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的商人們都知道要在勞動力便宜的地方加工羊絨。
這些收購過來的羊絨先要分揀然後是清洗紡線染色最後再將加工好的羊絨線運到離石縣西坡村,花錢請村裡的小娘子們將它們織成羊絨毛衣褲。
聽聞現在那個村子裡不止是小娘子們會織毛衣,媳婦子們也都會,甚至還有不少出嫁的女兒回來娘家做活的,織毛衣的人多了出貨自然也就快了他們這些商賈過去,通常也不需等太久。
其實多等一兩天也是無妨的那許家客舍飯食好,住宿條件也很不錯,價錢還合適。近來又有羅三郎在那裡教人算術,算術這回事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也沒什麼,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商賈來說那可真是太重要了。
在離石縣這一帶現在也有不少幫人加工羊絨的,有些外地人圖方便或者是不差錢的,也有收了羊絨就直接運到這邊再找加工甚至還有人直接用牛車拉著一些還沒分揀過的冬羊毛就過來了。
離石縣這邊的加工市場比別的地方要更加成熟一些,通常,來人只要在城裡找一家信譽良好的客舍住下,然後付一點介紹費店家就會幫他們安排得好好的,可以找靠譜的中間人承包,將貨物拿走加工,也可找零散的人手過來幹活,貨物的主人可以在旁邊看著,不過這樣一來花費就會稍微多一些,畢竟這麼多人一起做活,總要給他們提供一個勞動場所。
能到離石縣來找加工,多也是一些不差錢的,畢竟離石縣當地的工價雖然不很高,但是付些銅錢總是免不了的,當地人大多認銅錢,絹布糧食都不太好使。
若是換了其他一些地方,城市裡的貧民普遍沒有什麼經濟收入,又沒有農田可以供他們耕作,糧食和布匹都是他們需要的,所以一般商賈就只需要支付些許糧食或者是一些布料,便能招到大量的廉價勞動力。
「阿娘,你和阿妹便住這屋。」在西坡村的姚家院子裡,姚大郎的新媳婦劉大娘這時候正把她老娘往一個屋子裡引。
「這屋收拾得真是齊整,瞅瞅這大窗戶亮堂的,咱家堂屋都沒這個好。」待到進了屋,又關上了房門,當娘的這才拉了女兒坐下來說話,剛剛在外頭的時候,她是不怎麼說話的,自家閨女新媳婦進門沒半年,她這當娘的過來這邊,肯定也得客客氣氣的,免得叫人見了心中不喜。
「原本也是一個客房,近來入了冬,也沒什麼人住了,這回你們過來,大郎便說叫你倆住這屋,這屋最好。」劉大娘坐在炕上與她母親說話,這炕也是一早就燒上了的,這會兒屋子裡頭暖烘烘的,熏得她面上也透出了幾分紅暈。
「大郎待你可好?」劉母見女兒氣色好,心裡也是高興。
「好著呢。」劉大娘面上更紅。
「這回讓我們過來,可是你說的?」劉母又問。
「我先前也就是在心裡想想,這事畢竟也不是一家一戶說了就能算,村里那麼多人呢,前些時日村里人聚到一處說了說,言是這織毛衣的活計多了,村里這些人手也做不過來,不若找些親戚過來幫忙,總不好叫這些做不完的活計在那兒擺著,自家親戚家中有人手,卻沒地兒掙錢」
劉大娘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這回她的母親是帶著她阿妹一起過來的,為的就是學這織毛衣的手藝,若是學會了,在這裡做三兩個月的活計,也是很能掙些錢。
「然後你便與他們說了?」劉母牽著她家閨女的手,眼中透著欣喜,原本這大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她便已經很高興了,沒曾想她竟還能把自己的妹妹也給帶出來,只要學會了那織毛衣的手藝,往後哪裡還愁嫁。
「我還沒開口呢,大郎便替我提了。」劉大娘笑著說道。
「這姚女婿著實是個好的。」劉母感慨,復又叮囑自己的女兒:「這般好的姻緣,你可要好生珍惜,過日子若是有個磕磕碰碰,也莫要鑽了牛角尖,可不能與這個村裡的小娘子們比較,要時常想想咱過去的苦日子。」
「我省得。」劉大娘點頭道。
她也聽人說,西坡村的小娘子們也就是這兩年的日子好過些,從前也是很辛苦的,這村子不大,位置不好,村里村外的也沒多少好地,從前村裡的小娘子們也是愁嫁的,許多人都是從小就跟家裡人一起下地,洗衣做飯放羊搓麻線,樣樣都要做。
現在日子好過起來,錢財好掙,村裡的小娘子們也都是很珍惜的,許多人都在給自己攢嫁妝呢,大人們都說嫁妝若能豐厚些,將來嫁了人到了婆家那邊,日子便會好過些。
「這西坡村的小娘子們,多也是要找那些門戶相當的。」劉大娘想了想,又與她阿娘說道。
「可是有什麼說道?」劉母自然知道這兒女親事就是要找門戶相當的,只她倒是沒想到,自家閨女這年紀輕輕的,也知道要說這樣的話。
「先前村里一個小娘子叫人給騙了,大伙兒心裡頭都害怕呢,太遠了肯定不敢去,門庭太高的,也怕嫁進去以後便萬事都由不得自己,若出點什麼事,娘家這邊也是護不住。」大娘也擔心自己家人將來會被人騙,又怕他們眼光太高。
「唉,那殷大娘的事情,咱也聽人說過,你且安心吧,有那件事在前頭擺著,我與你阿耶哪裡還能那麼糊塗。」當初殷大娘被歹人拐走,他們西坡村的人為了尋她,鬧出那般大的動靜,現如今這十里八鄉還有誰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只道是惡人奸詐,家裡頭還有未出嫁的女兒的,不禁又要比從前小心幾分,就算沒那個能力為她們謀個好前程,總也不能叫她們落入歹人手裡。
「你與三娘往後便專心織毛衣,我得空也給你們幫幫忙。」劉母說道。
姚家沒有女孩兒,近來那姚母道也學了織毛衣,只是織得慢。這回劉家母女過來,雖說讓她們一起學織毛衣掙些錢財,但這時候距離開春還有兩三個月,她們母女二人這兩三個月住在這裡,總不好一直在姚家白吃飯。
劉母尋思著自己到時候便多攬一些院裡院外的雜活來做,也好叫親家母鬆口氣,這麼一個大院子,一天到晚不少活計呢。
自家閨女是個懂事的,姚家人待她也好,也願意拉拔她的娘家人,自己這個做娘親的,總不好再拖後腿。
母女二人敘了敘話,也沒耽擱太長時間,不多久,劉大娘便把她阿妹領到自己屋裡,給她兩根毛衣針一截線頭,讓她一點一點先學著。
劉大娘今年十八,她下邊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弟弟,現在也已經是家裡重要的勞動力了,再下來便是這劉三娘,底下還有兩個弟弟。
劉三娘今年才十三歲,還是個沒開竅的小姑娘,從前劉大娘未出門的時候,上邊有她頂著,等她嫁了人,許多事情便落到了這劉三娘身上,這才小半年時間,人看著倒是沉穩了不少。
劉三娘羨慕自家阿姊嫁得好,也希望自己將來能像阿姊一樣找個好婆家過上好日子,這回劉大娘托人帶話到石子溝,說是讓他們母女二人過來學織毛衣,可把村子裡的小娘子媳婦子們羨慕壞了。
原本她是很興奮的,只這兩日,阿娘日日都在她耳邊念叨,待到了姚家以後要如何如何,說得她倒是有幾分緊張起來,生怕自己行差踏錯,叫阿姊的婆家人不喜,這會兒與穿著青綠色衣裙的阿姊同坐一個炕上,竟是顯得有幾分拘謹。
「我看看你織的。」劉大娘埋頭織了一段毛衣之後,停下手裡的活計,湊到她妹妹跟前看了看。
「可是織錯了?」劉三娘忐忑道。她怎麼瞅著自己織出來的東西,跟她阿姊織出來的根本就是兩回事呢。
「倒是沒織錯,就是手生,剛開始都這樣,你再多織一織,兩三日便上手了。」劉大娘笑道。
「阿姊你當初學了多久?」劉三娘見自家阿姊還是過去那個和氣好說話的阿姊,心裡這才安定了許多,也敢跟她湊話了。
「學了兩三日便上手開始織一條毛褲了,不過後面的加針減針這些,也得慢慢學,剛開始就是照著別人織好的大小來做,待到做得多了,多高多胖的人穿多大的衣褲,要怎麼織,心裡頭自然就有數了。」劉大娘解釋道。
「阿姊從前是跟誰學的,可是那羅二娘?」小姑娘也聽說這織毛衣的法子,便是那羅二娘想出來的。
「並非。」劉大娘笑嘻嘻說道。
「那是與誰學來?」小姑娘更好奇了。
「便是與你姊夫學來。」劉大娘坐正了身子,又埋頭織起自己手裡的那件毛衣來。
「姊夫竟也會這個?」劉三娘奇道。
「這有甚,村里好些小郎君都會。」不過貌似都沒有姚大郎織得快織得好就是了,想了想,劉大娘又加了一句:「做這個可比做豆腐掙錢多了。」
劉大娘卻是不知,他夫婿姚大郎並非是這村里織毛衣最快最好的那一個。
現在西坡村中會打毛衣的人確實不少,有些人不覺得這事有什麼,便也不遮不擋的,還有些個麵皮薄的,便只在家裡偷偷地織,還不許家裡人往外說。
「我化了幾個梨子,你吃不吃?」田村正家中,村正媳婦這時候端著幾個被凍得烏黑的梨子進了堂屋。
「給我留一個。」堂屋火炕上,田村正正坐那兒織毛衣。
「這梨真好吃,早知道就應該多買些。」村正媳婦將一個凍梨裝在陶碗裡,擱在炕桌上。
今年秋天梨子下來的時候,王當那伙人弄了好些梨子到他們西坡村來賣,就是那種最普通的厚皮梨子,個頭不大,賣相一般,一文錢能買三個,村民們多少都買了一些。
至於羅家那邊,他們今年自己在山上種了梨樹,秋里就結了不少果子出來,那梨子可比王當他們弄來的大個許多,水分足滋味好,只可惜他們家也不賣,盡留著自己吃了。
村正媳婦在這邊這個屋子裡留了一個凍梨,剩下的就搬隔壁屋裡去了,她那兩個兒媳婦,還有小女兒,這時候都在那邊織毛衣呢。
不過村正媳婦瞅著,她們那三個人的速度,都趕不上這屋這老頭子。(8中文網 .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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