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花向晚一覺醒來, 靈北便抱著一大堆文牒走了進來,忙道:「少主,這是今天的菜譜, 您再核對一遍……」
「這是今坐席位置,您再看看……」
「這是今各處人手安排……」
花向晚聽著, 頭將文牒拉過來, 一一核對。讀字閣 m.duzige.com
等做完這些,她起身, 去盯了細節。
到了黃昏開席, 合歡宮幾萬弟子齊聚廣場,高階弟子在大殿,低階弟子露天開宴。花向晚站在高處, 看著燈火絢爛的合歡宮盛景,神色平靜。
後來合歡宮再沒有過這種盛況, 宗門凋零,雖為三宮,弟子不過幾千,甚至還比不上陰陽宗、巫蠱宗這樣的大宗門。
她靜靜看了一會兒,琴吟雨由蕭聞風攙扶著走進來,見花向晚站在大殿長廊, 有些奇怪:「阿晚不進去嗎?」
「師兄, 師姐,」花向晚笑著回頭,「我不是在等大嗎?你們先入座。」
「你也別太忙, 」琴吟雨走上前來,給花向晚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溫柔, 「身體為重,今晚少喝些酒。」
「知道。」
花向晚說著,轉頭看旁邊蕭聞風:「大師兄,帶師姐進去吧。」
蕭聞風頭,扶著琴吟雨,進門之前,又看了一眼花向晚,只道:「若明還沒有謝長寂的消息,我出去找。」
花向晚一愣,隨後便笑了起來,蕭聞風慣來是這樣的,雖然話說得不,卻會把每個人都放在心裡。
她了頭,只道:「謝師兄。」
合歡宮內門弟子一共一百零三人,基本都在元嬰期以上,這也是合歡宮的未來和支柱。
這些人陸陸續續進了大殿,還有二十人留在外宮,領著人巡查守衛,要等夜裡換班才能過來。
人都來得差不,程望秀才姍姍而來,花向晚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二師兄,你也來得太晚了。」
「嗨,」程望秀擺手,「還不是秦雲裳話。她不是輪到邊境去守關了嗎,現下和我說感覺不太對,她麼不對又說不上來,就拖著我說話。」
說著,程望秀似乎到麼,輕咳了一聲:「那個……宮主……麼時候出關你知道嗎?」
「做麼?」
花向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有話要說。
程望秀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和花向晚並肩站著,支支吾吾:「就……鳴鸞宮這些年和咱們關係不好,那雲裳每次都來得偷偷摸摸的,我和她也……也好幾年了是吧,那現在狐眠都有著落了……我就宮主出面,」程望秀轉頭,朝著花向晚擠眉弄眼,「幫我說說。」
「當初雲裳還在合歡宮求我就讓你直接向我娘說,讓她留下來,現在知道後悔了?」
花向晚瞥他一眼,程望秀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她那時候年紀還小,我……我不也是讓她看看。我活了幾百歲,麼樣的人物都見過了,她見過幾個人?」
程望秀說著,語氣裡帶了些不安:「要是和我早早在一起結成道侶,後面又見到了其他人,」他低聲嘀咕,「還不如沒在一起過呢。」
「現在她年紀也不大,」花向晚聽不明白,「你又覺得可以了?」
「那幾年前我是這麼,現在……現在我改主意了,」程望秀語氣篤定,他轉頭看她,「管她未來如,我總得試試不是?」
花向晚聽著,片刻後,她輕笑一聲:「,等我娘出來,我同她說。」
「嘞。」
程望秀放下心來,擺手:「那我走了。」
程望秀進了大殿,花向晚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到了時候,便轉頭走了進去。
一進殿裡,大已自己先熱鬧著開始聊起來。
高處坐著白竹悅,花向晚到她旁邊下面一的位置落座,讓旁邊人宣布宴席開始,白竹悅率先舉酒,宣布了狐眠和秦憫生的婚訊,兩人一起站起來朝眾人禮。
之後大便輪流給兩人祝酒,酒過三巡,狐眠站起來,高興道:「諸位,半年前我親手釀了一批酒,就著今和大夥一起喝了它!來!」
狐眠取了酒罈,同秦憫生一起上前,給所有人倒酒:「來試試我的手藝。」
眾人不疑有他,花向晚坐在高處,看著狐眠高高興興給大一碗一碗倒酒。
等到她面前時,琴吟雨開口:「阿晚就不必了,她身上還有傷。」
「喲,」狐眠笑起來,「可惜了,你嘗不到我手藝。」
「還是給一碗吧,」花向晚端起酒碗,笑著開口,「喝幾口,無妨。」
「豪氣!」
狐眠給她倒了酒,花向晚看著晶瑩的酒水,面色平淡,等狐眠走後,她低頭抿了一口。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不擅長用毒,可後來在藥宗,跟著薛子丹了許久,薛子丹的手藝,她一口就嘗了出來。
極樂,不是毒,而是一種無色無味的酒。
只是對於修士而言太過烈性,會造成修士靈力運轉不暢。
沈逸塵是頂尖的醫,薛子丹則是煉毒的天才。
用的不是毒,琴吟雨察覺不出來,倒也常。
花向晚放下酒碗,看著大熱熱鬧鬧,鬧騰半夜,大都醉得厲害,花向晚招呼弟子進來,把所有人扶著離開。
在場沒喝酒的就她和琴吟雨,蕭聞風醉得厲害,琴吟雨過去照看,花向晚便一個人提著燈,又去了冰河。
一切和記憶中沒有兩樣,到了子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天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在合歡宮最高的雲浮塔上!
花向晚母親就在雲浮塔閉關,這一下地動山搖,所有人仰頭看去,隨後就見天雷一道道劈下來!
花向晚靜靜仰頭看著天雷,身邊是冰河下的沈逸塵相伴,沒一會兒,琴吟雨便帶著人跑了過來。
「阿晚,」琴吟雨輕喘著粗氣,「宮主突破,怕是要渡劫了。」
「嗯,」花向晚頭,只道,「讓諸位師兄師姐去布陣,師父呢?」
「白長老已趕過去護法,渡劫期的天雷……」琴吟雨抿唇,「我們怕也幫不了麼。」
花染顏雖然不是魔主,卻也是西境年來的第一高手,碧血神君當年上位,也是在花染顏許可之下,兩人從未式交手。
她的天雷,合歡宮無人能幫,西境怕也沒誰能做麼。
花向晚仰頭看著雲浮塔,白竹悅應該帶著其他弟子趕到,開了結界之後,天雷的動靜便不再影響旁邊人。
琴吟雨見她平靜,也受她感染,慢慢冷靜下來。等意識到自己居然是在師妹的引導下平復,她忍不住笑起來:「去雲萊這三年,你倒磨鍊了不少。」
花向晚聽這話,轉頭看過去,琴吟雨眼中帶了幾分心疼:「以前你師兄常說,你脾氣太傲,沒有受過麼打磨,後繼承合歡宮,怕你壓不住。如今在雲萊,也不知你是遇到了麼,倒是有些少宮主的樣子,宮主也就放心了。」
「人總會長大嘛。」
花向晚輕笑:「以前總是你們替我撐著,是我不懂事。」
「你不懂事,你大師兄其實也高興。」琴吟雨搖搖頭,面上溫和,「聞風以前同我說,盼著你懂事,又希望你別懂事。人一輩子,要長大總得付出代價。」
花向晚聽著琴吟雨的話,喉頭微哽,她說些麼,就感覺地面微微震動。
這種震動仿佛是大軍來襲,琴吟雨直覺不對,隨後就聽城樓上傳來鼓聲。
這是召集弟子集結之聲,花向晚立刻抬手劃開傳音玉牌,就聽靈東急道:「少主,十里之外,有大批魔獸朝著合歡宮過來了!」
「有少?」
花向晚冷靜詢。
「數不清,」靈東語氣急迫,「至少十萬。」
聽到這話,琴吟雨睜大了眼。
魔獸是在西境邊境異族,他們沒有人這樣的神智,純粹是獸類,十分兇猛。邊境早就以大量法陣修築高牆設防,而且層層關卡,如此數量的魔獸,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直接來到合歡宮宮門十里之外?!
「讓狐眠過去,將現在還清醒的弟子都召集起來,法修都到城樓上集結,體修部到城外。」
花向晚直接下令:「我這就過來。」
「阿晚!」
聽到花向晚的話,琴吟雨一把抓住她,急道:「現下還清醒的弟子最不過金丹期,你讓他們直接去城門外他們不一定……」
琴吟雨不忍心將後面的話說出來,花向晚平靜抬眼,只道:「法修很難一下誅殺所有魔獸,不能讓他們靠近城門,他們一旦靠近城牆,對法修是極大的威脅。師姐,你現在辦法去叫醒醉了的師兄師姐,同時通知合歡宮後面主城的普通人立刻離開。」
說完,花向晚便拉開琴吟雨的手,轉身朝著城牆御劍過去。
一到城門,她便看見弟子已結陣在城門前,法修在高處一派戰列,遠處獸群狂奔而來,越來越近,巨大的如鳥的獸類緩慢振翅,跟隨著獸群而來。
狐眠安排好人,見花向晚過來,立刻道:「沿路駐弟子呢?就算邊境的人不通知我們,我們自己的人呢?怎麼一通知都沒有?!」
「現下說這些沒有意義。」
花向晚從乾坤袋中將尋抽了出來,狐眠一愣,就看花向晚冷靜道:「我帶弟子守住城門,你保證城樓上弟子靈氣不要用到枯竭,影響金丹運轉。」
說著,花向晚便往前去,狐眠一把抓住她,大喝:「你回去!」
花向晚回頭,就看狐眠似是反應過來:「你是少宮主,你沖在最前面算麼事?去聯繫各宗各門,立刻求援。」
花向晚不說話,狐眠甩出鞭子,緒稍作鎮定,認真道:「我下去。」
說著,她二話不說,從城樓上縱身躍下。
花向晚提著尋,起當年也是這樣。
只是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結果,所以她覺得狐眠說得沒錯,她當務之急是求援,是叫醒所有精銳弟子,是等待她母親成功飛升,在前往上界之前,救合歡宮於水火。
那時候她充滿希望,覺得有無數人能救她。
她抿緊唇,悄無聲息捏起拳頭,看著魔獸越來越近,眼看著到達法修能夠攻擊的範圍,她立刻抬手,提高了聲:「動手!」
話音剛落,無數法陣瞬間展開,那些魔獸一頭頭狠狠撞在法陣之上,法陣中千萬火球轟然而下,落到獸群後方炸開。
與此同時,飛在高空中的鳥獸朝著城樓俯衝而來,火焰從他們嘴中噴射橫掃向整個合歡宮,花向晚身邊高階弟子足尖一,便躍到高處,同那些飛獸打鬥起來。
花向晚一面觀察著局勢,一面聯繫各宗。
面對這些沒有神智的東西,法修守到清晨,終於還是有漏網之魚衝破法陣,守在城門前的弟子立刻湧上,斬殺這些單獨突破進來的獸類。
天一亮起來,一條白骨龍狠狠撞在結界之上,一瞬之間,結界裂開一條大縫,花向晚要拔劍,就看一道法光從合歡宮後方猛地轟來,在白骨龍第二次襲擊之前,將白骨龍猛地轟飛開去!
法光落在結界之上,結界立刻修補好,花向晚抬頭看去,就見蕭聞風立在高處,平靜道:「狐眠。」
戰場上廝殺著的狐眠回頭,就看蕭聞風看著她,聲音微冷:「你和阿晚回去找你二師姐,她有事要和你們商量,這裡我來。」
說著,蕭聞風抬手一揮,滔天一般的火焰朝著獸群猛地襲去。
這是最精純的三昧真火,只有修煉到頂尖的純火系修士才能擁有,獸群瞬間哀嚎出聲,蕭聞風催促:「走。」
狐眠也不再停留,足尖一躍上城門,同花向晚一起趕回後院。
靈北等在後面,見他們過來,便立刻領著她們去了大殿。
「二師姐麼事?」
狐眠喘息著,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
靈北抿唇搖頭,麼都不說。
花向晚到麼都沒,因為她麼都知道。
三人走到大殿,狐眠急急打開殿門,只是剛一打開,刀風迎面而來,狐眠尚未來得及閃躲,就利刃猛地架在脖子上!
狐眠驚得往後一退,抵在門上,就看程望秀舉著雙刀,神色中是恨意。
「二師兄?」
狐眠愣愣開口,花向晚走進門來,看著程望秀的動作,抬手按住他的刀,淡道:「二師兄,先說事。」
「是不是你?!」
程望秀不理會花向晚,死死盯著狐眠,狐眠滿臉茫然:「麼?」
「還裝?!」
程望秀激動出聲:「是不是你在酒里……」
「望秀!」
琴吟雨終於出聲,叫住程望秀。
程望秀捏緊了刀,花向晚拉開他,可他就是盯著狐眠,狐眠滿臉茫然,看了一眼大殿,就見所有內門弟子都在此處,有的還暈著,有的坐著打坐,花向晚轉頭看向琴吟雨,平靜道:「二師姐,怎麼回事?」
「昨晚吃的東西有毒。」
琴吟雨聲音微冷:「現下所有內門弟子靈力無法運轉,修為低的甚至還在昏迷。阿晚,昨夜的飲食都是你負責。」
「是。」
花向晚平靜道:「也都交給二師姐驗過。」
「可狐眠的酒水我沒驗,你交給了藥堂的弟子,麼理由?」
「狐眠師姐酒水給得太晚,你懷著孕,我怕你辛苦。」
花向晚垂下眼眸,說著這些話,她莫名覺得有些難受。
雖然她清楚知道,薛子丹的極樂,就算給琴吟雨驗她也驗不出來,可她卻始終還是忍不住,萬一呢?
萬一,琴吟雨驗得出來呢?
她怎麼會覺得,狐眠給的,就一定沒題呢?
「你們是說酒有題?」
狐眠終於聽明白,她滿臉震驚:「不可能,這酒是我親手所釀,是憫生交給我,我給你們到的,沒有第三……」
話沒說完,她突然意識到麼,旁邊程望秀冷著聲:「秦憫生呢?」
狐眠呆呆回頭,她看著面帶嘲諷的程望秀,對方又了一遍:「秦憫生呢?」
狐眠意識到麼,猛地轉身,琴吟雨叫住她:「不用找了,他不見了。」
狐眠愣在原地,她下意識喃喃:「不可能的……」
「有麼不可能?」聽著狐眠的話,程望秀激動起來,「外門弟子都沒事,只有喝了你的酒的內門弟子出事,你還說不可能?!狐眠你瞎了眼!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你是不是為了個男人連師門都不要……」
「我沒有!」
狐眠猛地出聲,她捏著拳頭,一隻眼微紅,她盯著程望秀,只道:「不可能是他,我這就去找他。」
說著,她拿出傳音玉牌,一次次傳音。
而對方了無音訊。
只有斷腸村墳頭,一縷柔光,消無聲息從突然中漂浮而出。
琴吟雨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只道:「我叫你們過來,就是和你們商議,現下我們有三條路。其一,我幫著眾位師兄弟妹恢復,我不確定能恢復到麼程度,他們能上就上,熬到救援,,死傷不知。其二,徹查此事,找到解藥,再讓內門弟子上去,等到救援。這樣一來,外門弟子……怕是死傷慘重。最後一條路,」琴吟雨看著眾人,抿了抿唇,「棄宮離開。」
如果此時棄宮逃走,這裡的內門弟子或許都能保性命,外門弟子絕對來不及逃脫,而花向晚母親的天劫也必定打擾,難以飛升,最重要的是,合歡宮之後,一座又一座凡人城池,必然遭難。
以這些獸類遷徙的速度,沒有任城池能夠及時逃難。
在場眾人沒有說話,琴吟雨低下頭:「現下,宮主渡劫,白長老也在雲浮塔上,另外三位長老在外,我和你們大師兄的意思是,你們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留下的,帶著走的弟子離開。」
說著,琴吟雨抬頭:「你們意下如?」
沒有人應答,片刻後,程望秀直接道:「師姐,我先去城樓了,你幫其他弟子吧。」
說著,他轉身離開。
琴吟雨看向旁邊狐眠,狐眠稍稍冷靜,她提著手中鞭子,咬牙道:「秦憫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去守城,只要我還活著,一定會把他抓回來,給大一個交代。」
說完,她跪在地上,給眾人叩了三個響頭,起身走了出去。
琴吟雨看向花向晚,花向晚平靜道:「合歡宮不能棄宮,秦憫生找到幾率太小,若師姐這裡不需要我幫忙,我就去城樓了。」
說著,她跟著走出去。
回到城樓後,她拔出劍來,從城樓一躍而下,揮劍直接砍向獸群。
和記憶里一樣,接下來就是無盡的廝殺與揮砍,這些魔獸根本不像以前在邊境見過那樣,他們仿佛是受了麼刺激,異常兇猛,每一隻都幾乎是金丹期以上,要好幾個外門弟子才能圍剿一隻。
花向晚不斷揮劍砍殺在獸群中,慢慢都快忘記了,這是個幻境。
她好像回到當年,和師兄姐弟們奮戰在側,周邊是獸類嚎叫,漫天血液飛濺。
她不知道過了久,雲浮塔上,渡劫期法光猛地轟了出來!
那道法光帶著威壓,一瞬之間橫掃獸群,一隻只魔獸在法光中灰飛煙滅,有人激動出聲:「是宮主!」
說著,所有人回頭看向雲浮塔,就看見塔頂天雷漸消。
高處蕭聞風臉上也帶了一份喜色,所有弟子都歡喜起來:「宮主!宮主渡劫成功出關了!」
花向晚遙遙看著遠處,她有些恍惚。
她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退縮著的人群,清楚知道,不是,不是渡劫成功。
這才是開始。
她微微閉眼。
「花向晚。」
雲浮塔上,她母親冰冷的聲音傳來:「你過來。」
「少主,」靈北站在她旁邊,喘息著回頭,「宮主讓你過去。」
花向晚頭,她看著所有人滿臉喜色,提著劍轉身。
等路過趕上城樓的琴吟雨時,看著對方滿臉欣喜之色,她步子微頓。
她遲疑片刻,終於道:「師姐。」
琴吟雨回頭,花向晚帶了幾分不忍:「你休息吧,別上城樓了。」
「不礙事,」琴吟雨擺手,「我雖然是醫修,也沒這麼脆弱。」
說著,琴吟雨轉身急切往城樓趕去。
花向晚捏著拳,她深吸了一口氣,像當年一樣走向雲浮塔。
那時候她很急切,她御劍過去,奔跑著上了塔頂。
可這一次,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她像是走在刀刃上,每一道台階,每一次抬頭,都有痛楚劇烈傳來。
等她走到雲浮塔時,她整個人有些控制不住緒,她推開塔門,就看花染顏坐在法陣中間。
她滿頭白,神色平靜,白竹悅跪爬在地上,低低喘息,明顯是受了很重的傷。
花向晚和花染顏平靜對視,過了片刻,花向晚沙啞出聲:「母親。」
「回來了。」
花染顏笑起來,花向晚眼中盈起眼淚,又叫了一聲:「母親。」
說著,她走上前,來到花染顏面前,半蹲下身,遙望著這個兩百年前的人。
花染顏笑了笑,溫和道:「如你所見,我渡劫不成,無法飛升了。」
「沒事。」花向晚安慰著面前人,「我給您找靈丹妙藥續命,我們還有時間,再來一次。」
「沒有時間了。」花染顏搖頭,「我已在天雷中看見未來。」
花向晚動作一頓,花染顏平靜開口:「這是天道給我的一線生機,合歡宮註定要覆滅,成他人魚肉,我的修為也會一個人吸食,而那個人對你有所圖,他不會殺你,未來修真界生靈塗炭,合歡宮,萬劫不復。而你——」
花染顏抬頭,看著她,微微皺眉:「阿晚,我看不見你。」
她看到了整個合歡宮,獨獨看不見花向晚。
要麼花向晚已死,要麼……花向晚脫離天道。
花向晚聽著花染顏的話,她勉強維持著笑容:「所以,母親打算做麼?」
「方才我已在所有內門弟子魂魄上打上魂印,若後他們身死,你還可以尋著魂印,將他們魂魄找回來。」
說著,花向晚神色中帶了幾分憐憫:「而我的修為不能給那個人,所以,」花染顏抬眼,將花向晚的手拉到自己腹間,「我的修為,你取走吧。」
一個修士大有百年千年壽命,這樣漫長壽命的維繫,基本靠靈力修為。一旦修為盡散,便是壽命盡時。
花向晚看著面前人,明明已歷過一次。
明明已在當年跪地乞求,嚎啕大哭過一次。
明明已質過一次,有沒有其他辦法,她不,她不要。
她可以和合歡宮一起埋在土裡,可她不親手殺了最重要的人。
「你讓我殺了你。」
花向晚一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花染顏不說話,她只是看著她。
「你是合歡宮的少宮主。」
她提醒她,一字一句:「你負擔著整個合歡宮的興盛榮辱,殺了我,又如?」
花向晚不動,她的手微微打顫,面前人看著她:「修道之路本就有舍有得,修士千萬年壽命,得道飛升,若非異於常人之堅定,上天又為要予你天厚不同?動手。」
花向晚說不出話,她眼淚撲簌,低啞出聲:「娘……」
聽到這個稱呼,花染顏眼眶微紅,她眼前好像是花向晚小時候的模樣。
她牽著自己的手,軟軟糯糯喊「娘」。
這是凡間的稱呼,她是少宮主,不該這麼叫她,她不知道花向晚是哪裡的,便冷眼糾:「叫母親。」
可小孩子還是固執,繼續叫:「娘。」
從小到大,她每次求她做麼,就叫她「娘」。
她總心軟,可這一次,她還是堅持:「動手啊!」
花向晚呼吸急促起來,她知道這是幻影,知道這是過去。
她已動過一次手了,那時候她哭著將手插入對方腹間,握住那顆金丹。
她一輩子記得那種觸感,也記得當時的痛苦與噁心。
她太清楚了,以至於此刻她根本不敢將指尖往前一。
然而花染顏死死抓著她,猶如這一場命運死死抓著她。
她的手拼命顫抖,眼淚模糊了眼前。
旁邊白竹悅也開口出聲,聲音有些急切:「阿晚,別耽擱了,快些動手吧!」
她與花染顏僵持不下時,謝長寂終於趕到合歡宮。
他御劍到高處,便看見魔獸浪潮一般湧向合歡宮,密密麻麻,猶如當年百宗共犯天劍宗的時刻。
他一眼就看出此處不對,隱約有詭異的靈力流轉,似乎在操控這些魔獸,便清楚周邊一定是有其他修士在布陣幫助這些魔獸。
可他來不及管其他許,急急俯衝下去,落到合歡宮前,狐眠大聲詢著程望秀:「這些東西怎麼回事?怎麼又來了?!他們不要命了嗎?!」
「晚晚呢?」
謝長寂踉蹌著衝進人群,一把抓住狐眠。
狐眠看見謝長寂就是一愣,謝長寂大喝出聲:「花向晚呢?!」
「雲浮塔,」狐眠反應過來,抬手指了遠處,「宮主叫她……」
話沒說完,她就看這個青年御劍疾馳而去。
雲浮塔有結界禁止御劍。
他只能從一樓一路往上攀爬,高塔台階旋轉而上,白光從上方漏下來,他身上帶著傷,血一路沿著台階而落,上方傳來爭吵聲,他離花向晚越來越近。
「娘……」
「動手啊!」
「母親……」
「阿晚,」白竹悅勸說著,「動手吧,你母親修為給你比給其他人要好。」
「有麼捨不得?花向晚,動手……」
話沒說完,門口「砰」的一聲響,所有人一起回頭,就看見光芒傾貫而入,一位青年站在門口,喘著粗氣看向房中花向晚。
他冠歪斜,身上帶血,滿臉風霜,一身狼狽兼塵,似是連夜趕來。
他劍早已砍出豁口,逆光站在門口,看著房間三個人。
花向晚臉上是眼淚,她的手花染顏抓著,愣愣看著站在門前的人。
「謝長寂?」
白竹悅最先反應過來,她撐著自己起身:「你……」
謝長寂沒說話,他徑直走進房中,如落塵的神佛,斬開凡人與仙界的天闕,於罡風中刮過一身血肉,帶著光與救贖而臨。
他疾步走到花向晚身前,一把拽開花向晚的手,將她猛地抱進懷中。
花向晚僵直了身子,呆呆靠在他懷中,聽他沙啞出聲:「過去了。」
「謝長寂,」白竹悅喘息著,「此事乃我合歡宮內務,你……」
「這是幻境,」謝長寂根本不理會白竹悅,只啞著聲告訴花向晚,「不歷,就不要歷一次了。」
這是幻境,這已過去兩百年了。
她可以不再歷一次,可以有新的選擇,可以擺脫過去桎梏,走向一個新的結局。
她感覺是空氣重新灌入肺腔,她好像是從葬人的冰河中攀爬而出,疼痛和冷驟然襲來,一直壓在身體中的緒猛地爆。
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忍不住死死抓住謝長寂。
「謝長寂……」
她聲音在抖,她好像是回到兩百年前,那一刻,而這一次謝長寂來了,他抱著她,聽她開口顫抖著、啞著聲、語氣中滿是惶恐:「我把我娘殺了……」
聽著之前的話,看著面前的場景,他還有麼不明了?
他閉上眼睛,好像是感受到她所有的緒。
過去他永遠只在觀望,他能理解,卻不能體會。而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和花向晚連在一起,她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眼前的畫面。
「我剖了她的金丹……吸食了她的修為……她死了……是我親手殺了她……」
他抱緊這個人,感覺對方蜷縮起來,她抓緊了他的袖子,哽咽出聲:「是我殺了她。」
這話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愣住,花向晚一聲一聲加大了聲音,嚎啕出聲:「是我殺了她!殺了她!」
「我殺了她啊……」
花向晚整個人趴在謝長寂臂彎,哭得根本喘不上氣。
「我拿了她的修為……可我卻成不了她,我麼都攔不住,兩百年我伏低做小,我麼都只能忍。」
「她說這是合歡宮唯一的生機,她本來可以飛升,可以離開,可她留了下來。」
「可哪裡來的生機?都死了!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下來算麼生機?!」
「阿晚……」
花染顏聽著這些話,喃喃出聲,花向晚抬起頭,她看著不遠處的母親。
花染顏神色平靜,她似是明白所有的事,只答:「於我而言,你活著,就是生機。」
這是當年花染顏沒告訴過她的話。
花向晚猛地睜大眼。
她呆呆看著花染顏,花染顏卻將目光抬眸看向謝長寂:「一切已生過了?」
謝長寂恭敬低頭:「是,這只是一個幻境,事已生過一次,她已如您所願。合歡宮留存下來,她當上少宮主,我與她成婚,一切都很好。」
「後,你會陪著她?」
花染顏看著謝長寂,似在審視,謝長寂應聲:「是,我會一直陪著她。」
「那就好。」
花染顏笑起來,她轉過頭,看著旁邊愣愣看著自己的花向晚,好久後,她伸出手,抱了抱花向晚。
「幻境不可沉溺太久,容易動搖心智。」花染顏聲音溫和,「該做麼去做麼,走吧,一會兒那人過來,你在幻境中或許也會有危險。」
真人若死於幻境,亦會喪命。
說著,花染顏放開花向晚,抬眼看向謝長寂:「帶她走吧。」
謝長寂頭,他伸手去拉花向晚,然而花向晚卻突然驚醒,她瘋了一般拽著花染顏:「我不走,讓我留下來,我永遠留在這裡,娘我不走……我不走……」
死在這裡也比獨生兩百年要好。
白竹悅見狀,上前來拉她:「阿晚,不要任性,聽你母親的。」
「我不要!」
花向晚掙開白竹悅,撲過去,死死抓著花染顏:「娘,讓我留下來,讓我留在這裡……讓我和你一起死。」
「阿晚……」
花染顏眼眶微紅,看著撲在自己懷裡的孩子,看著她滿臉是淚祈求,她抬起手,抹過她的眼淚:「我已死了,可你還活著。」
花向晚呆呆看著花染顏,花染顏又提醒了一遍:「你活著。」
花向晚沒說話,外面喊殺聲不斷,花染顏看著謝長寂:「走吧。」
謝長寂垂眸,他伸出手,將她打橫抱起,往外走去。
花向晚目光穿過他的肩頭,看著花染顏和白竹悅站在原地目送她。
等謝長寂走出大殿,她眼前的兩人終於消失,她靠在謝長寂的懷中,有些茫然。
她感覺他帶著她一步一步遠離過去,等走到台階之下,她終於開口。
這次她的語氣平靜許,帶了疲憊。
「我當年親手殺了她。」
「不是你殺了她,」謝長寂語氣溫和,「是她把她的愛和所有給了你。」
說著,他抱著她走出雲浮塔大門,光線驟然落入眼中,刺得她微微眯眼。
「晚晚,」謝長寂聲音似是這柔軟,灑在她心上,「你娘愛你。」
她要你活下來,不僅僅因為你是少宮主,你要負擔這個合歡宮。
還因為,她愛你。
花向晚聽到這話,感覺像溫水浸泡她已冷得緊縮的心臟。
那是她當年沒有的感覺。她不由得,如果當年他在,那一段時光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熬?
清風拂過,她於陽光中微微仰頭。
青年滿身帶傷、卻猶如高山一般巍峨安定的身影倒映入她的眼。
她忍不住開口:「如果你當年在,你也會帶我走嗎?」
「會。」
謝長寂聽到這話,他聲音微澀:「如果我在,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走到這一步。」
當年的謝長寂拼死守住了天劍宗。
他也會拼死守護花向晚。
只要他活著。
花向晚看著他,她沒說話,過了好久,她伸出手,挽住他的脖子,輕輕抱住他。
「你來就好了。」
他來就好了,可他沒來。
謝長寂忍不住將懷中抱緊幾分,克制著內心的酸澀,低低應聲:「我在就好了。」
兩人相擁片刻,謝長寂起事:「我跟著秦憫生到了他母親墳前,他巫蠱宗的人抓住,巫蠱宗帶了一個很強的人過來,對方將秦憫生愛魄抽走,他沒有了對人世間美好之的理解,如今只有三魂六魄,所以答應在酒水中投毒。我對方現,一路追殺。」
「我不是讓你不要回來嗎?」花向晚笑起來。
謝長寂誠實應答:「可我回來。」
說著,謝長寂抬眼:「開溯光鏡離開嗎?」
花向晚已平靜下來,她靠著他不說話,過了好久,她才出聲。
「我還有一件事要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們就走。」
「好。」
「這一次,」花向晚閉上眼睛,「你陪著我。」
「我們改變了這麼事,還能看到真的過去嗎?」
「該知道的已知道,剩下的,」花向晚輕聲開口,「一定會知道。」
只要合歡宮依舊是覆滅的結局,她就一定會知道。
兩人沒有開溯光鏡,直接趕往城樓。
剛到城樓,花向晚就看見蕭聞風一隻巨獸一爪按在地上。
琴吟雨見狀,挺著肚子從城樓一躍而下,急喝出聲:「聞風!」
花向晚一把抓住琴吟雨,謝長寂拔劍一躍而下,長劍從那隻巨獸身上貫穿,徑直將巨獸劈成兩半,而後他回身扛起蕭聞風,足尖一便急奔回城樓。
琴吟雨立刻剛上來,謝長寂和花向晚一對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照顧人,我過去。」
蕭聞風雖然搶回來,卻受了致命傷,琴吟雨快速用靈力堵住蕭聞風傷口,眼淚不斷落下,花向晚看著喘息著的蕭聞風,他看著花向晚,似是說麼。
花向晚明白她的意思,她握住蕭聞風的手,冷靜開口:「師兄,我在。」
「照顧……照顧……」
「我知道。」花向晚頭,「我會照顧你們的孩子。」
聽到這話,蕭聞風目光微頓,花向晚給他注入靈力,只:「師兄,你為會偷襲。」
上一世,她從雲浮塔下來時,蕭聞風已亡故,他在戰場直接撕成兩半,琴吟雨親眼所見,怒急攻心,臨時早產。
她不明白,以蕭聞風的修為,怎麼會死得這麼容易。
蕭聞風得了靈力,他喘息著:「有……有修士……在幫忙……」
這裡不僅是魔獸,還有修士埋伏在周邊。
「哪個宗門?」
「清樂宮……」
音修單獨干擾心智,也難怪其他人察覺不出來。
花向晚頭:「我知道了。」
「吟雨……」
蕭聞風感覺生命力逐漸衰竭,他轉過頭,喘息著看著琴吟雨:「走吧。」
他滿眼哀求:「帶著孩子,走……」
琴吟雨不說話,她拼命搖頭,努力給蕭聞風輸送靈力。
蕭聞風目光慢慢黯淡,他眼皮不斷顫動,似是掙扎,琴吟雨感知到麼,死死抓住他的手,似乎是抓住面前即將離開的人:「不要走,聞風,你不能留下我,不要走!」
然而不管她怎麼哭求,面前人還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琴吟雨急促喘息起來,沒了一會兒,她突然感覺腹間劇痛。
她驚慌抬頭,花向晚握住她的手,冷靜道:「我知道,我立刻讓藥堂弟子過來。」
「不……」琴吟雨閉上眼睛,她喘息著,「我不需要,讓藥堂弟子照顧傷員。」
花向晚動作一頓,琴吟雨緩了緩,只道:「把我帶到城樓去,你不必管我,去救人,救一個算一個!」
「好。」
花向晚抱著琴吟雨去了城樓房中,她一直很平靜,等把琴吟雨放到床上,花向晚玉牌亮起來。
她劃開玉牌,裡面響起秦雲裳刻意壓低的聲音:「花向晚,你帶著望秀快走。合歡宮別守了,魔獸不會完的。」
「為麼?」
花向晚反,秦雲裳咬牙:「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我在邊境,他們把邊境的法陣破壞了,現在沿路把魔獸往合歡宮的方向趕,沒人會增援也沒人會管你們,跑吧!」
花向晚不說話,秦雲裳似乎是明白麼,她紅了眼,聲音帶啞:「花向晚你們別犯軸。你把望秀打昏了給我帶走!之後我保你們,能活下來就活著!」
「我會和他說。」
「花向晚……」
「雲裳,」花向晚打斷她,「我們的宗門在這裡。」
聽到這話,秦雲裳許久不言,她似是抬手,狠狠砸了一下麼東西。
她緩了好久,聲音裡帶著抖:「我很快可能會調回來,到時候不要怪我。」
「我知道。」
花向晚笑起來:「雲裳,你說過,你會當上鳴鸞宮主,所以你得好好活著。你放心,之後不管你做麼——你永遠我朋友。之後不要再聯繫,你和合歡宮,從此沒有任關係了。」
說著,花向晚切斷了傳音。
旁邊琴吟雨看著她,她喘息著,朝著花向晚伸出手:「阿晚……」
「師姐。」
花向晚抬起手,握住琴吟雨,琴吟雨眼中帶著眼淚:「你到底是誰?」
「我是阿晚。」
琴吟雨搖頭:「你不是阿晚,三年……你不會變這麼。」
花向晚聽著這話,紅著眼:「師姐,不是三年,是兩百年。」
琴吟雨愣愣看著她,花向晚笑起來:「師姐,這裡是過去,一切已過去兩百年了。我回來看看你們。」
「兩百年……」琴吟雨茫然,「那……我死了嗎?」
花向晚不說話,琴吟雨遲疑著,低頭看向自己腹間:「那這個孩子……」
「她活得很好。」
花向晚笑起來,她神色溫柔:「你把靈力都給了她,合歡宮那時太亂了,她又早產,身體不好。我將她暫時滋養在水中,等我有能力保護她了,才讓她出世。她很厲害的,十幾歲就快元嬰了,脾氣又大,話又,比我活得還快活。」
「這樣啊……」
聽到這話,琴吟雨放下心來,她喘息著:「那她……她的名字……」
「叫靈南。」
花向晚溫和開口:「蕭靈南。」
「蕭靈南……」
琴吟雨眼中浮現幾分溫和,她閉上眼睛,輕輕笑起來。
知道真相,她也不再催花向晚,她們在屋中,她細細著花向晚之後的事。
外面廝殺聲震天,她生了兩天,終於在把修為都給這個孩子後,精疲力盡閉上眼睛。
她閉眼的消息傳出去,程望秀和謝長寂都趕了回來。花向晚已給她處理好屍體,程望秀進來,他通紅著眼,看著花向晚手中抱著的孩子,還有些不可置信,他張了張口,說麼,花向晚便打斷他:「雲裳讓你走。」
程望秀動作一頓,花向晚看著他:「你走了,她會辦法保住你,你走吧。」
程望秀不說話,他看著花向晚懷中嬰兒,好久,他笑起來。
「我走個屁。告訴秦雲裳,」他扭頭,「老子沒喜歡過她,程望秀就是個騙子,找下一個吧。」
說著,程望秀提著已砍出豁口的雙刀,又走了出去。
謝長寂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懷中的孩子。
看了一會兒後,他輕聲詢:「是靈南嗎?」
花向晚聞言一頓,她抬眼看他,見謝長寂看著孩子,神色溫和。
好久,她收回目光,低下頭,應了一聲。
「嗯。」花向晚抬手摸了摸嬰孩的臉頰,「是這個孩子。」
說著,花向晚去找了一個琉璃瓶,將這個還在睡覺的孩子放了進去,隨後封進合歡宮地宮。
等回來時,他們就聽到白竹悅和花染顏死在雲浮塔的消息。
兩人修為盡失,現場沒有留下一痕跡。
兩人查看了雲浮塔,謝長寂冷靜分析著:「對方並不把合歡宮趕盡殺絕,他留下誰,所以吸取了你母親和師父的修為,卻始終沒有露面。」
花向晚不說話。
謝長寂扭頭:「你還知道的是麼?」
「其實,當年我沒守到最後,」花向晚看著空蕩蕩的雲浮塔,「當時我昏了過去。等我醒來後,已溫少清救了,後來我回去找合歡宮人的屍體,一具都不見了。」
謝長寂動作一頓,他眉頭微皺:「我聽那些人說,他們要合歡宮弟子的修為。」
「吸取修為也會留下屍體,我只是找他們,讓他們,入土為安。」
花向晚神色有些冷淡,謝長寂看著她,他敏銳察覺麼,卻沒有言。
後面的時,就是苦守。
沒有增援,沒有了長輩,只有一個個弟子抬回來。
程望秀在半月後也送回來,內門弟子除了花向晚和狐眠,幾乎不剩下其他人。
魔獸好像無窮無盡,他們一直死守到最後一刻。
花向晚如期倒下,黃土血沁滿,帶著粘膩的血腥氣。合歡宮宮旗獵獵,她睜著眼,看見謝長寂站在他前面。
他一身白衣早就血浸成紅色,分不清到底是他身上的傷還是敵人的血,一襲血色早就沒了過去的樣子,宛若殺神臨世,不帶半仙氣息。
他手中劍早已換了無數把,這一把也已滿是豁口,沒有心劍,用不了心劍最後一式,他和她當年,也無甚區別。
看著他狼狽又堅毅的背影,花向晚終於意識到,如果再來一次,如果還有機會,她不會讓謝長寂過來。
其實不是沒有埋怨過,她是人,在她聽說他一劍滅宗,聽說他守住了天劍宗,聽說他一人屠盡一界時,她也會僥倖——
如果他在這裡,如果他在就好了。
而此時此刻,這種僥倖飛灰湮滅,她看著前方人,莫名就同他說一句。
回去吧。
回到死生之界,高坐神壇,庇護蒼生。
沒有心劍,用不了最後一式的謝長寂,守不住天劍宗,也守不住合歡宮,他來這裡,只是陪她一起沉淪在這無盡地獄裡。
她不希望他真的來,在這場幻境裡,他曾來過,知道他願意來,她的心就滿了。
她希望他過得好,希望他永遠不要體會她的人生。
她看著狐眠也倒下,維持著僅有清醒的神智,悄無聲息將一道法印打到旁邊弟子的身體上。
她在每一個人身上都留下了法印,這樣她就可以清晰知道,這些屍體去了哪裡。
一切如記憶中一樣,唯一的區別只在於,了一個不肯讓步的謝長寂。
他始終守在她前方,始終沒有倒下,等到最後一隻魔獸斬盡,他才猛地跪到在地。
周邊是漫漫黃沙,血早已浸染整片土地,他喘息著,過了一會兒,就感覺周邊有人出現。
一個個修士悄無聲息出現在平原之上,謝長寂緩慢抬頭,前方的人,有些他認識,有些不認識。
秦風烈、秦雲衣、溫容、溫少清、巫楚、巫媚、冥惑……
兩宮九宗,幾乎每一個門派都來了人,他一一記下這些人的面容,直到最後,人群中走出一個青年。
他抬起頭,看見神色平靜的秦憫生,他冷淡看著他,只道:「讓開。」
謝長寂不動,秦憫生猛地拔劍,周邊無數法光一起襲來,花向晚再也不能偽裝,一把抓住謝長寂,化作一道華光,猛地躥了出去!
也就是這一刻,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虛影,扛起狐眠,朝著另一個方向一路狂奔。
秦憫生意識到那是麼,驟然睜大眼睛,眾人要去追,然而突然又起麼,所有人停下來,互相對視一眼,都沒動靜。
花向晚和謝長寂逃入密林之中,意識到沒有人追來,兩人才緩了口氣。
「剛才是誰?」
謝長寂喘息著出聲,花向晚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了法印,可以看到他們周邊,狐眠也不例外。
花向晚皺著眉頭用法印看了一圈,隨後有些錯愕,抬眼看向謝長寂:「是秦憫生。」
聽到這話,謝長寂也是一愣。
片刻後,花向晚立刻道:「去追。」
說著,她調轉了方向,朝著秦憫生帶著狐眠逃開的方向趕過去。
她一面趕,一面從法印中看見許人圍在她師門眾人身體旁邊,他們像是貪婪進食的惡獸,飢不擇食吸食著這些亡人殘存的修為。
沒有人願意離開,所有沒有人追他們。
兩人很快追到秦憫生,秦憫生已力竭,他坐在狐眠身邊,低低喘著粗氣。
他身體接近透明,只是一道柔光。花向晚和謝長寂看著他,好久,謝長寂才出聲:「你只是一魄?」
秦憫生聞言,他緩緩抬頭,看著兩人:「是。」
三魂七魄向來共存,一魄獨立成人,聞所未聞。
花向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皺起眉頭:「你怎麼能成人形呢?」
「我不知道,」秦憫生搖頭,「可我知道眠眠會出事,所以我來救她,如今我已沒有餘力,好在你們趕來了。」
秦憫生抬頭,虛弱笑了笑:「有你們在,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花向晚看著面前人,有些不明白,秦憫生轉頭,他看著狐眠,神色溫柔。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我欠她一隻眼睛,便還了她吧。」
他抬手撫向她眼睛,取出裡面的琉璃珠,將它放在狐眠手中:「後我是她的眼睛,我陪她看過千山萬水,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說著,秦憫生眼中滿是圓滿,他了,抬起頭來:「還有,能否拜託二位一件事?」
「麼?」
「告訴狐眠,巫生不是秦憫生,」秦憫生低喃,「巫生心中無愛,他不懂人世之美,人之善,可我懂。她沒有喜歡錯人,秦憫生,」他低下頭,吻在她眼睛上,「愛她到最後一刻。」
說著,他身形慢慢消失,化作一顆眼珠,凝在狐眠眼眶之中。
而這一刻,花向晚從法印中看到,另一邊的巫生在眾人吸食完合歡宮眾人修為之後,朝著巫楚恭敬道:「父親,這些屍體都是頂好練屍材料,父親不如求一求魔主,將屍體留給巫蠱宗?」
「此事我早已和魔主說過,等他們吸完修為,」巫楚淡淡看了一眼旁邊人,冷淡道,「你帶人把屍體抬回去。」
「是。」
巫生從一具屍體旁邊恭敬離開,巫楚臉色瞬間變冷:「麼東西!」
花向晚看著巫生帶著人將屍體一具一具運走,送到巫蠱宗,等到半夜,她確認好屍體最終地,終於出聲:「回去吧。」
謝長寂了頭,他取出溯光鏡,交給花向晚。
兩人握著鏡子,花向晚突然出聲:「其實你起來了吧?」
「嗯。」
謝長寂應聲。
花向晚看著他,好久後,她笑起來:「其實有時候,我會羨慕你。」
「羨慕麼?」
「我聽說,修心劍,會讓人所有感都變得遲鈍,痛也好,愛也好,都會變得無足輕重。如果我修心劍,這兩百年,」花向晚抬頭,「或許就沒這麼難過了。」
謝長寂沒有說話,他垂眸靜了好久,終於道:「出去吧。」
花向晚笑笑,將靈力注入溯光鏡,溯光鏡亮起來,兩人一起墜落而下。
黑暗的虛空星光,花向晚手上一偏,溯光鏡照到謝長寂身上,一時之間,虛空中頓時出現了無數幻影。
白雪中昆虛子撿回去的嬰孩;
五歲尚不能完整說話的孩童;
十八歲悄悄跟在她和沈逸塵身後、在她回頭時假作偶遇轉頭的少年;
成婚當,跟著昆虛子去死生之界時,詢要如式舉辦婚禮的青年……
然後是她不在的兩百年,他種下滿山桃花;
他用幻夢蝶一次次沉溺幻境,一次次又清醒;
他去異界殺了無數邪魔,剖開他們的五臟六腑,然後拼湊出一塊衣角、一顆珍珠;
他每一粒絕丹,每誦念清心咒,每都渴求著,如果心劍再進一步,他就能遠離這樣的絕望和痛苦;
她愣愣看著這幾近瘋魔的謝長寂,直到最後,他化作謝無霜的模樣,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花向晚睜大眼,看向對面眼中帶了幾分驚慌的謝長寂。
「謝長寂……」
她不可思議出聲,謝長寂聞言,反而放鬆下來,他看著她,目光微動。
「一樣的。」
他啞聲開口。
就算修心劍,從她離開,這人間便是煉獄。
並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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