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對而進,瞬間就開始了短兵相接。
「刺!」
「殺!」
鄉兵們想著殺出一個缺口來,然後順勢衝殺進去,這些學生就只有逃跑的份。
所以當長槍刺殺而來時,他們都紛紛揮刀劈砍格擋。
只要這一下擋住了,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黃春嘶喊道:「殺進去!殺進去!」
嚴寶玉奮力而起,木刀閃電般的劈砍出去。
「刺!」
「殺!」
可沒想到第二排的長槍突然刺殺了出來,正在格擋的鄉兵們都被刺了個措手不及,當即就被刺中了十餘人。
「中了,該出來!」
邊上的裁判喊道,可那些兵痞卻不肯退出來。
「側翼,從側面去!」
黃春他們從未遭遇過大股敵人,在遼國境內更像是一群馬賊。
所以當遇到這等陣列時,他的想法就是避敵鋒銳,從側翼殺進去。
鄉兵們馬上朝著左側而去。
「圍!」
折克行再次下令,左翼的學生們都下意識的開始包抄,追著鄉兵們而去。
「殺!」
嚴寶玉奮力衝殺在前,學生們擋不住這廝,眼瞅著就要被他衝殺進來了。
「後面來了!」
左翼的學生們疾步而至,長槍紛紛前刺。
「再避!」
鄉兵們只有一百零三人,無法做到三面禦敵,而正面卻又無法突破,所以只能閃避。
「右翼,圍!」
「衝殺!」
「刺!」
於是大家都看到了一個奇景:鄉兵們在左右兩側不斷迂迴,卻被學生們前後夾擊,狼狽不堪。
「這不似作假吧?」
趙禎有些驚訝的問道。
顧左瞬已經回來了,他說道:「官家,這些鄉兵或許單個還行,可一旦結陣之後,他們……散兵游勇罷了,不堪一擊!」
這些人在遼境內當馬賊,進攻時一窩蜂的衝殺,跑路也是一窩蜂的逃竄。
單人而言,這些鄉兵都是悍卒,甚至大宋都難以找到這等悍卒。
無他,因為他們殺的人夠多,而且殺的是遼人。
而大宋承平已久,軍隊早就軟了,哪裡比得過他們。
趙禎心中剩下的那點顧忌都消散了,宰輔們同樣如此。
而有些人卻面色沉重,仿佛是死了爹娘。他們看向鄉兵們的目光多了熾熱,就希望鄉兵能反敗為勝。
沈安含笑看著這一幕,心中在大笑著。
哥就知道你們還不放心,所以這次擊敗鄉兵們就是一舉兩得。
此戰之後,沈某人也會掛一個知兵的名頭,這可是大大的好處,等以後有統兵的機會時,別的文官都比不過他。
而且文武雙全的名頭一出來,這老沈家的氣勢又會盛一些。
而第二個好處就是大伙兒都覺得這支邙山軍就是臭狗屎,沒啥威脅。
一百多人雖然不多,那些地主老財家中的佃戶都比不過。可好歹是在汴梁,要是被彈劾了,沈安還真有些麻爪。
趙禎看著他說道:「你竟然還懂的練兵,不錯。」
沈安竟然還能練兵,這對於趙禎來說算是意外之喜。
文武官員都在盯著沈安。
按照規矩,現在他應當要謙遜的表示自己狗屁不懂。
沈安笑眯眯的道:「陛下謬讚了,臣只是略懂一二而已,算不得知兵。」
他說話間那一臉的純良讓群臣不禁覺得噁心。
你略知一二就如此,要是略知三四呢?那是不是就要統軍北伐,一戰奪回幽燕……
韓琦微微低頭,罵道:「不要臉!」
周圍的人都紛紛點頭贊同這個評價。
這邊在罵不要臉,沈安卻覺得這一戰該結束了,就帶著人去拉架。
……
「殺!」
嚴寶玉躍起一刀劈去,折克行卻從後面沖了上來,長槍捅刺。
嚴寶玉揮刀格擋,折克行收槍,然後調轉槍頭揮擊。
兩人一來一往,周圍漸漸的就空了。
那些鄉兵沒臉了,就紛紛避開,站在邊上喘息。
剛才他們被學生們驅趕著到處跑,累的和死狗差不多。
折克行和嚴寶玉拼殺出了火氣,最後被沈安給喝止了。
顧左瞬大步而來,喊道:「此戰……國子監勝出!」
學生們都不敢相信,他們面面相覷,面色漸漸潮紅。
激動啊!
在大傢伙認為必敗的情況下,他們竟然反敗為勝了,大家都激動的說著自己剛才的武勇。
「某先前刺中了兩人。」
「某也刺中人了!」
「方才你怕了嗎?」
「沒怕!」
「某是忘記害怕了,只知道跟著命令出槍。」
「原來咱們早操時操練的陣列真的是有用啊!」
「這是說書親自教的咱們,說書……他竟然是名將?」
「是啊!說書……他竟然還知道兵法。」
幾百雙仰慕的目光在追隨著沈安的身影而移動。
只是一場演練,可這群由沈安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們,已經把他視為了無所不能的大才、名將!
那些圍觀的人群里也在讚嘆著。
「國子監厲害啊!虧某以前還以為他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真是沒想到!」
「以前他們是手無縛雞之力,可沈安去了國子監之後,就弄了許多新規矩,其中就有每日操練,據說還得殺雞。」
「可這些學生確實是精神啊!某在汴梁見過許多文人,就沒見到過這等讓人見了就覺著……覺著朝氣蓬勃的讀書人,對,就是朝氣蓬勃。」
「能文能武多好,看著他們的模樣,某都想讓自家的孩子去報名,就怕不收。」
「今年已經不收了,明年再去試試。」
「好,明年就帶著孩子去試試。」
國子監的學生們聽到這些話後都驕傲的昂著頭。
而郭謙和陳本已經是徹底的懵逼了。
郭謙扶著陳本,顫聲道:「真……真贏了?」
陳本點頭道:「真贏了。」
郭謙唏噓道:「這國子監啥時候這般風光過?啊!你說說,啥時候這般風光過?」
陳本也激動的不行,「是啊!從未有這般風光過。」
兩人都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讓他們又愛又恨的少年。
沈安有錢,也捨得花錢,可他卻不斷插手國子監的事務,漸漸的把國子監變得面目全非。
……
鄉兵們茫然站在那裡,稍後有命令,讓他們回去。
「晚上喝酒!」
黃春的臉色很難看,而嚴寶玉更是板著臉,說道:「你先前叫早了!否則某當時就能殺進去。」
黃春怒道:「殺個屁!當時那些學生都從咱們的屁股後面來了,再不跑就要被捅屁股。你以為這是殺豬呢?就算是殺豬也是殺脖子,沒見捅屁股的。」
嚴寶玉冷冷的道:「當時某就顧著在前面拼殺,不過你的指揮肯定有問題。」
黃春嘆道:「那是你看花眼了,去吧去吧,晚些有好酒。」
把嚴寶玉弄走後,黃春走向了沈安。
兩人並肩而立,嘴唇微動。
「郎君,小人今日沒露餡吧?寶玉都覺得不對了。」
「沒有。」
先前若是黃春喊慢一些,以嚴寶玉為箭頭的鄉兵們就會衝殺進去,然後學生們從後面掩殺過來,雙方就會變成混戰。
可每次嚴寶玉眼瞅著就要殺進去時,黃春就會喊轉移。幾次下來,士氣全散了。
這就是沈安的一箭雙鵰。
不但能打破文人不習武事的臭規矩,還能讓邙山軍擺脫猜忌。
黃春得意的道:「這下官家肯定不會覺著咱們危險了吧?」
前兩天沈安的交代很清楚:你們在雄州的名聲臭不可聞,來到京城後更是膽大包天,竟然想點燃整座汴梁城,犯忌諱了。
要是邙山軍再輕鬆的擊潰國子監的學生們,以後的日子大抵就要在苦水裡泡著了。
沈安點點頭,說道:「不過你們沒經過正經操練,以後我讓折克行來帶你們。記住要守規矩,不守規矩的就回雄州去吧。」
黃春悚然而驚,躬身道:「郎君放心,沒人敢逆了您的意思。」
沈安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做,告訴他們,以後咱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黃春笑道:「那是,這幾日頓頓有肉,兄弟們都說郎君捨得在咱們的身上花錢,和知州一般的讓人欽佩。」
當兵吃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糧餉足,再輔以各種教導,那軍隊的戰鬥力就是槓槓的。
而沈安別的差,就是不差錢。
哥不差錢,你們要是聽話,大肥肉讓你們吃到吐。
沈安隨後就去了趙禎那邊,此刻一群文武官員都在懵逼中。
「竟然贏了?這是怎麼判定的輸贏?是作弊的吧?」
有人在質疑,顧左瞬解釋道:「今日不少武人在,大家都能看到雙方的廝殺,鄉兵多人被刺,可卻不肯按照規矩退出來……並無作偽。」
那群鄉兵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武人們都在唏噓搖頭,覺得這等軍中敗類就該趕出去。
文官們看向武人,看到的全是肯定的神色。
這不對吧!
沈安竟然真的知兵?
雖然不知道國子監贏得是否有情弊,可大家剛才都感受到了學生們的那股子氣勢。
很了不得啊!
有人贊道:「沈待詔果然厲害,竟然能帶出這樣精神的學生出來。」
有人嘀咕道:「某也讀過兵書……」
包拯怒喝道:「你那是趙括,紙上談兵罷了。」
那人抬頭道:「沈安也是紙上談兵,某卻不信……」
正好沈安回來,見狀就森然道:「那你也可以去操練一批學生,某給你半年可好?半年後大家披甲廝殺演練,輸的那人辭官歸家,你可敢嗎?」
馬丹!竟然敢衝著老包發飆,找死呢!
那人目光閃爍,說道:「某公務繁多……」
這是託詞,準備避開這個賭約而不損面子。
沈安冷冷的道:「公務多,想來官家也樂意見到讀書人文武全才,要不……」
「好了。」
趙禎出面止住了這次衝突,看似平常,可卻多看了那人一眼。
完蛋了!
那人面色發青,知道自己上了黑名單。
官家沒事不會多看你,一旦他多看你了,不是準備大用,就是準備……棄用。
那人自忖沒啥長處和功勞,所以悲傷不禁湧上心頭,如喪考妣。
他只是嫉妒沈安得勝,妒火太盛,壓不住了想刺一刺,可沒想到包拯竟然會為沈安出頭,這事兒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富弼點頭道:「竟然還知兵,官家,難得啊!」
趙禎撫須看著沈安,微笑道:「是難得,不過不許自滿,且好生教書……」
這話里的含義頗濃:好好干,朕記得你的文武雙全,以後自然有你的好處。
沈安應了,心中得意歡喜,恨不能高歌一曲來宣洩情緒。
在場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在發酸,而後趙禎的話散了出去,那些來觀戰的文人更是心喪若死。
他們都認為今日會是鄉兵贏,甚至私下都有打賭,可沒想到結果竟然和大家想的相反。
有人低聲道:「早知道這鄉兵如此無能,咱們也能找些學生操練起來,然後擊敗他們……以後也是文武雙全了呀!」
頓時不少人都頗為意動。
文武雙全啊!
這個以後升官也是一項加分,以後有了機會更是能上馬統軍,成為宰輔的備選。
誰不渴望堂堂正正的走進政事堂?
誰不渴望升官發財?
有些人的眼珠子都紅了,全是嫉妒和野望。
只有王安石,他站在那裡看著沈安,喃喃的道:「這不會只是一次比試。」
他想了許久,跟著眾人一路回城。
等到了值房裡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沈安難道是想提高武人的聲望?」
……
沒人知道沈安想幹些什麼。
他每日依舊去國子監授課,雜學教授的越發的歡快了。
回到家中,他會給趙仲鍼授課,王雱也會來,就是折克行讓人頭痛,每每說要去操練邙山軍,然後偷了酒精跑路。
從此每天莊子上都有操練的聲音,從不停歇。
沈安覺得自己能這樣蟄伏著也不錯,每天的日子穩定的就像是後世的老傢伙們一樣,一杯茶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
王天德就像是一個圓球,順著滾進了沈家。
「安北,今日交貨,大家都等著你呢!」
在簽訂了契約之後,經過各方努力,第一批貨物總算是生產出來了,今日就是交貨的日子。
一行人趕到了莊子上,此刻這裡全是大車。
車夫們站在邊上大聲的說話,言談間都是歡喜。
「這些商人各奔南北,這一路可是夠遠的,若是車夫不肯盡心趕車,導致貨物顛簸壞了,他們能哭死。所以他們給了大價錢,這些車夫來回一趟就賺大了。」
王天德說話間竟然有些羨慕之色,沈安不禁嘆道:「你的身家豐厚,難道還羨慕幾個車夫掙的錢?」
王天德老臉一紅,說道:「這不是習慣了嗎,見不得人賺錢。」
這人都鑽進錢眼子裡去了,沈安搖搖頭,下馬,走向了迎來的商人們。
「見過待詔。」
一群商人隔著老遠就躬身行禮,有的生疏,有的熟練,說話的腔調也是各有不同,一時間諛詞如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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