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村的留守婦女 第232章 爸，你走吧！

    志生比陳守明大上幾歲，也算是他表哥，一聽陳守明這樣說，就火了，志生責問道：「你工作重要還是你爸的命重要？現在你爸就在縣醫院躺著，明月在家請人侍候著，你要是這樣說，我就讓明月把你爸拉回去。」

    陳守明也許沒想到他爸的病這麼嚴重，連聲說：「我這就請假回去！」

    陳守明請完假，回家和女朋友香香一說，香香就不高興了，本來自己和陳守明的婚事，因為陳守明的爸媽反對，就弄得很不愉快，現在見陳守明又要請假回去，還問香香要不要一起跟他回去看看，香香說：「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想去你那窮山溝！」

    香香過年時跟陳守明來過桃花山，到過程守明家，陳守明家住著三間老房子，看起來比較破舊，又沒有衛生間，本來兩位老人就反對這門親事，所以對香香也不是太熱情，香香在老房子裡只住一個晚上，半夜被樑上的老鼠嚇得半死，第二天說什麼也不待在這裡，獨自一個人坐車回了東莞！

    開年後陳守明回東莞上班，香香就對陳守明說：「你家房子那麼老舊，將來我是不跟你回桃花山老家，結婚也在東莞結，咱東莞有房子，要是怕和我爸媽處不好，我們結婚後就單獨住。」

    陳守明說：「那我爸媽怎麼辦？」

    香香說：「你爸媽就在老家待著唄，咱給點錢給他們就行，反正我是再也不去你家那窮山溝了。」

    陳守明一頭是爸媽，一頭是未婚妻，放下誰也捨不得，想想自己的工作和以後的生活，狠狠心，就答應了香香！不久後，香香就和陳守明同居了。

    香香的爸媽見陳守明急著要回去，知道親家病得不輕，就勸香香，雖然公婆是不贊同你們的婚事，讓你不高興，但也不能過份，公公有病，你沒結婚，不去侍候也沒什麼，但你不和陳守明一起回去看看，肯定不對！無奈香香是下定決心不回去，怎麼說都不行，陳守明只好一個人踏上歸途！

    陳守明到醫院裡，明月剛好也來看望表舅，陳守明是十分感謝明月的幫助，明月說：「不用這麼客氣，就是鄉里鄉親的我也會幫助的，何況我們還是親戚！」

    陳守明問醫生爸爸的病情，醫生說：「慢性病，治也治不好，只能用藥控制病情，最好拉回家好好調理，再按時吃藥，能好轉就好轉，不能好轉也就快了！」

    陳守明又把老爸拉回家，在家和媽媽好好的伺候著，一個星期之後，病情有所好轉，這時公司里來了電話。說生產任務緊，讓陳守明早點回去上班！陳守明嘴裡答應著，看著老爸病成這樣，就是沒動身！

    他又接到了女朋友香香的電話，說回來一個多星期了，想他了，陳守明又安慰女朋友，說馬上回去，原來香香對陳守明回來不放心，她也知道農村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多，怕陳守明被人勸動心，不再回來，所以不時的打電話說想他了，真是柔聲細語，千般情意，與平時判若兩人！

    在公司領導和女朋友的再三催促下，陳守明看著爸爸也逐漸好轉，就和病床上的老爸說：「爸，公司忙，催了我幾次讓我回去上班，你在家好好養病，我要回去上班了！」

    風燭殘年的陳廣山聽兒子又要離開，兩行清淚從眼窩中流出，他知道，兒子這一走，也許就是永別，可他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兒子出去掙錢呢，兒子將來還要結婚，還要在城裡買房子，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孩子，自己一輩子也沒留給兒子什麼值錢的東西，現在兒子要離開，他雖是萬分不舍，也無話可說！

    喬玉英看著表哥傷心的樣子，也在邊上陪著流淚，她想到了自己的將來，也許會和表哥一樣的下場，因為志生現在已經一直在說工作忙，很少回來看看自己，而南京比東莞要近得多！以前沒有時間還抽時間回來，現在有時間也想不起來回來，好在自己有兒媳婦在身邊，想到蕭明月的孝順善良，喬玉英的心裡好受了很多！

    陳守明是第二天離開桃花山回東莞的，他對老爸也是萬分不舍，老爸四十多歲才有了自己，從他記事時起，老爸就省吃儉用的供他上學，平時有什麼好吃的，爸媽基本都不動筷子，全留給自己，他又怎麼會不明白爸媽捨不得讓自己離開呢？可自己能怎麼辦，一頭是工作，女朋友，一頭是生病的爸爸，年邁的媽媽，他只能選擇自己最愛的人去傷害！陳守明含淚告別了爸媽，又匆匆向東莞趕去！

    明月看著程守明遠去，心想表舅的病剛剛好了一點，陳守明一走，表舅的病會不會再有反覆！

    陳廣山見兒子走了，一顆心又無處依靠，沒兩天，病情又是急轉直下，看看都喘不過氣來了，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他弄上了冷鋪，就等他一口氣斷！

    陳守明的母親見兒子回家，老伴病漸漸的好起來，也是十分高興，人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她是多麼希望老伴的病能有所好轉，能多陪自己一程，哪怕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動了，自己也願意侍候，起碼眼一睜能有個人在身邊，兒子一走，就剩下老倆口相互依靠了，現在見老伴這樣，心裡就有點埋怨兒子，兒子要是在家多待幾天，也許他爸就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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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電話給兒子，沒說話就哭了，說道：「兒子，你快回來吧，你爸快不行了，都上冷鋪了！」

    陳守明剛到公司兩天，又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爸爸已經上冷鋪了，他是鄉下人，知道上冷鋪的意思，就是還有一口氣，送老衣都穿好了，就等著一口氣咽下去上不來，就走完了一生！

    他連忙找經理請假，經理不高興了，說道：「陳守明，你怎麼回事，剛來了又要請假，你要是不想干，我就換人！」

    陳守明低聲下氣的說：「經理，我爸真的不行了，我就請一星期的假，料理完我爸的後事，我立馬回來！」

    經理說：「公司的喪假就是三天，行，我批你一星期，不，十天，如果十天之內你不回來上班，我就換人，到時你也別怨我！」

    陳守明是千恩萬謝，回到香香家，香香見陳守明剛回來兩天，又要回去，心裡就不高興了，關鍵是她已經發現自己懷孕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所以就很不高興的說：「上次回去，你爸病好轉了，你這次回去，你爸就能死了嗎，不要回去幾天又沒死，你又回來，回來再出現這情況，哪天是個頭？不行，這次得等你爸死透了才能回去」

    香香的爸媽見女兒越說越離譜，就對陳守明說：「孩子，你回去吧，香香的事你別管，她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

    陳守明連夜又往家趕，路上就要兩天多，他到家時，老爸確實上了冷鋪，一些親戚在邊上看著，媽媽見兒子回來，連忙對冷鋪上的老伴說：「他爸，你睜開眼看看，你兒子回來了。」已經兩三天沒進食的陳廣山，氣若遊絲，冥冥中聽說兒子回來了，睜開眼睛，無神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也有了一絲力氣，他張開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陳守明一把抓住老爸乾枯的手，帶著哭腔說：「爸，我回來了！」

    說也奇怪，氣若遊絲的老人聽說兒子回來了，就有了點精神，陳守明的媽媽弄了點紅糖水，老人竟然毫不費力的喝了下去！

    就這樣，陳守明守著老爸，一過就是三天，眼看假期又要過半，公司的經理也來電話問了幾次，香香更是一天一個電話，問他爸死了沒，一聽陳守明說還沒死，就開始抱怨！

    陳守明的媽媽多希望兒子不再離開家裡，如果老伴一走，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兒子說要把她帶到東莞，可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兒媳婦香香絕對容不下她這個鄉下的老太婆，城裡人的日子，並不是她這個鄉下老太太能享受的！

    到了第六天晚上，陳守明見老爸還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心裡十分著急，就在老爸身邊自言自語道：「老爸，家裡還有什麼牽掛的嗎，沒有什麼牽掛，你就走吧，再不走，兒子的工作沒了，女朋友也沒了！」

    陳守明以為老爸絕對聽不到他的話，誰知他的話被老爸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兩行濁淚頓時順著深陷的眼窩流了出來，聽到他自言自語的還有他沒睡著的媽媽！老人聽兒子的話，心也碎了，她又怎能責怪兒子，兒子說的都是實情，老伴走了，她也將萬念俱灰，世上也沒什麼值得留念的地方，準備隨老伴而去，剛好黃泉路上，苦了一輩子的老夫妻做個伴，再也不分開！

    陳廣山聽完兒子的話，流盡了人世間的最後一滴淚，鬆開了緊緊抓住兒子的手，雖然他不想就這樣離開，他捨不得老伴和兒子，他還想看到孫子，是兒子的話，讓他放棄生的渴望！

    第二天中午，老人家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老伴咽氣後，陳守明的母親看著兒子，上去就是兩個耳光，然後失聲的痛哭起來！

    陳家是小姓，沒有多少人，幸虧志生回來，和明月一起幫著陳守明料理後事！

    喬玉英看著離去的表哥，想著這也許就是自己的明天，所以晚上和志生聊了很長時間，就是一句話，現在明月的公司也開了，錢也掙了，雖然還欠著賬，但可以慢慢還，今年過年回來，就不許再出去打工了，否則永遠也別想回來！

    明月看著婆婆，知道婆婆是被嚇到了，見志生既不說同意，也不敢說不同意，只是想岔開母親的話題，明月也不說話！

    志生現在是久隆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按照自己的晉升速度，不用幾年，就可能做到久隆集團的總經理，就是現在鄭裕山的位置，何況後面還有一向支持他的董事長簡鑫蕊，所以面對母親提出讓他回來幫明月管理公司的要求，他不敢拒絕，也不想答應！

    十來年的夫妻，明月怎麼會不知道老公心裡的小九九，自己的公司是勞動密集型企業，事情多，利潤低，現在的老公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那個土包子，又怎麼能看上自己的小公司，放棄自己的職業，回來和自己一起創業呢！

    喬玉英見兒子不停的打岔，就是不說過年時辭職回來的事，眼淚就下來了，志生知道母親是因為表舅去世時的情景受了刺激，沒想到這麼嚴重，見母親流淚，連忙說：「媽，兒子管理那麼大的公司，不是能說辭職就辭職的，就是辭職了，也要有個過渡期，我等過年時，向領導辭職，看看能不能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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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玉英見兒子終於答應辭職，才止住了眼淚，她哪裡知道，兒子只是個緩兵之計，蕭明月當然看得明明白白的！通過這次談話，她也明白了，要想志生回到自己的身邊，真的很難，放出去的風箏，已經在天上高飛，雖然線還抓在自己手裡，要想拉回來，是很難的，拉急了，很可能就成為斷了線的風箏，上天入地，再難尋覓！

    陳守明的媽媽和兒子料理完老伴的後事，兒子明天又要走了，她一個人在家有什麼意思，不如跟老伴去吧，她不想再耽誤兒子的時間，打算自己跳到桃花河裡，眼一閉，沉水底也好，漂到海里餵魚也好，只要兒子找不到自己就行！

    陳守明見從小到大一個手指頭都沒動過自己的母親連著打了自己幾個耳光，他就知道自己對老爸說的話媽媽聽到了，他十分後悔，半夜了，見媽媽的房間裡還亮著燈，從窗戶向里看，媽媽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人說母子連心，他就預感到要出事，他見媽媽一個人出門，一直向桃花河走去，他就一直跟在後面，到了河邊，見媽媽縱身就要向河裡跳，他一把從後面抱住了母親！

    老人見有人抱住她，掙扎著說讓自己去死，別拉她，這時陳守明已經哭出聲來，老人回頭一看，是兒子，老人指著兒子道：「不孝的東西，你在你爸面前說的那些話，就是他的催命符，如果讓人知道，你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我也活夠了，你也別攔我，讓我追你爸爸去，我們路上也好有個伴！」

    陳守明是死命的抱住媽媽，哭著說道：「媽，我錯了，我以為我爸已經聽不到我的說話了，我也是自言自語的！」

    老人說：「你爸聽不到，老天聽到，土地爺聽到，你要遭雷……」老人想說兒子要遭雷劈的，但話到嘴邊，又硬深深的咽了回去，無論孩子對父母傷害多深，做父母的，永遠也捨不得傷害自己的孩子，天下父母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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