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六月,炎熱的夏天如期而至,火熱的太陽把松源河河堤上的柳樹都是烤的奄奄一息,綠色的柳葉都是卷在了一起。
我和少爺各自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在那柳樹樹蔭下,汗水已經是從薄衫里滲了出來,汗津津的衣服黏在皮膚上,好不難受。
我抹了一把汗,衝著少爺有些埋怨地說道:「少爺,這麼熱的天,范師都給我們放了炎暑假了,你還要跑出來,去聚福樓喝什麼降暑羹,咱們火府不一樣有冬天儲下來的冰嗎?幹嘛還要跑這麼一趟冤枉路,讓廚房給你做一份不就得了嗎。」
少爺搖了搖頭,也是揩了揩快要流到眼睛的汗水,看著就在不遠處的聚福樓笑著說道:「小蛟,這聚福樓的降暑羹可是一絕,咱們府里又怎麼做得出來那種味道。而且說不定今天我們就能碰上那周家小姐了呢,緣分這種東西,誰說的來呢。」
「那為什麼不坐馬車出來呢?至少也能舒服些吧。」我低聲的說道。
少爺笑著拍了怕我的肩膀道:「要是坐馬車出來,那不就全被我爹知道了。」
我們一頭扎進了聚福樓,還是一直坐著的那個包廂,少爺要了給我和他自己各要了三份降暑羹,讓他們一份份上,吃完了再上。
我們坐在窗邊,一絲絲的風從外面吹來,雖然帶著溫熱之意,但也是比在外面太陽底下好多了。
聚福樓的上菜速度倒是快得很,很快便是有一個端菜的小廝端著兩大碗的羹上來了,恭敬的放在我們面前的桌上。
這羹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應季水果,如西瓜、荔枝、葡萄等等,碗裡還有不少碎冰和冰水,冒著絲絲涼氣。
我和少爺見此,都是起身各自端了一碗在手裡,那碗入手冰涼,一股清爽的感覺從頭到腳傳了下去,實在是舒服。
我們倆捧起那大碗,剛想喝一口冰水解解渴時,一聲嬌笑聲卻是不知從何處傳了出來。
我和少爺皆是一愣,端著碗忘了往嘴裡送去。
「小舞,你好壞……」
下面聽到的聲音卻是讓我們兩人同時瞪起了眼睛,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喜之色。
這聲音很陌生,卻又是很熟悉,就像在腦子裡出現了很多次,又像從未聽過一般。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這聲音屬於她,那個在我心裡深藏著的姑娘。
少爺把手裡的碗往桌子上一放,叫住那已經走到包廂門口的小廝,神情有些激動的問道:「這邊上的包廂裡面是何人?」
那小廝看了看少爺,皺著眉想了想,眼中也是露出了恍然之色,諂笑著說道:「火公子,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打聽我們東家小姐的消息嗎,今天我們東家小姐就在這聚福樓,而且就在那邊上的那間雅間之中。」
少爺聽此,便是想向外走去,不過想了想又是坐了下去,從錢袋之中拿了兩塊碎銀子扔給了那小廝,讓他先下去。
那小廝得了銀子,高高興興的出了包廂,小心的將門掩上。
那小廝一出門,少爺便是轉過身來,一臉興奮地看著我說道:「小蛟,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今天來這聚福樓還真的給我們碰上那周小姐了。看來我們的緣分真的來了,這麼熱的天,竟是能在這裡遇到。」
我還捧著那大碗的水果羹,聽著少爺的話,仰頭喝了一大口的冰水,確實涼爽無比。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莫名的感覺有些發冷。
少爺看著我的樣子,笑了兩聲,把我手裡的大碗接了過去,也是喝了兩口,然後拉著我出了包廂,向著那隔壁包廂走去。
走到那包廂門口,裡面還有著少女的打鬧嬉笑的聲音不時傳出,少爺深吸了一口氣,伸手輕叩了兩下包廂門。
裡面的嬉鬧聲戛然而止,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那包廂的門被拉開了一道縫,一張清秀的圓臉探了出來,正是那小舞姑娘。
那小舞姑娘的一雙大眼睛在我們二人身上一掃,微微蹙眉,像是在想著什麼。突然她眼睛一亮,眉毛一挑,看著我們二人說道:「原來是你們兩個花花公子,怎麼,今天來幹什麼的,你可知道這聚福樓可是我們周家的。」
「小舞,外面是……」少爺的嘴巴張了張,還沒等他說話,一道清澈動人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包廂的門被全部拉開,露出了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姑娘。
我抬眼看去,眼睛卻像是被吸住了一般,對上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
我以為我已經把她藏在了心底,已經翻不起波瀾,但是真正對上她的眼睛之時,我的心依舊是抑制不住的狂跳了起來,咚!咚!咚!每一聲都是那樣有力。
她也是愣愣的看著我的眼睛,嘴巴微張,就像元宵節那天第一次相見那般,忘了將話說下去。
少爺沖她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周小姐,小舞姑娘,當日一見之後,甚是想念,沒想到今日能在此再次相見,我們倒也是有緣啊。」
「什麼有緣,我看你們是天天來這裡守著吧,就等著我家小姐來,好搭訕是吧。」小舞輕哼了一聲,看著少爺有些鄙夷的說道。
而此時那周小姐也是反應過來了,將目光從我的身上收了回去,拉了拉小舞的衣袖,看著少爺,微微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公子莫怪,小舞平日裡被慣著了,說話不知分寸,小女子代他賠罪了。」
少爺連忙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小舞姑娘乃是真性情,我怎麼會怪罪於她呢,倒是我們貿然來敲門,是我們唐突了。」
周小姐微微一笑,向後退了半步,又是把小舞向後拉了拉,輕輕頜首道:「兩位公子在外面站著,不如進包廂一坐吧。」說完目光又是停在了我的身上。
「小姐,你怎麼能讓他們兩個進來呢,我看他們兩個也不是什麼號貨色,要是傳出去,怕是會敗壞了你的名聲。」小舞卻是把胸膛一挺,擋在了門口,瞪著眼睛說道。
最後我們還是進了他們的包廂,這包廂和我們之前在的那個包廂差不多,之後的那些冰水和冰鎮果汁也都送到了這個包廂來。
那天下午,我們談了半個多時辰,不過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聽少爺和小舞拌嘴,我和周小姐幾乎沒有怎麼說話。
我們也是了解了解了彼此,小舞是周小姐的丫鬟,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倒是和我與少爺有些相似。
不過她們在知道我是少爺的書童之後,眼中也是露出一些驚訝之色。
我看到周小姐的眼中有著訝異之色,然後更多的變成了好奇之色,不過卻是沒有半分的嘲諷和看不起的意味。
我的心微微一暖,不禁有些感動,雖然我從未在意過自己的身份,但是當我想起她的時候,難免還是會真正想起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但是在她知道之時,卻是沒有半分看不起我的神情流露出來,我看人的眼力從小就有,所以我看人很準。
這個世界上,除了范師,其他人的對我的看法,我只要看見他的眼睛,我就能夠清楚。范師的眼睛太深邃了,就像藏著一個浩瀚的世界,我只能看到表面的一點點東西,卻是無法真正地看清。
吃完了那最後一口冰鎮的果汁,我和少爺也是不好繼續呆下去了,而周小姐他們也是表達出了要回府的意思了,我和少爺便是起身告辭了。
不過最後少爺還是問了周小姐以後還能否相見,我似乎感應到她看了我一眼,我卻是將頭扭向了那窗外。
一路上少爺興致很高,那當頭的烈日也是沒能讓他的興頭變淡。我撐著油紙傘,跟在少爺的身後,一路沉默,腦子裡有各種念頭閃過,卻又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接下去的日子裡,我開始繼續我的看書上課生活,似乎只有看書和寫字,才是能夠將我那被她再次勾起躁動的心稍稍平靜一些。
一個月後,盛夏的夜晚,少了些許燥熱,用井裡打上來的水灑了一遍院子,書房也是不覺得那麼熱了。
一盞油燈下,我捧著一本書認真的看著,晚上寫完范師布置的作業,我便是會再看一會書,然後再回去睡覺。
平時少爺都會自己去斗會蛐蛐,或是早早的睡下了,今天卻是帶著一抹莫名的笑意從書房的門口走了進來。
我聽到腳步聲,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正好對上少爺那擎著莫名笑意的臉龐,和那眼中的火熱之色。
我把手中的書放在書桌之上,笑著看著他說道:「少爺,什麼事這麼高興?現在還跑到書房來找我。」
少爺也是笑著坐到范師的位子上,隔著桌子看著我,想了想才是說道:「小蛟,我爹又跟我提婚事的事情了,我不想按著他安排的去娶妻。我想給周小姐寫首詩,表達我的情意,但是你知道的,以我的水平,寫篇工整的文章倒也還能勉強湊出來,但是要我寫詩,我就不行了。
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就幫我寫一首詩吧,表達一下我的情意,我看周小姐對我也是有些情意的,不然也不會和我們又見了一次。」說完少爺又是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個雞腿,在我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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