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們發怒了,隨即就生出了後怕來。
沈安會不會報復?
在恐懼之後,他們迅速做出了反應。
咱們求官家做主去!
一群權貴求見的要求並未出乎趙禎的預料。
「他們敢於動手,卻只是恐嚇,結果被沈安反擊……後續他們卻怕了,不,不是怕,而是覺著自己是瓷器,而沈安是爛磚頭……不值當和他硬拼,所以就來了。」
連內侍都知道這些權貴的驕縱,趙禎自然不會迷糊。
「陛下啊……」
二十餘人進了殿內,淚水瞬間奔流,有人哭嚎道:「太祖太宗皇帝時哪有這等跋扈之人……若是有……陛下,請陛下為我等做主啊!」
有人義憤填膺的道:「陛下,周行的祖父為大宋,為太宗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堪稱是大宋功臣……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他竟然被人打斷了兩條腿,還被打斷了……那裡,從此成為了廢人。陛下,外面如今物議沸騰,那些百姓議論紛紛,只是懾於那沈安多次逃過責罰……陛下啊!該動手了!」
趙禎面色如常的坐在那裡,看著那些權貴在表演。
若是在平時,這些權貴都會鬥雞眼般的盯著彼此,你給我一刀,我捅你一劍。
但在遇到影響大家利益的事時,這些人就會短暫的抱成一團,共同發力。
那麼此刻是什麼利益?
從他們舉報沈安受賄開始,這事兒就沒法控制了。
他們以為沈安會被嚇倒,可沈安不但沒被嚇倒,反而還展開了凌厲的反擊,直接取消了他們的子弟府學太學的資格。
這是釜底抽薪。
真的很缺德啊!
但效果卻是槓槓的,權貴們急得跳腳,然後就讓周行來試探。
這個試探被沈安一巴掌抽了回去,結果很慘烈。
斷掉兩條腿,第三條腿被踩爛了,這就是沈安給的回覆。
看看這些權貴吧,他們就像是剛被人蹂躪了一通,可憐巴巴來尋求帝王的安撫和同情,然後強烈的要求嚴懲兇手。
一個權貴伸出手去,目光絕望的喊道:「陛下,周行……周行的不文之物被廢掉了呀!」
不文之物?
什麼東西?
包拯本是在想著對策,聽到這個也有些不解。
「歐陽小兒,不文之物是何東西?」
歐陽修不屑的道:「連這個都不懂……就是你****……」
噗!
周圍的人都笑噴了。
那權貴本是悲痛萬分,被這些笑聲一攪合,氣氛就回不去了。
他惱怒的看了過來,心想是誰在攪合,下次咱弄死你。
然後他就看到了兩個老漢。
歐陽修撫須微笑,顯得很是雲淡風輕。
包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還帶著輕蔑。
你來!
老夫弄死你!
歐陽修是人人稱讚的好人,你敢去懟他,一大幫人會來弄你……比如說得過他褒獎的蘇軾,肯定會用最尖酸的詞句讓你後悔和他為敵。
至於包拯……
這老漢號稱一張嘴噴遍大宋,從皇帝到小吏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我就問你怕不怕!
這權貴一個激靈,覺得和這兩個老漢為敵不划算,就重新準備情緒。
「好了!」
趙禎聽了一耳朵的訴苦和抨擊,開始還覺得看戲好玩,可長了就覺得無趣,還吵鬧。
他板著臉問道:「沈安呢?」
陳忠珩出來說道:「陛下,本來是令人去讓他禁足,可咱們的人去了沈家沒找到人,說是去了太學。」
趙禎呵斥道:「他有那麼忙嗎?叫張八年來!」
隨即那些權貴就開始了哭鬧,當他們全都跪在地上時,趙禎也頭痛了。
一個權貴抬頭道:「陛下,那沈安在太學一手遮天,他不是教書育人,而是在培養自己的黨羽……臣彈劾沈安結黨……」
包拯怒道:「他結了什麼黨?」
老子弄死你!
這權貴看了他一眼,森然道:「整個汴梁都知道,沈安的黨叫做……太學黨!」
轟隆!
殿內的人仿佛聽到了雷聲。
一直在裝傻的韓琦也忍不住看了這人一眼。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提到結黨之事。
他想呵斥,可最後卻害怕了。
他記起了當年之事。
慶曆年間,范仲淹滿腔熱情的接過帝王的信任,然後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革新,那時候大家都認為這次革新能徹底改變大宋。
可革新才提出綱領,才剛開始動手,反對就無處不在。
那些人找出各種理由來攻擊新政,隨後又開始攻擊范仲淹……
其中最凌厲的攻擊就是說范仲淹結黨。
而這也是致命一擊,本就有了退意的趙禎順勢結束了新政,范仲淹黯然下野。
經此一役後,結黨這個詞就成了大殺器,輕易沒人敢用。直至後來的王安石上台後,再次引發黨爭,然後就開始了慘烈的廝殺,最終的失敗者王安石同樣黯然下野。
所以此刻聽到此人提及結黨,連趙禎都怒了。
他冷冷的看著這個權貴,當年之事潮水般的在腦海里涌動著。
範文正……
是朕對不住他啊!
奈何當時那些人的反擊讓朕在宮中都不能安枕,只能……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當年的慶曆新政,這些權貴們同樣是反對者。
當年說范仲淹結黨的人群中,他們就是主力。
今日他們舊話重提,竟然只是對付一個年輕人,這是為何?
就是因為沈安觸動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
權貴們最注重的就是子孫傳承,而傳承最重要的就是子孫教育。
附學太學就是他們的命,可這條命被沈安給終結了。
他們的子孫以後少了個出頭的渠道,長此以往,家族將會漸漸沒落。
沈安,咱們這仇可是結大了。
是的,這是大仇。
所以他們把當年對付范仲淹的招數又重新用上了。
「陛下,沈安他結黨啊!」
「他在太學結黨,肆無忌憚,未來他會幹些什麼?謀逆?」
「……」
瘋了!
重臣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人,包拯已經怒了,正準備出來呵斥時,張八年來了。
依舊是長袍飄飄。
「周行一案如何了?」
官家竟然是排皇城司去查的案子嗎?
張八年說道:「陛下,此案皇城司上下一起用命,已然有了結果。」
那些權貴冷冷的看著張八年,有人在暗罵著這條官家養的狗,恨不能明日他出門就被風吹走,吹到塞外去。
「周行懸賞一千貫,揚言要沈安的命……」
「畜生!」
這是來自於官方的定論,包拯第一個站出來,喝罵道:「還有臉來哭訴,這等人打死活該!」
那些權貴們臉色很難看,有人說道:「包拯,我等說的是沈安結黨!」
先前咱們說的是私仇,現在說的是結黨,是公事,你打死個屁!
包拯也為之語塞。
「……周行令下人出去看雜耍,以為遮掩,自己卻帶人悄然去了遼國使館後面的……私娼聚集地,結果被沈安攔截。雙方鬥毆,沈安親自動手打斷了周行的一條腿,隨後臣趕到,沈安退了回去,臣的人盯著他一路到家,並無折返……」
周行竟然打不過沈安?
趙禎只問了結果,過程今天才知道,他忍不住問道:「周行竟然打不過沈安?」
有權貴質疑道:「周行經常打磨筋骨,一般三五個好漢都近不得身,沈安如何是他的對手?肯定是有幫手。」
周行是權貴圈子裡的小弟,武力了得,這也是周家立身之本。
一旦這個立身之本被去掉,周家就會一無所有,變成混飯吃的權貴,還得面對帝王的冷漠。
張八年冷冷的道:「某當時全程目睹。」
周行的一拳被沈安硬扛了,然後沈安用一連串的攻擊干倒了周行,這一切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很是篤定。
若是他知道沈安的胸前有鋼板,估摸著那深凹進去的眼珠子都會掉出來。
於是沈安的嫌疑洗乾淨了。
後續是誰弄斷了周行的另一條腿和傢伙事?
這個疑問在大家的腦海里盤旋著,隨即就陷入了結黨這個問題里。
這是要開啟大戰啊!
這個指控的後果就是雙方成為死敵。
可看權貴們的模樣,分明就是下定了決心。
今日不弄死沈安咱們決不收兵!
結黨!
他們咬死了這個由頭不放。
「……郭謙都管不住他,那些學生都唯他馬首是瞻,這樣下去,太學出來的學生是誰的?」
一個權貴回身看著重臣們,聲嘶力竭的喊道:「是誰的?」
氣氛肅然,趙禎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去,讓沈安來。」
議事繼續,大半個時辰後,去召喚沈安的人回來了。
「沈安呢?」
沒看到沈安,讓趙禎的心中一涼。
這廝是心虛了?
雖然他沒上過沙場,但飽經政治鬥爭的帝王生涯告訴他,有理無理都不能退。許多時候一退就再也無法前進,有理也是無理。
權貴們面面相覷,眼中的喜悅雖然隱晦,但卻很清晰。
那內侍說道:「陛下,沈安說既然官家令某禁足,那某不敢違令……」
「這是藉口!這是心虛的藉口!」
權貴們洋洋得意,裝出了義憤填膺的模樣。
內侍說道:「陛下,國子監祭酒郭謙求見。」
「他來作甚?」
這是來指證沈安的吧?
此次太學大放異彩,首功就是沈安,而作為國子監祭酒的郭謙有些黯然無光。
要想重掌權柄,那就該乘機捅沈安一刀。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郭謙,等著那捅出來的一刀……
「陛下,臣聽聞有人說沈待詔被人彈劾在太學結黨,臣莫名驚詫,有話要說。」
莫名驚詫?
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矚目之下,郭謙正色道:「今日沈待詔在太學一番話,讓臣,讓那些教授和學生們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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