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紈並不想讓梁俊太難堪,他最終收回了視線,淡淡道:「我回去了。」
黃婭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大笨蛋。
至少他在丁紈眼中是這樣的。
她一把抓住了丁紈的袖子,問他:「你是不是特恨梁俊?」
&丁紈回頭看她,道:「對於我來說,在這個年齡看清一個註定無法陪我走到最後的人,實在太幸運了。」
黃婭詫異:「那你恨我嗎?」
&心疼你。」
黃婭剛要繼續說話,就被梁俊拽了回去,他冷著臉道:「你不是要買光碟嗎?我們進去吧。」
黃婭被拉走的時候還在看丁紈,眼神裡帶著奇怪的困惑。
丁紈繼續朝前走,李霽就保持著一步之遙的距離跟著他,他越走越快,李霽越跟越緊,丁紈快步走下了電梯,一直衝到廣場外面才停下來。
李霽衝上去,看他毫無表情的在哭。
李霽張了張嘴,喉嚨堵得厲害,丁紈聲音很平靜的說:「我沒有開玩笑。」
&是同性戀。我倆處了五年,你能想像嗎,在我們這個圈子裡,能在一起五年是多不容易,但他最後還是結婚了,跟我表妹。」
丁紈知道自己沒哭,因為沒有鼻酸心痛的感覺。
只是眼淚有點兒矯情,不聽使喚。
五年的感情就這麼沒了,到底該祭奠一下的。
李霽說:「我能抱抱你嗎?」
丁紈破涕為笑,他說:「不能。」
李霽呆了呆,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怎麼都沒有找到自己那句話的笑點在哪。
丁紈抹了抹濕漉漉的臉,又帶上笑容看他,問:「你也是嗎?」
李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是說圈子裡面是有感應的嗎?」
&沒有。」丁紈低下頭,「可能我不是個稱職的同性戀。」
「……這詞兒怪新鮮。」李霽面上在心不在焉的笑,手指收緊又放鬆,暗暗的給自己打了好幾次氣,才幹巴巴的問:「你要、要不要……」
&什麼?」丁紈看著他抓著耳朵躲著自己的視線,又笑了:「你幹嘛,把我當豺狼虎豹嗎?」
李霽跟著笑一聲,目光落在丁紈的臉上,很緩慢的、一字一斟酌的道:「你要不要跟我……」
&霽!」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李霽一下子慫的不行,回頭看到大毛那張臉,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反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西瓜頭上:「你他媽的幹什麼?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
大毛一臉冤屈,差點哭了:「他媽的這誰嚇誰啊……」
黃靖走上來攬走大毛,啞巴叼著煙,手掛在一妮子的腰上,問道:「怎麼回事兒?這誰呀?你不是去找你女朋友了嗎?」
李霽一臉吃了屎的表情,黃靖也道:「對啊,你女朋友不是給人打了嗎?你不去看看啊?」
看你大爺的看。李霽煩的不行,剛想趕他們滾蛋,就聽丁紈說話了:「那你先去忙,我回去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李霽追上前兩步,「不是……你遠不遠,我送送你吧。」
&事兒。」丁紈揮揮手,「先去看你女朋友吧。」
&什麼時候能再約你啊。
看著他身影越走越遠,李霽覺得自己都無法呼吸了,皺著眉回過頭,就聽啞巴道:「那誰呀?」
&你屁事。」李霽咬著牙說:「我回去了。」
&了?誰打了你女朋友?要不要幫忙?」
李霽健步如風,頭也不回,對這話頗為嫌棄:「我他媽要打人還用得著你們?」
啞巴嘖了一聲,說道:「這小子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黃靖摸著下巴,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
大毛覺得自己給李霽拍的都要腦震盪了,「何時有點兒!是非常!!」
&剛跟李霽說話的誰呀?」
&點兒眼熟。」
&認識。」
……
住的賓館離廣場不近,其間還要經過一個很大的拱橋,丁紈頂著冷風走上去,趴在上頭看著下頭黑兮兮的江水,有些自嘲的笑了。
他剛剛還以為李霽打算跟他告白呢,可原來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李霽這邊兒把車開出停車場,循著丁紈回家的路追去,一直到了他家門口也沒見到人,失望的坐了一會兒,只好掉頭離開。
丁紈在橋上吹了會兒冷風,回到賓館睡了一覺,半夜就覺得嗓子跟什麼堵住一樣,起身拿熱水壺燒了點熱水灌下去,裹著被子躺回床上,下半夜就開始做噩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起來了,丁紈看了看時間,到底還是忍著滿身的不適爬了起來。
正常來說,這會兒他爸應該已經起床去廣場邊兒鍛煉身體了,而他媽則是會在這時候去逛菜市場,他準備偷偷溜回去把身份證拿出來,然後再作打算。
在離家一百米處下了車,丁紈把口罩戴了起來,回到家門口兒,一推大門,吱呀一聲,果然沒鎖。
推門而入,從門前的地墊下面翻出了鑰匙,丁紈手腳麻利的打開了房門,入目是熟悉的古舊的家具,牆上掛著幾個臉譜還有耍玩的刀劍,窗戶邊兒放著錄音機,他爸沒事兒就能抱著做一下午,興致一起,還能咿咿呀呀的來兩句。
丁紈顧不得傷感,跑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翻出了一干證件裝在旅行包里,又翻出了幾件穿得上的衣裳一塊兒塞進去,背起來剛剛走出房間,迎面就碰上了推門進來的他爸。
丁紈一呆,他爸已經操起了門後的掃帚沖了過來:「小兔崽子,我看你這次還往哪兒跑!」
丁紈嚇的一激靈,掉頭再次沖回了房間裡頭,硬著頭皮抵著門把門鎖上,完了又怕他爸在外頭找到了鑰匙,大張旗鼓的把寫字檯拉了過來。
擱在平時,這寫字檯挪一挪都要廢好大勁兒。可人急了就是潛力無窮,把這大玩意兒拉過來抵住門,丁紈才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趴在寫字檯上默默聽了一會兒動靜,耳邊兒全是自己的心跳跟他爸用鑰匙轉鎖的聲音,估摸著一直推不開門,他爸氣的呼吸又長又重。
又一會兒,丁紈叫了聲:>
他爸在外頭吼:「別叫我爸!!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丁紈說:「我對女的沒感覺,爸,您要是實在不想看到我,就放我出去。」
&出來!我腿給你敲斷!」
&敲我腿,我不出去。」
&小子怎麼能那麼下賤!!」
&以前唱戲的還是下九流呢。」
雖然嘴挺硬,但丁紈心裡頭卻跟刀攪似的,難受的要命,他紅著眼睛說:「您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從二樓跳下去了。」
&有種就跳!摔不死你!!」
丁紈咬咬牙,轉頭從二樓窗口跳了下去。
腿上傳來嘎嘣一聲脆響,神經隨即接收到了尖銳的劇痛,丁紈的冷汗當場就下來了。
勉強撐起身子爬起來,耳邊傳來了他爸風風火火下樓梯的聲音,丁紈吸了口氣,瘸著腿跑出了門。他爸跑下樓來,正看到他坐上出租車絕塵而去。
丁紈抱著腿坐在車後座上,前頭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他,問:「去醫院嗎?」
&丁紈臉色煞白的說:「去xx賓館。」
丁紈下了車,拒絕了熱心司機的攙扶,扶著牆慢慢走進窄小的巷子,心裡頭全是不死不休的念頭。
誰也甭想逼他,他爸也不行。
他就是喜歡男的,就是想跟男的在一塊兒,陪著他走到生命盡頭的必然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曾經那個人是梁俊,但現在這個位置空出來了,甭管那人如今身在何方,哪怕始終空著,他也不會跟女人結婚生子。
丁紈好艱難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腳上鑽心的疼,打開房門插上房卡,剛把旅行包拿下來,還沒走到床邊兒就趴在地上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沒過去多久,許是因為昏倒的時候肩膀和臀部動一動都傳來陣陣的疼痛感,房間裡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他。丁紈默默爬起來挪到床邊,把幾乎不是自己的身體丟上去,難受的再次昏睡了過去。
時昏時醒的這麼折騰了一整天,丁紈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眼睛一合就覺得眼皮子都是燙的,丁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發了高燒。
他靜靜的趴在那裡,動也不想動,鼻子又堵得不行,腿上一動就鑽心的疼,這麼迷迷糊糊的又過了將近兩個小時,丁紈才慢慢翻了個身。
這個身翻得有點兒艱難,躺下來之後直喘氣。丁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頭髮里都是黏糊糊的,他本來以為是汗,不經意的一抹臉才發現那是血。
頭上的傷口裂開了。丁紈有些茫然,身體的不適加上心中的悲傷讓他變得異常脆弱,疲憊下來覺得就這麼死了似乎也不錯。
後來又一想,要是自己這麼死了那梁俊還不得以為自己是為情自殺?
為了一個背叛自己的男人,值嗎?
當然不值!
他打起精神再次爬起來,靠在床頭看向自己的腿,咬著牙把鞋子脫掉,又是一身的冷汗。
腿部已經腫的發亮,褲腿被漲滿,勒的腿上又悶又熱,
他難受的皺起眉,眼角燒的通紅,正打算打前台電話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李霽昨兒晚上給丁紈發了晚安,等了一夜沒有任何回音,早上又不死心的發了早安,等了一整天同樣沒有回音,就在八點多的時候,他再次發了個晚安,到了將近九點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李霽失望的同時又特看不起自己,突然就意識到自己一直這麼等著不是辦法,有句話怎麼說的?喜歡就靠近他,愛他就干他。乾等干看算什麼爺們兒?
於是他一個衝動就把電話撥過來了,忐忑的等著對方接聽,李霽一邊緊張著一邊又唾棄著自己的緊張。
幾十秒的時間被拉得無限長。
好不容易接通的時候,李霽幾乎要感激涕零。
&小紈……」
&霽?」丁紈聲音啞的幾乎聽不清:「你能不能……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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