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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施工前已經做了比較充分的計算和準備, 但是衡致他們這一次在敦煌與高昌之間的這片荒原上修橋,還是花費了比計劃中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郭孝恪對這座橋非常滿意, 在竣工驗收的那一日,他騎著自己那匹高頭大馬, 在橋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這一座他從前聞所未聞的水泥橋, 簡直就像那些精工巧匠們修建出來的石橋一樣結實穩固, 馬兒跑在上面, 更是如履平地一般。
這般好這般牢固的一座橋,從頭到尾,竟只花了一個多月時間便建成了, 真是越想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郭孝恪年輕那時候, 恰逢亂世,他當時便投在瓦崗寨, 行軍打仗那是家常便飯。
在他們行軍途中,最怕就是遇到這種複雜的地形,別看從峽谷這一邊到那一邊不過數丈, 奈何背上沒長翅膀,過不去就是過不去, 那是死活都沒得辦法。
雖然在一些主要的交通要道上,像這樣的地形, 往往也會有人在上面搭建索橋,但那索橋如何能與眼前這座橋相比。
只可惜了, 造價著實太高, 不然他真想多造幾座。
數日之後, 先是唐儉帶著常樂書院的師生們回到常樂縣,緊接著衡致他們也回來了。
此次與他們同去修橋的工人,一個個也都掙到了錢帛,不過是月余時間,所得錢帛比他們過去辛辛苦苦一整年掙得還要多,每日二三十文只是尋常,那些危險一點的工作,薪酬就是成倍成倍往上翻,一百多文不算稀罕。
對於這些窮苦慣了的漢子們來說,這簡直就與天上下錢無異。
城中有些當時由於沒有報名去修橋的人,這時候聽聞他們掙了這般多的錢,俱都羨慕不已,亦有那暗自悔恨者。
「下回再有這樣的活計,你叫上我,管他甚的刀山火海,拼上這條賤命我也要去。」
「行,嘿嘿,到時候我叫上你。」
「兄台仗義!」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去!」
「……」這些天這城裡頭吵吵嚷嚷的,很多人都想去修橋。
「莫想那些沒用的,我看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沒橋可修了。」有些人就給他們潑冷水。
「因何這般說?」很想去修橋的那些人,聽了這個話自然就不高興了。
「當日那些精鐵條,從咱們城裡運出去的時候,你們可都看到了,花費那般多的精鐵條,就為了修一座橋,那郭都護又有多少錢財,能修得起那麼多橋。」那人言道。
別個聽他這般說,卻是不以為然:「你自己沒錢,莫不是以為天下人都是像你這般的窮酸。」
「哈哈哈哈!」
「人家可是從長安城來的大官。」
「聽聞那郭都護乃是瓦崗寨出身,那瓦崗寨做的什麼營生,你們莫非不知?」
「我亦聽人說過,他們那些人在投唐之前,就是一群賊寇,隊伍打到哪裡,哪裡的百姓就得遭殃。」
「金銀珠寶不知道搶得了多少。」
「什麼賊寇不賊寇的,又有甚的不同。」
「……」
早些年他們這邊戰亂的時候,甭管是哪邊的人馬,只要是來到了常樂縣,當地百姓就得好好養著他們,自己拿得出來最好,等到拿不出來那時候,那些人可就要動手來搶。
也就是這些年天下太平了,聖人憐惜民力,朝中有司亦有所作為,這些個帶兵的才正經約束了自己手底下的士卒,不敢再像從前那般胡來。
在那戰亂年間,人命就如草芥一般,方才說話那人,必定是與某些士卒有過仇怨,這也沒什麼稀奇。
他們當地亦有那從軍的男兒,除了那些牲畜不如的玩意,尋常人也不會在自己的故鄉欺凌父老,但是到了他鄉,那誰知道,橫豎那就是一個你死我活的世道。
不過眼下大伙兒最關心的問題,還是那郭都護到底有沒有錢,有些人說他從前搶得了很多寶物,有錢得很,有些人說他應是沒錢了,一時怕是不會再修橋。
老郭這時候確實也是沒錢了,從前在瓦崗寨的時候確實搶了些,他們那時候只要攻下一座城,從上到下甭管官大官小,哇哇就衝到城裡去搶。
後來投了李唐,便不能再那麼搶了,雖說打了勝仗上面也會有犒賞,但是賞下來的那點物什,怎麼可能會有他們從前搶來的那般多。
這些年下來,郭孝恪也要養家餬口啊,他又是個貪圖享樂的,家風自然也不會特別崇尚節儉,從上到下,大抵都差不多。
這一次前來河西赴任,他也沒帶很多財物,原本是想打幾場漂亮仗立功發財,奈何偏偏無仗可打,這又是修路又是造橋的,儘是一些花錢的地方。
前些時候剛過夏收,倒是收上來一些布帛糧食,不過也沒多少,他作為安西都護,手底下養著多少人呢,再說這稅收的大頭,主要還得等到秋收後。
手裡頭沒錢,又沒仗可打,郭都護便尋思著,先去打幾隻地鼠。
剛好這陣子在他們這一片地方上,流傳著不少關於那做鋼筋水泥橋的各種說法,大抵都是說那座橋很值錢,那上面有許多精鐵條。
郭孝恪與自己手底下幾個人略略商議之後,便安排了幾個人手去到坊間,添油加醋地吹噓那座橋,就說那座橋上面一根一根的全是精鐵條,隨隨便便抽一根出來,都夠打一把大刀的。
還真有人信,接下來那一段時間,聽聞郭都護在高昌與敦煌之間的那一片荒灘之上,剿滅了好幾個賊寇團伙,財物武器俱都充公,馬匹也被收編,人就丟到礦區去當苦力,雖說所得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消息傳到常樂縣以後,那些個之前還心心念念想著去修橋的人,這時候多半也就死心了,看來那郭都護是真的沒有錢啊。
那些個賊寇團伙一個個都被端了老巢,這對於關外的牧民和往來於這條商道上的行人商賈們來說,著實是個福音。
這一條新的木軌道通了以後,也有不少高昌那邊的商賈到敦煌這邊來做買賣,從敦煌到常樂縣晉昌城,也都通有木軌道,往來十分便利,於是在這一年初秋,來往於常樂縣的高昌商賈比從前又多了不少。
夏末秋初,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有那高昌商賈,從當地收購上好的葡萄,一串串仔細放在籮筐之中,一層軟草一層葡萄小心擺放,沿著那一條新開通的木軌道,將他們高昌那邊的葡萄運到敦煌這一帶來賣,利潤頗豐。
常樂縣中亦有那賣葡萄的高昌商賈,二娘聽聞了消息,早早便尋了過去,一問價錢,卻也不怎麼捨得買,最後便只買了兩擔。
葡萄價貴,大抵因為這個東西實在不好保存,從高昌到他們常樂縣路途又頗遠,這一路緊趕慢趕的,運輸途中的折損再加上僱車上木軌道的費用,價錢自然便宜不了,不似那伊吾的甜瓜,又耐摔又經得住放。
羅二娘與那些高昌商賈商議,讓他們秋里運些葡萄乾過來賣,只要價錢合適,她便要多買一些。
那些高昌人欣然應允,從前沒有木軌道的時候,用那一封封的駱駝運貨,想從高昌那邊運幾擔葡萄乾到敦煌這一帶來賣,也很不容易,於是這邊的葡萄乾價錢便很貴,但眼下既然通了木軌道,要運些葡萄乾過來就很容易了,那物什又不怕摔又不怕壓,一車能裝許多。
常樂縣這地方雖然不大,但是這城裡頭幾乎家家戶戶都在作坊做工,每月里領著工錢,他們這些人手頭有錢啊,眼下這些新鮮葡萄價錢太貴,待過些時候弄些葡萄乾過來,定然好賣。
這些高昌商賈心裡盤算著,面上樂呵呵地做著買賣,不肖半日工夫,那兩三車的葡萄便也賣完了,畢竟這城裡頭還住著那許多富戶,還有那些個茶商,都是有錢的。
二娘那兩擔葡萄,一擔令人挑去羊絨作坊那邊,另一擔她自己親自帶人給羅用送了過去,就怕羅用一時不在,這擔葡萄最後又被別人分著吃完了,不是她摳門,這一擔葡萄著實不少錢呢。
他們姐弟從小長在西坡村,從前只聽人說過葡萄這物什,卻根本不知道它是個什麼味兒,後來她在涼州城倒是吃過,卻也不如這些高昌的葡萄這般甜這般好,羅用在長安的時候不知吃沒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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