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跋扈?」
趙禎微微頷首,歐陽修出來了。
「開寶元年,交趾自立……」
歐陽修博覽群書,從容不迫的把這一段歷史娓娓道來。
「……占城對大宋恭謹順從,多有貢獻……而交趾立於中間,北向大宋不斷襲擾,南向占城不斷侵襲……實乃禍害!」
禍害?
這個詞用在外交領域堪稱是羞辱!
不應當是這樣的!
李柏是大宋通,不但精通大宋話,而且對大宋也頗有研究,所以此次才會被李日尊派來救火。
按照他的分析,西南對大宋而言只是個雞肋,只要不鬧騰即可。
所以他對此行自信滿滿,昨日和沈安的交談只是試探而已。
試探完畢,他覺得沈安是在威脅,虛張聲勢。
可現在趙禎的態度冷淡,歐陽修更是咄咄逼人,這分明就是認真了。
以前交趾不怕大宋威脅,因為在他們的眼中大宋軍隊就是廢柴。
可上次西平州的伏擊戰失敗後,矗立在那片山林之外的大型京觀讓廢柴之說不攻自破,讓交趾人心驚膽戰。
他抬起頭來,笑道:「陛下,交趾對大宋歷來恭謹,此次外臣奉命來此,只是想解釋此事,並懇請重開貿易。」
這還是試探。
趙禎冷冷的道:「水路貿易嗎?」
「不……」
李柏一個激靈,想起了沈安說的大宋派兵走水路和占城聯手,就說道:「陛下,西平州的那些確實是逆賊啊!」
「兩萬多逆賊?還是精兵,你想哄騙誰?哄騙陛下嗎?」
老歐陽鬚髮賁張的呵斥道:「李日尊若是不臣,大宋天兵自然會水陸並進,滅此朝食!」
韓琦等人不禁一驚,心想陛下的態度怎麼不大對呢?
還有歐陽修,這老貨竟然一反常態的凌厲,這是為何?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李柏已經躬身請罪道:「千錯萬錯,都是那些叛逆的錯……外臣此次帶了些禮物賠罪……」
「禮物?」
歐陽修不屑的道:「不是賠償嗎?」
李柏嘆息一聲,苦笑道;「是,外臣帶來了賠償的禮物。」
沈安……我低估了沈安!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那個年輕人,並為此付出了代價。
若是昨日他答應下來,今日的朝會上就是和氣一團,宋皇只會輕描淡寫的呵斥幾句完事。
那個年輕人竟然能影響到大宋的對外政策?
「貴使可退下了,稍後自然有人接洽。」
李柏心中苦澀,行禮告退。
出了大殿,他看著天空,唏噓道:「這個大宋……怎麼有些不一樣了呢?」
殿內,韓琦等人都是一頭霧水,想問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趙禎笑道:「昨日沈安就嚇住了使者,今日再被呵斥,一下就泄了底,把本來是想賣掉的貨物當做是謝罪的賠償,朕倒是卻之不恭了。」
韓琦馬上就看向了歐陽修!
沈安昨日見了使者,消息應當只有官家知道,可今日歐陽修卻和官家配合的天衣無縫,可見是早有默契。
官家這是何意?
某是首相,為何不與某通氣?
他微微昂首,說道:「陛下,交趾請罪乃是好事,西南一穩,遼人也就無從挑釁,大宋可以安於內政。」
他的腦海里就像是一團亂麻,那線頭在四處飄動,他無法抓到。
趙禎點頭道:「沈安對外交之道頗有造詣,朕本想把他弄回樞密院去,可副承旨有人,奈何!」
歐陽修笑道:「那唐仁不是得了沈安的真傳,和外藩使者打交道遊刃有餘,軟硬皆施,陛下可以放心了。」
趙禎也笑了,可韓琦的心中卻是苦澀的。
官家為何要避開老夫!
直至散了小朝會後,他才皺眉出去。
「韓相小心腳下……」
虧得一個內侍的提醒,韓琦才沒一腳踩空下去。
他微微頷首致謝,內侍馬上就諂笑了起來。
韓琦不可能幫他升職,但他依舊在諂笑。這是習慣,弱小的人本能的習慣。
韓琦身體一震,想到了些什麼。
昨日沈安見李柏之事必然被皇城司全程監控,隨後就報給了官家。官家並未通報此事,而是選擇性的讓歐陽修來配合……
歐陽修是出了名的愛提攜後輩,此舉……是避開了宰輔們的集體商議,也是在給沈安張目。
韓琦聯想起了最近的事……
面對百官的勸諫,官家已經鬆口了,對接宗室子進宮不再那麼牴觸。
也就是說,官家覺得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所以他需要給後繼者培養些人才。
司馬光和王安石被調去擔任同修起居注,這就是要仔細觀察他們的秉性,並不時提點。
只是王安石不肯做老實官,倒是便宜了司馬光。
沈安文能做事,武亦能做事,而且啥事都能做。
這等人就是難得的宰輔之材,官家難免見獵心喜,就想栽培一二……
韓琦看著天空,嘆息道:「那小子何其的幸運啊!」
……
沈安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果果!」
果果帶著花花飛快的衝來,沈安剛笑眯眯的說小心些,果果就跑了過去。
王雱出現在門外,手中拎著個油紙包,得意洋洋的道:「果果看看這是什麼。」
「鵪鶉!」
和沈安相比,果果有一個汴梁人的胃口,對油炸鵪鶉頗為喜歡。
只是往日王雱寧可把隨身玉佩送給果果,也不肯把鵪鶉給她,今兒這是怎麼了?
王雱的左手拿出來,竟然還有一個油紙包。
「謝謝王雱哥哥……」
果果帶著花花一溜煙又跑了,陳大娘在後面小跑跟著,累的直喘息。
「要矜持……小娘子……要矜持……」
王雱坐在沈安的身邊,問道:「你不怕果果以後嫁不出去?」
女子以貞靜為美,果果這等活蹦亂跳的,大抵也就是普通百姓家才會這樣。
沈安無所謂的道:「我的妹妹,以後有的人是來求娶。」
王雱的眼中多了些茫然,然後又有些歡喜。
男人喜怒無常,不是腦殘就是遇到事了。
沈安沒問,就聽王雱在說著最近外面的事。
「蘇軾在賣字。」
「啥?」
沈安有些懵:「他缺錢了?那就說啊!」
王雱搖頭道:「不是,御試的結果要出來了,他定然是能過關的,所以錢不是問題……安北兄,他看似豪邁,可你幾次出手相助,讓他有些難為情。」
豪邁的蘇軾竟然會難為情?
沈安笑了起來,起身道:「走,咱們看看去!」
王雱提醒道:「交趾使者來了,說不定會想起你築的大京觀,所以要小心。」
沈安進去了一趟,再出來時看著魁梧了不少。
「陳洛,姚鏈,走!」
帶著兩個護衛,沈安和王雱一路往大相國寺去。
大相國寺不但是寺廟,更是一個大市場和大型娛樂場所。
外面各色玩耍的都有,還有擺地攤代寫書信的……
蘇軾的書法連沈安都暗自垂涎,自然不會擺地攤。
進了大相國寺,王雱帶著沈安找到了蘇軾。
一塊土布鋪在地上,上麵攤開了幾幅字。
這廝竟然真是在擺地攤。
「一幅字多少錢?」
一個魁梧男子問道,然後嫌棄的拿起一幅字看了看,說道:「也就值……一文錢?」
他的身後站著幾個大漢,聞言都笑了。
「這破字拿去擦屁股都嫌棄粗,給他一文錢全拿走。」
魁梧男子點頭,然後摸出了一文錢,高高舉手,然後戲耍般的問道:「可想要嗎?」
蘇軾在看著這一幕,冷靜的道:「某的字……一幅要一貫錢。」
「他瘋了!」
魁梧男子笑道:「這廝瘋了!」
「他瘋不瘋某不知道,不過你很快就會瘋了。」
男子邊回身邊罵道:「哪個蛆窩子裡鑽出來的……」
他的話陡然止住了,因為看到了沈安身邊的兩條大漢。
陳洛和姚鏈每日勤練不輟,那身板就和門板差不離,加上他們跟著邙山軍操練過那些手段,氣息格外彪悍。
他再看看自己手下的兄弟,有人已經在顫抖了:「是……是沈安。」
臥槽!
男子馬上就擠出了諂笑,說道:「小人今日好福氣,竟然能見到待詔,回頭小人就在佛前上幾炷香,為待詔祈福……」
沈安伸手拍拍他臉,微笑著說道:「他的字值錢。」
男子堆笑道:「是是是,值錢,小人先前是有眼無珠。」
他見沈安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就顫聲道:「小人願意……願意出一貫錢。」
這可是大價錢啊!一般人的字哪裡賣得到這個價。
可沈安卻搖頭道:「在某的心中,他的字是無價之寶。你算是個什麼玩意兒,竟然也配買我兄弟的字?滾!」
男子如蒙大赦,帶著人一溜煙跑了。
沈安見蘇軾在苦笑,就笑道:「某今日算是心慈手軟了,想來佛祖定然會給些好處。」
蘇軾說道:「某的字不值一貫錢,先前是想喊高些好討價還價,安北你抬得那麼高,別人會笑話。」
沈安淡淡的道:「你的字……某以為無價。」
蘇軾失笑道:「可沒人買。」
「那是他們眼瞎了。」
沈安指著地上的那幾幅字,特霸氣的道:「都收起來,拿回家給果果做字帖。」
蘇軾覺得這是沈安為自己遮醜,就灑脫的道:「吃了你好些,花用了你好些,御試某覺著能成,到時候難免要請客,某就想著賣些字,到時候請了你們喝酒,若是能去青樓高歌一曲,那便是神仙日子。」
眾人一起出去,蘇軾兀自嘀咕道:「某希望有人能慧眼識珠,誰曾想都看不中……」
沈安突然勾住他的肩膀,問道:「是兄弟不?」
蘇軾振眉道:「當然是。」
沈安笑道:「兄弟有通財之義,為何要斤斤計較?」
「可是某覺著不能老吃你的……」
「這是不把某當兄弟,某坐擁香露生意,你吃得垮嗎?」
出了大相國寺,趙仲鍼已經尋到了這裡,見蘇軾出來就喝道:「你這人斤斤計較,回頭你那字若是能值百貫錢,咱們是不是還得還錢給你?」
蘇軾的字現在雖然稚嫩了些,但卻能看出味道來。趙允讓得了一幅,說是此人以後定然會成為書法名家。
蘇軾一怔,見沈安笑吟吟的,眼神清澈;王雱看似冷清,卻也多了笑意,心中就是一熱,說道:「好好好,日後某的字值錢了,諸位兄弟誰想要就說話,某隨時寫。」
沈安不用裝就是一幅貪婪模樣,「這可是你說的。」
蘇軾豪氣的道:「對,某說的!」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就把這事兒過了。
趙仲鍼走到沈安的身邊,低聲道:「種家有人來……放話說是尋遵道……」
……
這一個月精疲力盡,但碼字是本能,在醫院裡時,想到什麼情節和改進的地方都馬上拿出手機來記錄……呆呆的站在那裡想,別人以為是瘋子。走火入魔,無可救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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