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 七十二天

    程紹祖是在葬禮結束後才發現唐惜不見的。

    他忙著送親屬回去,以為唐惜跟著車子先回家,等他回去,才知道唐惜根本沒回來。

    唐惜懷孕後身體一直很虛,有些放心不下,找來找去竟然找到梁笛聲家。

    梁笛聲和程紹祖年齡相仿,因為太姥姥和梁弘志的事情,兩家一直不怎麼說話。

    「你見過唐惜嗎?」這話問得實在窩囊。

    梁笛聲好笑地看著他,「你是好言好語來找唐惜的,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唐惜在不在這裡?」程紹祖繼續問。

    梁笛聲哼笑一聲,「你的妻子,卻問我,不覺得可笑嗎?」

    「謝謝。」程紹祖不理會挑釁,轉身要走。

    梁笛聲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恨恨地宣告,「程紹祖,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唐惜從你身邊帶走。」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程紹祖肯定地說。

    回去的路上,程紹祖正開著車想事情,手機突然響,他跟著心猛地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紹祖你快回來,家裡出事了。」打電話的是孔文蓮,帶著哭腔。

    「什麼事?」

    「你舅舅死了。」

    程紹祖的舅舅孔文霖,在怡景花園,殺死情人夏覓雙後,自殺。

    唐惜回孔家時,經過怡景花園,看到那裡已經被封起來,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四十讓唐惜在車裡等著,她下車去找人打聽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分鐘後,四十回來,敘述,「孔文霖愛滋陽性,惱羞成怒殺了夏覓雙後自殺。」

    這是曾經計劃中的一部分,可真的發生,唐惜卻覺得呼吸不過來。

    唐惜用手揪著衣服的領口,臉色難看。

    四十發現她的異常,急聲叫她,「你怎麼了?哪裡難受?」

    「阿姨死了!」

    急於確定的卻不是計劃中的孔文霖到底死了沒有,而是問夏覓雙,那個女人總說「等我做完這次就不做了,就準備養老了」,可她沒有等到。

    程紹祖在警局和孔家忙到第二天才回家,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鬍子拉碴、面色灰敗、垂頭喪氣,打開門看到躺在沙發上的唐惜時,眼神閃了閃,表情複雜,卻什麼都沒說。

    「你回來了。」唐惜倒是淡然,自然地打招呼。

    程紹祖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舒了口氣或者是嘆了口氣。

    唐惜抬手,想幫他摁壓太陽穴,被握住手,放在腹部處。

    程紹祖順勢躺在她腿上,緊緊地抱著她的腰,看不到表情,聲音悶悶的,「我舅舅死了。」

    「我阿姨也死了。」

    程紹祖沒有再說話,沒多久呼吸平緩,就這樣枕著唐惜的腿睡著了。

    「我們該怎麼辦?」唐惜順著程紹祖耳邊的頭髮,自言自語,「我們沒有可能了。」

    她和程紹祖仿佛是順水中的一艘船,不用使力,已經被推著往前,沒有返回的可能。

    孔文霖先殺人後自殺的新聞,話題連續熱度不散,關於這位成功商人的突然的行為,有不同的解釋,有人說,孔文霖先是檢查出來得了愛滋病,憎恨夏覓雙傳染就殺了她;有人說孔文霖以為夏覓雙有了新的相好的,一怒之下殺了她又自殺;有人說……

    接連失去造船廠和新新時代廣場的孔家已經大不如從前,元氣大傷尚未恢復,又因為孔文霖的事情,更是雪上加霜,公司形象嚴重受損。

    只有畏強的沒有怕弱的,孔家現在大勢已去,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孔家那兩塊土地。

    孔勝邦痛失愛子,來不及哀痛萎頓,重出江湖。他一直沒有放開過公司的管理,現在全部接手還算順手,只是漸漸力不從心起來,不僅面對著重重的言論和別人的覬覦,公司內部決裂得嚴重,幾個得力的經理人均跳槽,還有股說不清的壓力,籠罩在孔氏的頭頂。

    孔勝邦剛堅持兩天,心臟再次受不住,入住醫院。

    「紹祖,你一定要守住孔氏,只有你了。」孔勝邦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地懇求外孫。

    「我會的。」

    孔勝邦滿意地看著他,伸長手臂在他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孔氏沒了,我們這個家就垮了。」

    從醫院出來,程紹祖仰頭看著天空,他肩膀微微耷拉著,承重的負擔讓他脊背彎著。空落落的肩膀上,一邊壓著外公對孔氏的囑託,另外一邊壓著唐惜。無論哪個他都要保住,可他真的能不偏不倚地做到嗎?

    程紹祖臨危受命,成了孔氏最有話語權的人,這一消息傳到趙訪梅耳中,剛失去丈夫的她方寸大亂,魂不守舍地回到娘家。趙家早就看不慣孔家的忘恩負義,攛掇著趙訪梅離開孔家,趙訪梅是以丈夫為天的沒有主心骨的女人,聽了母親兄弟的話,卷了手裡頭有的財產,回了娘家。

    對孔紹宗的解釋是,為了給他留住最後的財產。

    這偌大的孔家,像一棵大樹,樹大葉茂盛時,容人乘涼一派祥和。現在大樹動了根基變得不安全,人就快速退散。樹倒猢猻散的現實版說明,誰都要在孔氏啃上一口。

    孔紹宗剛畢業,又被父母安排在公司的重要職位上,他毫無工作經驗,又恰逢這樣需要決策力的時刻。他整天都是暈來轉去,重要事情拿不定主意,小事情下不了決心。手底下的人對這位領導十分不滿,可他們只是打工的,孔氏在一天他們就領一天工資,並沒有面上說什麼,可孔紹宗知道自己無能,只得厚著臉皮讓他們請示程紹祖。

    孔紹宗的確不如程紹祖,他清晰感覺到,程紹祖遇事時的冷靜沉著,是他多少年都學不來的。

    「哥,你沒有下班嗎?」孔紹宗推開程紹祖辦公室的門,看著程紹祖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而他桌上乾淨淨的只有來不及收拾起來的餐盒。

    程紹祖把批示過的文件放在左手邊,順手撈過另外一本,「這些較為急用。」他抬頭看眼已經在沙發上坐下的孔紹宗,及桌上的酒瓶,「你打算以後每天都這樣?」


    「我什麼都幫不上,不這樣還能怎麼樣?」孔紹宗呵呵笑,臉上已經沒有半分陽光,是看透世態炎涼後的滄桑,「你工作吧,我不會打擾你。我只是……」孔紹宗仰頭喝一口氣,聲音低下去很多,「我只是不想回家,家裡只有我一個人。」

    太姥姥去世了、孔文霖自殺、趙訪梅離家、孔勝邦住院,熱熱鬧鬧的一家,現在只剩下孔紹宗一個人,他變得害怕清醒著回去。

    程紹祖聽出來他聲音里的低落,這兩天他一直忙著處理公司上的事情,忽視了安慰孔紹宗。程紹祖放下文件,他脫了外套只穿著白色的襯衣,坐在孔紹宗旁邊,拿了兩個一次性杯子,一人倒了一杯,「不想回去住,我幫你在公司附近找一套,距離近些。」

    「哥,我是不是很差勁?」孔紹宗吸了吸鼻子,覺得很沒面子,抬手擦了一下,「什麼都幫不了你。」

    「你在公司,已經是幫我。」程紹祖說,「本來想著你剛畢業,讓你放鬆兩年,現在看來讓你早些接手也好,遲早是需要你管理的。」

    「什麼意思?」

    「等風波過去,我把孔氏完好的交給你。」

    「你要去哪裡?」

    「離開這裡吧。」程紹祖拍著弟弟的肩膀,第一次不再把他當成小孩子,「等我離開,就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為什麼?」孔紹宗頓了頓,補充,「和唐惜一起離開?」

    「這個地方,唐惜不喜歡,我們離開段時間。」程紹祖想了想,提醒弟弟,「希望以後你恨唐惜的時候,能記得今天我為你做的事情。」

    孔氏,是孔勝邦的囑託,更多是為了孔紹宗守著,或者是為了唐惜。唐惜是為了葉靜秋,恨所有人,程紹祖不希望孔紹宗因為孔家被毀了而記恨唐惜。

    恩怨,到他們這裡為止吧,不要再繼續了。

    孔紹宗並不知道其中的緣故,他疑惑地看著他哥,「我為什麼要恨她?」他想了想,以為程紹祖說的是唐惜拋棄他跟了程紹祖這件事情,「雖然她剛和我分手時候,我很難受想不開,現在已經想明白,她的確不是我能降服的。」

    程紹祖一下子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愣了愣才想到,心情便豁然開朗,連壓在桌頭上的繁重複雜的工作都變得輕鬆起來。

    不知道才能真的做到豁達,他願意保留孔紹宗的這份陽光。

    五嫂打電話給唐惜,說老太太去世,孔紹宗又不常回來,她想辭職回老家去了。唐惜百般挽留,五嬸還是不願留下,只說讓她今天過來拿鑰匙。

    孔家門外站著個年輕女孩,背著雙肩包,正踮著腳往門裡看,天氣還不算暖和,她一條薄絲襪黑色超短裙,青春盎然的樣子。

    「冰冰?」唐惜走近幾步,看清女孩的模樣,她有些吃驚地叫她的名字。

    冰冰上下打量唐惜,不耐煩地問,「你誰啊?」

    「我是唐惜。」唐惜自報家門,有些難過地說,「你媽媽是跟著我來雙城的,她已經……」

    「哦,原來你就是唐惜啊。」冰冰嚼著口香糖,無所謂地說,「他們家沒人嗎?既然他們不在,你幫我轉交一樣吧。」

    唐惜把冰冰帶去距離孔家有段距離的餐館,「你怎麼沒上課?」

    冰冰不屑地哼了一聲,「老頭子的課無聊死了,同學幫我簽到就行。我媽死了,沒人給我生活費,我是來賺生活費的。」

    「你剛才說照片,是什麼照片?」唐惜低頭喝熱水,面上平靜,心裡有些不安。

    冰冰誇張地左右看了一遍,緊緊地捂住雙肩包,賊兮兮地說,「我媽真是聰明,提前給我寄了份快遞,說以後萬一我缺錢了,讓我來找他要錢。」

    「你媽能有什麼照片。」夏覓雙曾經拍了些照片給唐惜,難道她動了心眼,備份了一份嗎?

    冰冰年齡不大心眼又少,經不起激,她氣呼呼地打開雙肩包,把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在桌上,推到唐惜面前,「你看看再質疑我的話。」

    唐惜拿過來看,照片燈光昏暗拍得並不清楚,可還是把人的面部輪廓拍得清楚。一男一女糾纏在一起,女的是夏覓雙,男的是……

    冰冰咬著吸管,嘖嘖,「那人年齡挺大了,真夠噁心的。」

    「還有沒有其他照片?」

    冰冰搖頭,「沒有。」

    「有沒有備份?」唐惜又問。

    冰冰一愣,衝過來奪,「我忘記再洗一份。」

    唐惜推開她的手,把照片放進自己包里,「你打算問他們要多少錢?」

    冰冰瞪著眼睛看唐惜,氣鼓鼓地喊,「你想吞了我的照片賺大錢嗎?我媽還一直誇你,說你聰明又厲害,讓我跟你學習來著。」

    「我問你想要多少錢?」唐惜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

    冰冰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怯怯地伸出兩根手指頭,「二二十萬。」

    「二十萬我給你,照片的事情你不要告訴其他人。」

    冰冰嘟著嘴,不滿道,「二十萬不夠,我媽死了沒人再給我錢,我要多要點,留著以後用。」

    「那些人是你惹不起的。」唐惜勸她,「你媽辛苦把你養大,她做這件事情是為了你,你不該讓她死了再操心。」

    「可你為什麼敢?」冰冰不服氣地說。

    唐惜不願意解釋,卻說,「你媽媽是跟我來雙城的,雖然不是我殺了她,卻是和我有關係。我給你三十萬,你用到畢業,畢業後必須自力更生。」

    冰冰忙不迭地點頭,「可以可以,我可以做到。」她又笑嘻嘻地說,「我媽有病,她那些破事我才懶得管,她死了也好省得讓我丟人,照片我還懶得找那些人磨嘴皮子,你既然肯給錢就給你了。」

    「你媽的骨灰……」

    冰冰滿不在乎地說,「你幫我找個地方撒了吧,省得讓我麻煩。」

    唐惜想起夏覓雙提起女兒時滿臉的笑意和自豪,她說:我女兒有本事又孝順,省錢給我買了件衣服,熬到她畢業我的好日子就來了……

    唐惜扶著手臂上浮起來的雞皮疙瘩,已經立春,為什麼還是這麼冷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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