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仇小冊子是王孝安取的名字,它的真正名字是《諸天世界大事記錄》。
王孝安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冊子的時候,也是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
當時王孝安不知道在那洞穴里呆了多久,有時候渾渾噩噩感覺自己才剛剛被困在這裡,有時候又感覺不知日月時光已經過去了無數年。
好在洞穴里溫暖舒適,兼且有泉水解渴,喝下去只覺清新甘甜,不會覺得飢餓而身體無力,精神和體質都沒有問題,就是被困其中終日無所事事,幾欲瘋狂。
他也爬到過山洞口查看過外部環境,洞穴位於絕壁之上,周圍寸草不生,光滑如鏡,想要往周圍攀爬根本沒有可能。
洞穴上方灰濛濛的,仿佛有什麼籠布遮擋了天空,從不見日月。
洞穴下方則雲霧繚繞,探頭觀望如臨深淵,往洞穴內部走去,倒是開闊許多,但也是一個封閉的啞鈴型結構,沒有通往別處的路徑。
王孝安只好每日發呆睡覺度日,直到有一天他再次睡醒來以後,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再是洞穴內,而是在一個房間裡了。
屋裡亮著的油燈剩下如螢火的殘光,透過紗籠窗可以看到天邊掛著一輪曉月,幾隻春鶯就在屋外楊樹上啾啾。
王孝安躺在一張木床上,蓋著薄薄的棉被,他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沒有去開門,而是湊到窗戶邊向外張望。
朦朧的天光中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淡紅色衣裙,輕盈纖細的腰肢上繫著飄逸的絲巾,絲麻抹胸鬆散而被風吹拂著勾勒玲瓏的胸線,幾個鈴鐺串成手環叮噹作響,她的側臉清清淡淡帶著夜的涼意。
王孝安沒有出聲,只見她沒有穿鞋子,秀氣的雙足肌膚如玉,卻是一塵不染,如洗淨的蓮藕脆嫩潔白,她走到一顆杏樹旁,摘了一些杏果,放在竹編的籃子裡,籃子底下鋪著露水打濕的草葉。
漸漸有斜風細雨鋪面,少女回到竹籬笆圍成的院子裡,把籃子裡的連翹,櫻花,薄荷葉和重瓣醉芙蓉分類一些插在門邊的竹筒里,剩下的拿在手裡。
「這是幾月啊?」王孝安回想起自己和孫蔓約會的時候,那似乎已經是極其遙遠的事情了,但他至少記得那是暑假。
暑假是七八月份啊,那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杏樹結果,又有連翹,櫻花這些花卉植物在盛開?
王孝安沒有驚擾那女子,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可能已經不是什麼郡江市。
少女拿了一個杏果,在身前輕薄的抹胸上擦了擦,然後塞進了嘴裡,她輕輕一咬,汁液在口腔里綻放,果肉軟中帶脆,她的唇色嫣紅濕潤,讓王孝安都有些飢腸軲轆的感覺,畢竟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吃喝到正常的食物了。
正在王孝安準備不顧一切去找那少女討要點食物時,只見她往前走了一步,一枝醉芙蓉碰著了她的裙擺,她那素紗裙擺上半透的花色也是芙蓉,輕紗搖曳,雲袖帶起一片香風,她將手中的杏果丟在了院子裡,然後說了一聲:「開花。」
什麼意思?王孝安不解,卻只見院子裡原來被她丟下的果核崩開了,胚根從種臍伸出來扎入了土地中,胚芽緊接著長出來,很快就成為了根莖葉齊備的幼苗。
幼苗在帶著風的晨間,微微顫動著,在地面上留下了淺淺的影子,影子漸長,幼苗長高有了樹的影子。
王孝安目瞪口呆的時候,幼苗已經成長成了杏樹,肆意而舒服地在院子裡伸展著自己攀爬的枝葉,一叢綠意盎然的葉子來到門廊前,就在少女含笑的嘴角邊上,綻放出了滿枝如香雪的杏花。
「真好看。」少女摘了一枝杏花,插在了她的耳邊,美人杏花相映。
好看是好看,王孝安卻覺得自己眼皮子都眨不下來了,這是什麼近景魔術嗎?
不,這四周都是山林,看上去荒郊野外,誰會這麼有空有閒在這裡表演一個如此真實的近景魔術?
這更像是法術。
王孝安沒有驚動那個少女,慢慢遠離窗戶,然後打量著這個房間。
房間不大,簡雅樸素,首先吸引他目光的便是那張放著油燈的松木雕花案桌,上邊擺放著一本薄薄的冊子。
王孝安隨手一翻,這看上去只有高中課本厚度的冊子,竟然翻不到底似的,他撥弄了好久,停下手指,赫然看到那一頁上浮現出了他的名字:王孝安。
這不會是生死簿吧?王孝安嚇了一跳。
人死了,來到地獄,就會在生死簿上顯現自己的名字?
多半是這樣!
那個少女難道就是閻王爺?
儘管和傳統的閻王形象好像不大一樣,但這裡看上去也不像傳統的地獄形象啊?
王孝安胡思亂想著,連忙把小冊子合上,看到封皮上倒是沒有寫著「生死簿」幾個字,而是「諸天世界大事記錄」。
他正鬆了一口氣,卻只覺身後溫香襲人,一個和這種香氣感覺截然不同的清冷女聲說道:「兒子,你醒了?」
媽!王孝安泫然欲泣,他媽也在這裡?媽,你是不是想兒子想死了,也來了這地獄?
不要啊……王孝安胡思亂想著,只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聲音壓根就不對,他連忙轉過頭來,卻是剛剛在窗戶邊看到的那個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
想想她那一言就讓果核逆時令瞬間生長成樹,再開花結果的本領,要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又算什麼?
意識到這一點,王孝安反倒是平靜了許多,她有這能耐,要他小命也是易如反掌。
他還活著,也就是說她對他並沒有什麼殺意。
「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王孝安打量著眼前的少女,絕色而胸無b數。
孫蔓至少大她兩個數,孫蔓媽媽更大……王孝安在那山洞裡呆太久,每次睡覺做夢便是他唯一的消遣,難免什麼人都夢到過。
「我怎麼會認錯人。你從我的肚臍眼裡出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了。」少女的臉頰上浮現出的暈紅,就像剛剛她一言花開後,那滿園子搖曳的杏花。
……
……
王孝安想到這裡,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在廖檸淺家小區外的街邊已經站了很久。
當初他好說歹說,才讓師父改變念頭,收他為徒,畢竟在修煉者門派中,師父也是差不多的綱常輩分和身份地位。
其實很多修煉者會把師父看的更加重要,認為一入修煉門派,便和凡塵俗世斷了情緣,父母不過區區百年就會逝去,而師父卻會教導庇護自己更久更久。
這也是當初師父願意收他為徒的原因之一,不再堅持因為他穿越到了她的肚臍眼裡就是她兒子,徒弟也一樣會乖巧聽話。
後來他問起師父,他的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諸天世界大事記錄」上,她便說她收了一個徒弟,當然是一件影響無數世界的大事,必須記錄。
當時王孝安還有點壯志激昂的感覺,非常榮幸……直到師父會把她吃的果子裡有蟲的事情也讓他記錄到那本小冊子上去。
師父,你要是把師叔和師伯整死了,或者在她們的大陣面前全身而退了,就來藍星找徒弟吧。
王孝安仰望著灰濛濛的城市夜空,希望師父能夠感應到他對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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