泥巴,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被接到了城裡,成了那個十歲少爺的書童。
我跟著我爹進了一個很大的院子,雕樑畫棟,高門大院,門檻比我的膝蓋還要高,我爬進去都是費了一番功夫。門口有兩個巨大的石獅,我是第一次見到的,瞪著眼睛看了許久,還是沒有想明白這個看上去比村口那個屠夫家的大黑狗還要威風的東西是個啥。
我被我爹拉著手,連牽帶提的帶到了一個很大的大廳之中。這大廳正對著門口的那一面,靠著牆邊擺著兩個漆地烏黑髮亮的太師椅。大廳的兩邊也是各擺了一排太師椅,皆是有五個。
在那主位之上,坐著兩人。一個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看我爹那低眉順首的模樣,應該就是老爺了。看樣子和我們村裡的那個屠夫差不多,不過衣服要比那屠夫乾淨漂亮的多。我暗自想道,要是讓那屠夫把衣服一換,往這位置上一坐,那也是一副老爺模樣了。
另一個人是個少年,這少年一身的錦衣,明眸皓齒,眉間一顆黑痣,卻是更顯清秀。他一隻腿墊在屁股底下,坐在椅子上,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我。
我第一次從五里溝出來,對這陌生的一切都是感到恐懼和害怕,所以躲在我爹的身後打量著這巨大的廳堂,還有那一身錦衣的少年。
這少年的衣服真是漂亮,青衣綠帽,皆是嶄新的模樣。我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娘做的,已經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不過已經洗的有些發白了,袖子上還有兩個補丁,和那少年一比,更是寒酸。
那老爺看了看我,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對我爹說:「老張啊,你這娃看著雖機靈,不過長的太寒酸了,又是在鄉下長大的,怕是野慣了,要是讓龍兒和他一起讀書,就怕被他給帶著玩壞了。」
我爹聽此,眼中也是黯然了幾分,有些拘謹的應了一聲,便是轉身拉起我向外走去,準備把我又送回到鄉下去。
我還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是又要被送回去了,不過這也是輪不到我發表什麼意見,畢竟我還小,這裡也不是我的地盤。
不過就在我們快要走到門口時,一聲清脆的童聲卻是突然響起:「站住。」
我和我爹聽到這話,皆是轉過身去,看向了那個少爺。
那少爺看了我一眼,然後便是向著那老爺說道:「爹爹,我就要他做我的書童了。」
就這樣,我就成了這少爺的書童。
我們先各自介紹了一下自己,其實也就是說了說自己的名字什麼的。
這少爺姓火,單名一個龍字,單聽這名字,我就覺的這少爺確實牛逼,火龍火龍,這名字多有氣勢,聽著就霸氣。
不過我是不能叫少爺的名字的,得叫少爺,不然就是不守規矩了,要是被爹爹知道,少不了一頓罵,這個在路上我爹就和我強調了無數遍了。
我被安排在火龍少爺的臥室的外廳睡覺,少爺在裡屋,和外廳就隔著一道門框和一道帘子。
一路舟車勞頓,我也是有些睏乏了,上了床,一挨著那溫暖軟綿的被褥,不一會便是睡著了。
我倒是不認床,雖然不是在自己家,但也是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我便是醒來了,睜開迷糊的眼睛,還沒想好今天是去山裡拾柴火,還是去找韓寒玩泥巴,便是看到了面前一個腦袋,離我的臉不到五寸的距離。
當然,我沒有大聲尖叫,也沒有突然爬了起來,因為這張臉我還有印象,我認識,正是那個火龍少爺。
不過現在他在我的床上,頭就和我枕在同一個枕頭之上,閉著眼睛睡得正香甜。
而且讓我無語的是,他的的雙手抱住了我的左手,左腿直接搭在了我的身上,睡相實在不敢恭維。
我就這樣躺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把他吵醒了,畢竟是他把我留下來的,那他就是我的少爺了。
我看著這近在咫尺的面龐,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皮膚白皙,我覺得比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紅還要漂亮,還要可人。
就在我胡思亂想了半個時辰之後,火龍少爺也是終於醒了過來,眼睛一睜,正好對上我的雙眼,我們倆不禁都是臉紅了一下。
火龍少爺把我的手放開,又是把腿從我的身上拿了下來,一個骨碌便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笑了笑,也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我不知道為何他會上了我的床,不過我並不在意。
我家裡就我一個娃,我爹又是不常在家,所以我平日裡的玩伴都是鄰居家的孩子。除了我爹和我娘,從來沒有人和我在同一張床上睡過覺,更不用說是同齡的小孩了。
跟著少爺洗漱了一下,我便是到後院去找我爹,然後被他帶著一同去下人吃飯的地方吃了早餐。
本來我是要服侍少爺洗漱吃飯的,不過他卻是不讓我服侍,而是讓我先去吃飯,洗漱之類的東西都讓另一個丫鬟操持著。
其實我也能夠理解,我就一個七歲的小孩,連自己洗臉都還是勉強的,更不用說什麼端湯遞毛巾了。
吃完早飯,我回到少爺的房裡,少爺早已經在房間裡等候了,見我來了,微微一笑,拉著我的手便是向外走去。
少爺拉著我的手,邊走邊說:「小蛟,今天先生就要來了,我們得先去書房呆著,等先生來。聽我爹說,那先生可是嚴肅得很,要是不聽話的話,可是得挨板子的。」
先生是什麼,我是第一次聽到這稱呼。不過我一聽挨板子,心裡也是微微犯怵,在家裡調皮,我娘也不過是拿竹枝抽我兩邊,雖然有些痛,但過兩天也就消腫了。
現在這裡教書的先生,竟然是用板子的,不知道一板子下去,還起不起得來。
我胡亂的應了少爺一聲,一路心神不寧的被少爺拉到了書房裡,然後在那書桌邊上站定了。
這書房不是很大,不過那也是和昨晚的那個大廳比了,要是真說起來,這比我們家的堂屋都要寬敞了。
這書房的中央放了一張暗黃色的方桌,擦得很亮,上面整齊的擺放著紙墨筆硯。這些東西我也是後來才從少爺的口裡知道的,那時我還以為那石頭邊上是那放著的是碳呢。
靠著右邊的牆上有一個書架,上面擺的滿滿的全是書,大本小本,各種各樣的都有。
方桌的兩邊各擺放了一個凳子,應該是讓先生和少爺坐的,這張桌子邊上用來少爺讀書用的了吧。少爺已經是在一個凳子上坐著了,抬著頭和我講話。
我自然是沒有位置的,就站在少爺的邊上,聽著少爺的話,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腔。我的心早已被那個會打板子的先生給勾去了,和少爺講話也是心不在焉的。
不過火龍少爺從小在這大院中長大,含著金鑰匙出生,錦衣玉食的過著生活,雖然日子過的是舒服,卻也是沒有見過什麼有趣的事,做過什麼有意思的遊戲。
我就隨便講了幾個晚上看西瓜,刺猹的故事給他聽,他也是聽得津津有味的。
少爺家裡有錢,所以是直接將先生請到家裡來,不用去什麼私塾里去上學。我們在這書房中等了不久,門外便是傳來了腳步聲。
我抬眼看去,那門口處出現了一個面容清濯,留著細密的長須的中年人,上唇也是有著兩抹飄逸的八字鬍。
這中年人穿著一身青色長衫,洗的有些泛白了,不過穿在他的身上卻是不顯半分寒酸。
他的右手拿著一本書,左手提著一根竹條,看了一眼我們二人,微微一笑,走進屋子來。
少爺連忙站了起來,有些恭謹的站著。我原本便是站著的,倒也不用再站一遍,不過我的目光和心緒都被那竹條吸引過去了。
那竹條有一尺長,兩指寬,略微發黃,應該是用了有些年月了。不過這都不是關鍵,少爺可是說過的,這先生可是會打板子的,這竹條打在身上,不用多想都知道會有多痛。
那先生先把手裡的書輕放在了書桌上,然後再將那竹條往書桌上一放,發出「嗒」的一聲。我感覺這板子落到我的身上一般,心也是跟著狂跳了兩下,差點沒把求饒的話叫出口來。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先生不過是把竹條放到書桌上而已,才是把心放了下來,輕呼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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