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欣然記得,自己進宮之後,因為好奇,曾仔細打量過女官們的衣服。
鍾唯唯這身衣服,看上去不起眼,和其他女官的袍服,在顏色、花紋上都沒有什麼大的區別,然而往細里看,就能看出大大的不同來。
布料柔軟有墜感,帶著淡淡的光華,做工剪裁更是精緻,配在鍾唯唯身上十分和諧養眼,把鍾唯唯襯托得端嚴有度,容貌清麗出塵,氣質非凡。
二師兄,是真的把鍾唯唯放在心裡疼。
可這樁婚事,原本應該是她的。
她比鍾唯唯有才名,讀過的書比鍾唯唯多,寫的字不比鍾唯唯差,精通才藝,就算是茶道,她也是箇中翹楚。
若是當初,老皇帝派人去蒼山接人時,把話說清楚,說明接人入宮是為了學習朝政做女官,而不是做妃嬪,那她也不至於平白把這個機會讓給鍾唯唯。
更不至於去逼迫鍾唯唯,讓重華和鍾唯唯至今心裡怪責怨恨她。
都怪阿爹偏心,不和她說清楚,又突然去世,一句有用的話都沒留下。
鍾夫人走過來:「阿唯她變化蠻大。她那樣看著我時,我竟然不敢像從前那樣對她,覺得心裡虛虛的。」
鍾欣然冷冷地道:「我在想,當初宮裡派人到蒼山接人時,是有人玩了花樣吧。」
鍾夫人驚詫極了:「啊?」
鍾欣然左右看看,很小聲地說:「你想啊,先帝既然和阿爹有約定,把我許配給陛下,那他又怎會讓人接我入宮做妃嬪呢?
按理來說,應該是,阿爹過世了,他關心未來兒媳,所以讓人接我進京,學習本領,熟悉宮廷生活,為將來的婚配做準備。但是去傳旨的人是怎麼說的?」
傳旨的人說,聽說鍾家的女兒容貌出眾,才學無雙,所以特徵入宮伺奉陛下。
她們母女倆才會慌了神,先帝那麼大年紀了,況且聽說身體一直不好,呂氏和韋氏長期霸占後位,兇殘是全國有名的,異姓女子入宮就是送死。
塞了很多錢財,宮使暗示她們,說入宮就是要做宮妃,她們才會把主意打到鍾唯唯頭上去。
卻沒想到,鍾唯唯入宮竟然不是做妃嬪,而是做了女官!
當時她們也沒多想,只覺得是鍾唯唯天生諂媚會討好人,逃過一劫,也就將錯就錯,沒有多管閒事。
直到重華突然進京登基,她們才知道重華的身份不一般,那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還擔心重華和鍾唯唯會面之後,二人舊情重燃,鍾唯唯會煽動重華報復她們。
提心弔膽很久,聽說鍾唯唯一直過得不好,重華把她從起居郎一捋到底,弄成了彤史,就又鬆了一口氣。
再到前段日子,鍾唯唯的名聲突然傳遍大江南北,知道重華與她出雙入對,還想封她為妃,她們就更害怕更後悔了。
這個時候,韋太后去了信,她們理所當然地抓住了機會,一舉進京!
反正她們只是小百姓,胳膊擰不過大腿,都是韋太后逼她們的,她們能怎麼辦?
現在仔細想來,當初那件錯傳先帝旨意的事,多半少不掉韋氏和呂氏搗鬼。
估計是想嚇唬她們,讓她們抗旨,或者是做點什麼錯事之類的,總之就是想要破壞這樁親事。
卻沒想到鍾唯唯真的進了京,並且做得像模像樣。
鍾夫人也想明白了,生氣地道:「真是過分!」
鍾欣然嘆息:「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他哪怕稍許給我一點暗示呢,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好在除了把鍾唯唯逼進宮這件事之外,她一直都對重華不錯。有餘地,就有翻身的可能。
鍾夫人去翻鍾唯唯拿來的東西:「胭脂水粉都很好,還有這首飾,也真是不錯。這衣服也真好,你穿這個,戴這個,好好打扮起來,一準兒不比她差。」
鍾欣然搖頭:「不穿這個,她是挖坑給我跳呢,那麼多的娘娘,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見著這樣子,不弄死我才怪。」
她隨手撿起一件淡雅的淺藍衣裙:「穿這個吧。」
鍾夫人不甘心:「可是你這次若不打扮得好看一點兒,下一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陛下了。穿得太寒酸,也會被人看不起的。」
鍾欣然詭異一笑:「誰說的,看事情要長遠,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啊?來,阿娘幫我梳頭。」
宮道上,鍾唯唯回頭看向天璣閣,心裡怪怪的。
這個地方,是重華和她第一次的地方。
重華讓人鎖了天璣閣,說是將來等到機會合適了,還要帶她舊地重遊,卻沒想到韋太后居然讓師娘和大師姐住在這裡。
真是夠噁心的。
小棠是鍾唯唯肚子裡的蟲,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免不得不懷好意地笑:「真是巧哈,如果大姑娘知道那件事,說不定一刻都不想在裡面待。」
鍾唯唯作勢輕拍小棠一下:「萬安宮就是故意的。大師姐說不會在宮裡住,且看著吧。」
小棠攤手:「我是看不透大姑娘了,她真的一點不動心?」
鍾唯唯道:「不好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出去,並不回清心殿,而是讓小棠去把方健找來,鍾欣然母女已經入宮,大師兄若要帶鍾袤進京,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必須隨時盯著才行。
「我去外頭盯著,一有消息就來報給你知道。」方健立刻去找人換值.
他的好哥兒們皺眉道:「又是要去替鍾彤史辦事吧?我說啊,她也沒給過你什麼好處,也不見你提了職務,為何總是死心塌地幫她,一喊就動,再勤快也沒有了。」
方健憨憨地笑:「她是個厚道人,不會虧待我的。」
他的好友撇嘴:「那就祝你好運吧。」
方健憨笑著,急匆匆出了宮,去找他那些朋友把進京的各大要道盯緊了,務必要替鍾唯唯辦好這件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為什麼那樣聽鍾唯唯的話,也不明白為什麼鍾唯唯那樣相信他,什麼事都安排他去做。
只有他和鍾唯唯彼此明白,這一切,來源於多年前的那樁冤案,他和鍾唯唯都是倖存者,都是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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