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聽了木蓉的回報,有些驚訝。
部族首領的公主?她剛落腳,還沒準備好待客,部族貴女急著來見她是為了什麼?還只有她一人,其他貴女並沒有一同前來,想必這也不是此地拜見王后的風俗。
柔安還有金蟬脫殼的計劃呢,見過她真容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她本打算一到此地就以水土不服為由拒不見人也不外出,自然不打算召見這不請自來的公主。
她以未來王后之尊,拒絕求見,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便是有,她很快就遠走高飛了,也不必顧忌太多。她倒有心打探些本地民情,以便她脫身後隱藏蹤跡,但這種有用的消息也不是能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口中聽到的,見她有百弊而無一利,還是不見為好。
木蓉得她吩咐,出去傳話不久,就發出一聲驚呼。
柔安納罕她的失態,轉身望向外間,就見一團紅色氣勢洶洶闖了進來。
等這不速之客站定,柔安放下盛了熱騰騰奶茶的粉彩瓷盅,示意緊跟著小跑進來的木蓉不必聲張,才定眸看向這趾高氣揚的小族公主。
好一個精靈又野性的美人。
好像雪原上一隻驕傲又美麗的紅狐。
來者看起來不過豆蔻之年,一襲艷麗如火的刺繡紅袍,領口袖口都鑲著白絨絨的兔毛邊,頭上身上戴了不少紅珊瑚紅瑪瑙的珠串首飾,難怪她走動間玲玲作響。
蠻地有些瑪瑙產地,但並不盛產這樣實紅的瑪瑙,珊瑚更是要靠交易而來。有這樣一襲瓔珞繞身,這位「公主」多半出自一個強大的部族,難怪有底氣闖入王后居所了。
柔安看著明顯來者不善的「公主」,「公主」也一眨不眨地昂著頭看她。
柔安轉身走到主位,華美的宮裝寬袖一擺,她端然坐下,袖擺自然而然地垂落成優美的形狀。
那「公主」不愉地皺了皺眉,又挺了挺腰。
明明二人一坐一站,她站著,卻有低了一頭的錯覺。
柔安看她不出聲,便也不搭理她,只喚木蓮再端些奶茶果子來。
木蓮擔心地看了二人一眼,應聲退下,等她回來,就見到這二人還是她出去前的樣子,動都沒動。
柔安等她擺好,用其他侍女送上的熱水淨手,便兀自挑出一個果子吃了起來,吃罷飲幾口奶茶,又拈起另一種果子咬了一口。
那「公主」看著來自景國的公主就這麼姿態優雅地吃掉五個果子,也不讓自己,對自己視若無睹,不由氣悶和難堪起來,臉脹得越來越紅,卻還較著勁不肯先出聲,仿佛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樣。
柔安餘光看到小公主那臉憋得比海棠果還要圓還要紅,仿佛一戳即破,心下有些好笑,但仍不動聲色。
很快,她吃飽了,胃也暖了。
她以袖掩口,小小打了個呵欠,木蓮上前扶她起身,木蓉外出喚水,一副準備回內室安歇的樣子,逐客之意相當明顯。
紅狐般的少女急了。
「你站住!你去哪?」
柔安恍若未聞,繼續往內室走。
「喂!」
少女搶身上前,卻被早已等在外間的健婦一擁而上攔了出去。
「你們大膽!我是鹿族的薩雅公主,王的未婚妻,你們敢這麼對我?」
柔安停步,回頭看了一眼,問木蓮:「這裡被稱作王的有幾個?」
木蓮也轉過視線,低頭回:「原本該是只有一個的,現下……木蓮不敢妄言了。」
「……」那被架在門口的公主氣得七竅生煙。
「狡猾得景國女人!你裝什麼蒜!你厚顏無恥地搶了我的王后之位,還敢侮辱我們驍勇英武的王!你不會放過你的!」
柔安這才分給她一點目光。
「哦?你如何不放過我?去向你的王告狀啊?看他會不會聽了你的話,把我趕回去啊?」
薩雅被她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氣得跳腳,看著容貌絕世行止嬌慵的異國公主,就算再不願意承認,也不敢斷言賢明的王會不為所惑,便再顧不上虛張聲勢,大聲道:
「你別得意,我們鹿族的領地水草豐美,牛羊興旺,每年還有優良的戰馬供上王庭,你長得美又如何,能比得上我們部族的資財更受王的看重嗎?」
柔安微笑。
「你該不是這麼孤陋寡聞吧?你該不會以為我就帶了幾個宮侍來這裡吧?你不曾見到隨我到來的工匠農人嗎?不曾見到押運而來的農具良種嗎?你的父兄不曾告訴你,你們要如何表現,才能分得更多來自我嫁妝的王的賞賜嗎?還是說,你今日便要當眾立誓,你們鹿族絕不要我景國來的一本書籍、一架工具、一粒種子?」
「……」
薩雅公主虎是虎,卻不是真傻,蠻地艱苦,女子也要管理經營部族事務,她自然不是對柔安所提及之物的重要性一無所知。
「你……你得意什麼?」
這單純的公主看起來更加色厲內荏了。
「你們景國自己的官都叫這些奇技淫巧了,我們的人生得高大,腦子也好,早晚造出比你們的好用百倍千倍的工具。是了,看你那單薄瘦弱的樣子,我告訴你,我可以騎馬獵兔獵鷹,為王生養更健康強壯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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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雖然那鷹是她哥哥射傷後飛不高才被她射落的,但說到底也算她獵回來的!
柔安聞言,悠悠欣賞了一番少女曼妙的身形,直看得對方下意識後退一步,又立刻反應過來,找補般往前跨了一大步。
「且不說,我比你高——」
她的武功可不是白練的,身高還往上抽了一截呢。
「你們的王正值英年,風華正茂,你都敢給他打算繼承人了,這是什麼居心啊?難不成是急著做王太后?你敢去王的面前再說一遍嗎?」
薩雅這麼說了,自然是有平日父兄戲言的影響,這本就是陽謀,各部將貴女送到王庭的,哪一個沒有生下繼王的打算呢?只不過這樣光明正大宣諸於口,肯定是沒有人敢的。
她剛才惱羞成怒,聲音不小,不光這屋子裡的景國人聽得真切,屋子外的蠻族守衛和侍從也不可能一無所聞,不禁又氣又急,紅了眼眶。
「你……你…….」
「薩雅公主的體魄看來也很一般麼,不過站著說了兩句話,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你還是小心將養為上,我就不多留了。木蓉,送客。」
「哎。」
木蓉笑吟吟上前,給分列兩側的僕婦一個眼神。
「公主,請吧。」
薩雅看了看逼近的健婦,不甘心被一番奚落後無功而返,咬了咬牙,抬手探向腰間的鞭子。
「你做什麼!」木蓉臉色大變,「來人,救駕!」
話音剛落,兩名暗衛飛身而下,攔住薩雅。屋子裡的宮侍也滿臉驚惶,紛紛擋在柔安前面。
薩雅被暗衛的武器點住要害,望向柔安,隔著眾人大喊:
「你敢傷我?狼玕哥哥不會放過你!」
柔安真的倦了,她不怕她,也不怕蠻王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未婚妻」殺傷和親公主的性命,不再同她廢話。
「薩雅公主,你不自己走出去,我就只能讓人禮送你出去了。」
「你……」
薩雅堵著一口氣正要迎著暗衛的劍鋒更近一步,就聽另一道清朗的女音從外傳來——
「公主且慢!」
柔安越過重重人影,看到一身穿銀鎧的蠻族女子大步走來,舉起未出鞘的長刀,架開逼向薩雅的武器。
柔安簡直要嘆氣了。
這就是蠻族對王后的禮儀嗎?
王后居所,想來就來,想闖就闖?
院子裡的護衛呢?忠武大將軍的人呢?璃州牧派來的府兵呢?都被這二人打趴下了?
柔安正要開口,又見她的護衛頭領梁司庸一身血氣地走近屋前跪下。
「啟稟公主,剛有一夥來歷不明的騎兵衝擊護衛,對方來者甚眾,我等一時應對不及,讓此二人擅闖進來。現兇徒盡皆繳械,末將護衛不力,請公主降罪。」
剛來的明麗女子一聽,不由顯出幾分驚色。
繞是她已吩咐手下注意輕重,達成目的便退一步,也不料她帶來的人真被擒獲。
她的人可多出這和親公主護衛人數的兩倍不止,也都是歷經戰場之輩,務求讓藉機快速了結薩雅公主任性所生的事端。
可她闖進來不久,事還沒辦完,人就被抓完了……公主送嫁真的需要這麼精銳的武力嗎,還是說,景國別有打算?
柔安注意到那女子忽晴忽陰的臉色,看該回來的人都回來了,更懶怠和她們糾纏,讓大將軍他們煩心去吧。
「那你們便將功折罪吧,此二人無故擅闖,你們看著如何處理,過後報於我便是,我倦了,你帶著她們退下吧。」
她又轉向那女子,微微笑了。
「早聽聞蠻國上將軍朵歌是一位奇女子,天賦大力,武德充沛,衝鋒陷陣一往無前,是蠻王手下得意之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連我這小院都沖闖得驚天動地,果然,不同凡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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