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飛機起飛,張記忐忑的心慢慢平靜。
馮軍點燃一根煙,叼在嘴上,說道。「事情變得很複雜,你不回國,真的有生命危險。」
張記扭扭脖子,活動活動肩膀,說道。「本來就是以命相搏,怎麼會沒有危險。不過,既然決定走這條路,就不能怕危險。」
荀方看著小如棋子的飛機,嘆息道。「不論怎麼說,我們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張記轉身,走向越野車方向,說道。「回去吧,明天還有要事要辦。」
伊姆蘭汗光著腳,盤坐在地,給眼前人倒一杯茶。
對方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放下茶杯,問道。「主教,這件事情您怎麼看?」
伊姆蘭汗端起杯子,在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品著茶香。
輕輕喝一口茶,放下杯子。
伊姆蘭汗看著前方,說道。「事情鬧得這麼大,幾方還在鬧騰,不著急下結論。」
對方笑道。「事情沒有這麼複雜,不過是一個玩笑。」
伊姆蘭汗搖頭說道。「玩笑?一個玩笑讓警衛隊、軍隊、邊防部隊一起出動?是不是讓特別行動隊動起來,才不是玩笑。」
對方笑道。「沒有出問題就是一個好結果,既然是好結果,就不需要再去追究。一切都要為訪華做讓步,決不能出現任何外交問題。」
伊姆蘭汗沉默,端起杯子,將茶倒進嘴裡。
對方說道。「就這樣吧,其他的事情,讓下面人處理。」
伊姆蘭汗看著來人離去的背影,默默為自己斟一杯茶。
茶香飄逸,伊姆蘭汗卻沒有一絲胃口。
薩比爾來到伊姆蘭汗身旁,默默坐下,低著頭,盯著眼前空空的茶杯。
伊姆蘭汗收回目光,看著薩比爾,嘆息道。「你怎麼來了?」
薩比爾問道。「主教,下一步怎麼做?」
伊姆蘭汗拿出新的茶碗,斟滿一杯茶,端著放到薩比爾面前,說道。「不說,不做。」
薩比爾點點頭,喝完茶,起身離開。
里瓦茲聽完匯報,揮手讓人離開。事情發展出乎意料,以一種默契的方式結束。
塔里茲乘坐飛機離開白沙瓦,沒有人阻攔,也為突發事件畫下一個句號。
可是,令里瓦茲奇怪的是,誰調動了軍隊,邊防部隊和警衛隊。
三個軍事集團互不共屬,提供準確情報信息,調動軍隊,不是一件小事。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排除掉張記,事件中不足輕重的人物,絕對沒有力量調動任何一方。
塔里茲可以聯繫駐紮的軍隊和邊防部隊,作為人民黨的一員,家族成員是現任總統,調動一部分軍事力量保護自身安全沒有問題。
雖有詬病,也是瘡癬之疾,還安全重要。
除此之外,里瓦茲找不到線索指向任何一方。黨派混雜,人員魚目,誰也不清楚一個人站在哪一方。
張記,一個來白沙瓦幾天的小人物,攪動了白沙瓦的池塘。
里瓦茲輕笑兩聲,笑聲在辦公室里特別突兀,像是深夜的夜梟聲,夾雜一絲絲陰森。
拿起手中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張記」,圍著名字畫著圈,一個圈套著另一個圈。
放下筆,里瓦茲在心裡暗暗下一個決定。不論張記在白沙瓦如何攪動風雲,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唯一有關係的是彼此之間的利益。
18人相約一起聚在談笑房間,不大的房間擠滿了人。
談笑看著眾人,猜測著他們的心思。
這一刻,談笑知道張記的考驗即將出結果。不能夠接受危險的人,不能承擔風險的人,會自己選擇離開。
不過, 談笑也沒有看不起任何一個人,留下的和離開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事關生命,慎重選擇並沒有對錯。
眾人站著,沒有人主動開口,凝重的氣息壓抑著狹小的房間。
談笑說道。「成明和田郎被綁架是意外事件,白沙瓦政府已經向我們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
眾人互相交換眼光,最後還是成明開口說道。
「他們的保證有多大的效力?綁架我和田郎是為了引出張記,他才是主要目標。這次沒有事,誰能保證下一次沒有事。」
談笑聳聳肩,壓抑內心煩躁,說道。
「來這裡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們來這裡時,大家都知道這裡很危險,不過我們毅然來了。」
「這次是綁架,而且還動了槍,下一次究竟如何,我們誰也沒法保證。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 是留下還是退出。」
成明掃一眼眾人,表面上看不到太多表情,想要再說點其他的,話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田郎輕輕拽一下成明袖子,對著成明輕輕搖頭。
成明選擇閉嘴,沉默的看著大家。
眾人慢慢離開談笑房間,回到自己房間。
田郎拉著成明來到他房間,鎖上門,又趴在門上傾聽一會,才拉著成明來到房間裡側,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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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開口的。18人,只有我們兩人最不適合開口。」
成明問道。「為什麼?」
田郎解釋道。「因為我們是當事人,是最能影響到大家情緒的人。我們不開口,我們就站在有利的位置,不論是什麼結果,都會對我們有利。我們一旦開口,擺脫不掉『害生於恩』的嫌疑。」
「張唐國際貿易有限公司是我們創立的,怎麼說也是第一批人,屬於元老。我們在這裡被綁架,可以說是公事,不用多說,公司必然補償我們。我們開口說話,尤其是喪氣話,對公司不利,對我們個人也不利。」
「回來以後,我向其他人打聽。談笑沒有對我們綁架發表任何意見,張記也沒有安撫行為。這說明,這次綁架事件對於我們18人是一場考驗。」
「長期留在白沙瓦必然會面臨危險,不能夠經歷危險,不能夠扛過危險的人,公司也不會留下他。雖然不會第一時間解僱,也會在後期慢慢讓人離開。」
「你太著急了,著急讓所有人表態,著急讓談笑表態。談笑是我們選出來的代表,是和我們一條戰線的。你逼著她表態,她能給你什麼態度。你要知道,她也是只一道橋樑,不是當家人。」
成明面紅耳燥,低著頭看著地面,小聲說道。「田郎,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說實話,你打算留下還是退出。」
田郎笑了笑,堅定說道。「留下。我田郎不是輕易認輸的人,在這裡丟的面子,我也會在這裡撿回來。」
成明嘆氣,頹廢說道。「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也是家裡省吃儉用供出來的大學生,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有事。我決定退出,我要離開這裡。」
見成明表明他的態度,田郎想了想,沒有勸成明留下。
危險隨時而來,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危險,是不是還能全身而退。
在被綁架時,田郎也認為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生命只有一次,只需要輕輕扣動扳機,生命就會結束。
田郎也曾在心裡懊惱悔恨,年少輕狂,認為網站上的文字只是形容,並不會有真正的生命危險。
槍口抵在額頭,然後抵在腰間,冰冷的槍口吸走全身的熱量。
不過,對於他的選擇,田郎從未後悔。這是他深思熟慮,和家人一起討論後的決定,不是腦袋發熱的決定。
既然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廢。
張唐是初創公司,僅僅有一個名稱。作為國際貿易公司,張唐可以說是草台子,就是這樣的草台子,對田郎有著巨大誘惑。
草台子才有巨大變革空間,才會讓人按照心底願景發展,才會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
成明離開田郎房間,回到他自己房間。向田郎表明他的態度,抽盡他全身力氣。
退出,就像是當初會議室里留下來一樣,都有意氣的成分。
這一次的意氣不是賭氣,是為了對自己生命負責。
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命都沒了,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為了一個月的個工資,為了未來的前景,可是,這些必須是活著才可以看見。
躺在床上,成明暗暗下決心,明天就離開白沙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至於張記的退出保證,成明不敢奢求。
張記敷了藥,腦袋裡推測18人對這件事的態度。退出是一定的,只是不確定具體人數。
沒有聽過槍響的人,是不知道槍響的聲音。唯有經歷過,才能正視內心,做出最後的決定。
一條路想要走下去,能夠走到最後的人往往是少數。
半途中,會有這樣那樣的人退出,最後留下的才是能到達終點的勝利者。
這勝利更像盲盒,結果不一定如人意,只是一段路程的結束和另一段路途的起點。
張記很好奇塔里茲的身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引起軍隊出動。
狙擊他的人是不是塔里茲的人,還是另有其人。
事情就像是一個繩結,不解開這個結,繩子一直有一個疙瘩。
沒有人的別墅住著誰?空空的別墅,也是一個暫時解不開的繩結。
想著想著,張記沉沉睡去,恢復這一天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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