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秦少游手舞足蹈,禁不住道:「我終於明白了!」
那塊匾額,就是一個寶藏。
只是可惜,自己地老父沒有認清這一點,而周家卻是看出了它的價值。
牌匾是代王所書,代王……就是後來的皇太子,皇太子極為喜愛這裡的飯菜口味,於是留下了墨寶,而後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此人乃是女皇的親兒子,現在坊間流言,都說皇太子為女皇所害,那麼可能性有兩個,一個是,女皇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因而引發了各種流言,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皇太子當真是猝死,等到女皇登基,一些人既不敢當面出來反對,可是又心有不甘,於是就炮製了這些流言,藉此來抨擊女皇,旁敲側擊,動搖女皇的合法性。
可是女皇呢……女皇會怎樣反制?
就連鄧健這種下九流都知道,你越是打了人,越是要和被打者表現親昵。那麼作為歷史上那個心狠手辣,卻又擁有無窮政治智慧的武則天來說,她要粉碎流言,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天下人知道,她很疼愛這個兒子,疼愛的無以復加,女皇既然疼愛太子,又怎麼可能加害於他?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那麼……這個匾額,就有大用,假若這個時候,秦少游將匾額掛出去,原本這流言四起的洛陽城還有猝死的太子,只怕又會引起新一輪的討論,女皇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會怎麼樣呢?
第一種可能,就是賞賜如春酒樓,因為太子喜愛吃這裡的美食,愛屋及烏之下,作為一個慈母,又掛念自己的兒子,自然會給予豐厚的賞賜,其他人見了,噢,太子喜歡吃的酒樓,陛下都如此看重,可見陛下是愛太子的。
另一種可能,那便是為了徹底粉碎流言蜚語,甚至女皇會親自抵達這裡,追思亡故的太子,她只需要坐在這裡,像當年的太子一樣,看著太子親筆手書的文字,吃著當年太子所吃的美事,就足以說明,女皇對骨肉的慈愛之心。
那麼如春酒樓呢……
秦少游淚流滿面,要發達了,那可是武則天啊,只要她來到這裡,吃上一口自己的菜餚,若是自己的飯菜可口,討得她的歡心,那麼……飛黃騰達就在眼前。
說白了,牌匾只是拋磚引玉的工具,把牌坊掛出去,那麼就是一場為了粉碎奸黨流言的政治秀,主角是武則天,如春酒樓便是舞台,而自己,雖然只是路人甲,不過沒有關係,這樣大的一幕好戲,即便只是領飯盒,秦少游也很滿足。
他是個市儈的人,不,他只是這個帝國最底層的一個小螻蟻,崇高理想,懸壺濟世,實在離他過於遙遠,他所能做的,就是從這些貴人的手指縫裡揀點漏,就能保證自己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做一個可恥的紈絝公子哥。不過……即便很可恥,秦少游卻很喜歡。
而且,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抓住這個女人的胃,以自己地廚藝,若是花費一些心思,讓武則天吃上這如春酒樓的美味佳肴,或許……
秦少游的眼睛已經開始冒星星了。
他才懶得理會鄧健這個東西,潑皮很拽麼?等大爺我升官發財,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秦壽,秦壽……快,把匾額找出來,好生擦拭一下,掛出去,立即掛到門臉去,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哈哈……」
一方牌匾,已經懸在了如春酒樓的門臉上,秦少游站在門下,心裡感慨萬千,仿佛一下子,有了這位皇子的墨寶,整個如春酒樓,都蓬蓽生輝起來。
只是鄧健那個傢伙,仍不肯走,依舊還在舔著盤子,大煞風景,秦少游搖搖頭,忍住這傢伙噁心的吃相。
這幾日,生意依舊不見好轉,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少游倒也不急。至於外頭的牌匾,秦少游也不擔心宮中蒙在鼓裡,他是讀過書的人,當然曉得,歷史上武則天登基,在洛陽廣布耳目,為的就是鞏固統治。想必用不了幾天,就有探子將消息密報到宮中去。
周家的人氣急敗壞的來了,這一次來的還是那個主事劉洋,他怒火三丈,本來周家得到這塊牌匾,就是希望藉此,吸引女皇前來,而後周家的老爺親自下廚,拿出獨門絕技,只要能得到女皇垂青,若是有機會,奉詔直入御廚房,能做一個廚官,周家便能從中牟取極大的好處,現在秦少游將牌匾掛出來,自然引起劉洋的注意,他怒氣衝天而來,劈頭蓋臉就怒斥:「姓秦的,你既掛出了牌匾,這個牌匾,就對我們無用,你賒欠我們的銀子,立即奉還,否則,教你吃不了兜著走。我們這就去見官。」
秦少游風淡雲清的看他一眼,道:「匾額是我的,我想掛就掛,與你何干?」
「你,你……」劉洋氣急了,他是帶著兩個漢子來的,於是殺氣騰騰,準備動手。
倒是這時,有人啪的一聲拍案而起,卻是鄧健這吃白食的傢伙。
鄧健斜著眼睛,大喝道:「誰敢在這裡鬧事,活膩了麼?這是大爺吃白食的地方,傷了秦公子,我吃誰的飯?立即滾出去,否則不死不休。」
劉洋見這鄧健氣勢如虹,倒是嚇住了,禁不住道:「你是何人?」
「姓鄧名健。」
身後一個漢子連忙上前,低聲附在劉洋耳畔說了什麼,劉洋臉色青一塊紅一塊,最後不甘的瞪了秦少游一眼:「我們等著瞧。」
「等著瞧就等著瞧。」秦少游沒把他當一回事,卻是目光落在鄧健身上,仿佛發現這個傢伙似乎也有一絲閃光點,於是眼睛眯起來,心裡開始打著算盤。
鄧健回瞪他:「看什麼看,我又餓了,吃飯!」
「飯沒有,有粥。」秦少游撐著腦袋,討價還價。
「那要五碗。」
秦少游虎軀一震,心裡暗罵:「你這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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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璧宮綺雲殿。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上的燈火冉冉,寢殿中央,鮫綃寶羅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殿外輕風綃動,於是帷幔紛揚。在這紫幔之後,則是一尊隱約的身影,她伏在金案之後,借著案上的冉冉燈火,提筆閱覽著什麼。頭上隱約可見金鳳御冠,每一次在案上書寫時,香肩微動,那御冠上的流蘇便隨之微顫。
她坐在這裡很久了,足有一個時辰,可是依舊保持這樣的坐姿。
而在帷幔之外,則侍立一個俏麗的身影,她便是女帝身側的上官婉兒,她穿著大紅的女官官服,佇立不動,俏麗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便如一尊冰雕,時刻等候女皇的吩咐。
上官婉兒如往常一樣,等侯著陛下批閱奏疏,近來陛下心情不好,上官婉兒是素來知道陛下心思的,如今女皇陛下的登基不久,百廢待舉,雖百官稱頌,可是在這稱頌背後,卻潛藏著巨大危機。
其一,陛下姓武不姓李。
其二,陛下是女人。
盛唐之時,女子地位並不低賤,可是自堯舜以來,從未有女人為天子,女皇固然是開了先河,可也飽受質疑。
前幾日,太府寺要求調查前太子李弘死因。
再往前一月,正議大夫上奏,蜀中有母雞雄鳴,於是州縣驚動,流言四起,有人非議,認為這是陰陽失調,乾坤顛倒之故。
這些看似很是平常的消息,卻似乎宛如夢魘一樣,纏繞在女皇的心頭。
上官婉兒看到那帷幔之後,略帶疲憊的身影,思緒已經飄遠,禁不住在揣測,暗波之後的人,到底是何人在操縱。
「咳咳……」
帷幔後傳出一陣輕咳。
上官婉兒收回思緒,抿著朱唇微微一笑,屈身行了禮,道:「陛下有何吩咐。」
帷幔之後的人凝坐不動,良久,她似乎用手指磕了磕桌子,發出輕微的響動,而後慵懶的道:「恆州刺史裴貞,可拿問了麼?」
上官婉兒道:「有司已經審了,已證實是誣告。」
帷幔之後陷入了才沉默。
她似乎提起了硃筆寫著什麼,可是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她突然道:「可是朕已經下旨拿問了啊。」
短短的一句話,聲如細絲,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雖然是拿錯了人,所查不實,可是既然已經嚴刑拷打,讓他官復原職,誰能保證,他不會心懷怨恨呢?
於是帷幔之後的人慢條斯理的道:「你來制誥,這件事讓索元禮來辦,不要留有後患。」
上官婉兒心裡輕嘆,俏容卻依舊沒有顯露出表情,只是屈身道:「微臣遵旨。」
「還有一件事,洛陽城裡,有個如春酒樓,弘兒曾在那裡用過飯,對那裡的酒食,甚是喜愛,還留下了墨寶,這件事,打聽一下。」
上官婉兒如木偶一般,沒有表情,依舊屈身:「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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