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畫一樣美,秦少游踩著沿河的爛泥,牽著阿尼瑪,就如孩子一樣,偏要往水窪處去狠狠踩幾腳。
沒法子,有錢就是任性,既然穿上的是最好的鹿皮靴子,不多踩幾腳,總覺得吃虧一樣。
屌絲心態沒法子啊,窮慣了的人,一招翻了身,總覺得身上如此名貴的穿戴,不折騰幾下,顯不出價格。
阿尼瑪突然道:「近幾日,你有心事?」
「沒有啊。」
阿尼瑪撫了撫額前的亂發,道:「總是覺得你有,你總是提我的父汗。」
「呵……」秦少游只能幹笑:「泰山大人,我素來是敬仰的,心裡對他有許多親近,昨日我還夢到了他吃我的薩其馬,喝我的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不但自己吃,還和許多人一起分享,都說我的薩其馬和茶好吃,自己做出來的東西,當然要讓自己的泰山大人覺得好吃,心裡才痛快,殿下,從娶你過門的那一天,我們就是一家人,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我怎能不記掛在心上。你突然問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你們突厥,一般與人買賣,是用真金的嗎,莫非用的也是我們的通寶?」
阿尼瑪被他拉著,被他用柔情攻勢所軟化,喜滋滋地道:「啊……這可說不準啊,許多時候,是以物易物,自然也會有通寶和金銀,總之有什麼就拿什麼,並沒有太多的規矩。不過……金子多一些。你也曉得,高宗皇帝在時,曾征討高句麗和百濟,便讓我們突厥人協助,我們破了高句麗數十座城池……拿了不少金銀珠寶……」
拿……這分明是搶嘛,秦少游很是無語,妻子的娘家人真是野蠻,不過……他眯著眼呵呵傻笑。雖然是粗魯了一些,不過秦少游還是很喜歡的。
「噢,高句麗真不是東西,活該他們如此。」秦少游順著她的話大發了一陣議論,旋即道:「明日我打算去酒樓里一趟,有些事要辦,你在這兒給為夫看著莊子。繁瑣的事。就讓陳長史去辦,大事你得做主。」
阿尼瑪道:「那什麼是大事。」
秦少游撓撓頭,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索性道:「總之,保護好我們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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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春酒樓的規模已經擴大了許多,如今單單廚子就已多達二十多個,以至於臨街的許多門面都被它盤下來,可即便如此。每日依舊還是高朋滿座。
這倒不是說這酒樓是物美價廉,實在是莊子裡的貨物都在隔壁的秦家商行周轉,每日來提貨,索要貨物,談買賣的人實在太多,鄧健在那邊當然忙不過來,這些商賈和一些高門的主事只得等著。
畢竟他們不是尋常人家,也不能眼巴巴的乾等,比如一些商賈。打算拿一批公主茶到蜀中去,這買賣要談下來。只怕沒有兩三個時辰是不成的,既然如此。當然需要找個地方坐坐,於是,這酒樓自然也就跟著吃香了。
因為酒樓和商行是一體,所以你只要願意來洽商,和商行打個招呼,商行那邊有專門的夥計給你排個號,你便可以來酒樓里閒坐,時間到了,自然會請你去閉門商洽,可是在這裡空坐總是不成的,這如春酒樓終究是高端場所,平時來的非富即貴,怎可讓你在這兒占著位置,因而少不得,你得吃點東西。
如此一來,卯時剛過,這兒便是人聲鼎沸,許多人經常來這裡與秦家的商行談買賣,也就習慣性的會來這兒閒坐,漸漸的也喜歡上了這家店的酒食,無論如何,這裡的菜色畢竟特別一些,久而久之,因為這兒來往的商賈和貴人多,大家便默認了來這兒吃飯,即便不是和秦家商行交涉,也有人呼朋喚友來此點上幾個招牌的菜色,吃著米酒,也算是其樂融融。
再到後來,一些買賣就開始在這裡談了。
商賈多嘛,比如前幾日,就有個商賈,只是在席間無意中說起自己有個門面,因為過幾日要回鄉去,所以打算租賃出去,結果就被隔壁鄰座的一個商賈聽了去,上前攀談,後來二人一拍即合,就把買賣做成了。
這樣的例子,可謂比比皆是,這個時代,畢竟只有商賈才會互通有無,可是呢,商賈做買賣,往往都是去東市和西市,你得尋個地方,牽了你的馬或者駱駝,等到買家來驗看,這才把買賣做下,這樣做買賣也不是不好,不過大買賣卻很難做,因為一般去東市西市看馬的,往往不是大買家,你幾百匹馬,每日僱人站在那兒,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賣個乾淨。
反而這裡聚集的都是商賈,有人需要馬,有人需要租賃門面,甚至有的人壓根什麼都不要,只不過聽人說有門面要租賃,只是剎那功夫,略一皺眉,想到自己租賃一個門臉恰好置點其他的產業也是不錯,這買賣就來了。
如此一來,這如春酒樓已經不再是單純滿足於人的酒足飯飽了,對於許多人來說,機會才最重要的,有時候可能只是無意之間聽到別人的攀談,能夠從中受益匪淺,有的時候呢,只因為別人要出什麼貨物,自己靈機一動,盤了下來,或許就能從中小賺一筆。
來的商賈日漸多了,這兒的氣氛也就更加的帶著市儈,可市儈也有市儈的好處,總之,現在的秦壽已經不再下廚,每日流水的客人就有數百上千,就這,還遠遠不夠呢,一到了飯點,這兒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怎麼辦?當然是繼續擴充,臨街的鋪面要租賃要購買,便是對街的鋪面也不客氣,僱傭的人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他只能領著二十多個廚子,帶著三四十個徒弟,還有若干跑堂,忙前忙後。
隔壁的秦家商行,鄧健也總是抽不開身,他是油嘴滑舌之人,可是這種從早到晚每日與人洽商買賣,也是頭痛得很,好在秦少游給了他一些紅利,如今他也算是洛陽小富,而且將來前途可期,也就更加賣力了。
有時忙裡偷閒,他會來酒樓里坐一坐,在客人並不多的清晨,讓秦壽炒幾個小菜,哥兩個喝一杯,自然免不得要唏噓感嘆一番,無非就是哪家的媳婦漂亮,可憐你秦壽都找了婆娘,我鄧健還是光棍之類,不成了,明日非要讓隔壁的劉寡婦幫忙物色一門親事……
今日大抵也是如此。
因為昨夜開始,便下起了霏霏細雨,雨絲飄落,使得街面上人煙稀少起來,來這酒樓和商行的人也少了許多,哥兩個自然也就湊在一起,免不了吃酒感慨一番。
偶爾,會有幾個來吃飯的商賈過來,見了鄧健,不免要打幾聲招呼,鄧健如今認識的人多如牛毛,也自以為傲。
這個時代,尋常百姓是吃早晚兩餐的,有錢人家則是吃三頓,當然……宮裡和豪門是一日四頓,不過即便是一日三餐,真正的正餐卻是早晚兩頓,而正午,再富貴的人家也不過是就著茶吃些糕點罷了,因此,反而清早來吃飯的人多,漸漸的,客人開始多了起來。
鄧健滿面紅光,正待要站起來去商行里,可在這時,這酒樓里卻是來了幾個特別的客人。
為首的一個,生得實在是俊秀到了極點,整個人就好像是從畫中下來的郎君一般,他手裡拿著一柄摺扇,卓爾不群,移步進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便掠過了一絲嫌棄。
跟在他身後的人也是英俊無比,不過態度上卻帶著某種骨子裡的恭謙,他笑呵呵地跟在這郎君身後,低聲道:「六郎,這兒就是如春酒樓了。」
六郎自是張易之,他只是莞爾一笑,道:「不必去雅座,就在這兒坐著吃。」
跟在身後的乃是王洪,王洪忙道:「是。」
於是尋了個案子,忙是擦拭了蒲團,這才讓張易之跪地而坐,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面,笑呵呵地道:「這裡的酒菜,也算是別有風味,許多人都喜歡來這裡吃,比如御史台的來俊臣,還有不少武家的子弟。」
「呵……」張易之只是留下了半截的笑,道:「叫人上菜來吧。」
身後的隨扈聽了,自是尋夥計去了。
鄧健注意到了這邊,覺得這幾人非同一般,便挪不動步,索性重新跪坐下,先吃幾口酒再說。
等到酒菜上來,張易之拿起筷子,輕輕地捏了一口案牘上的扣肉,放在口裡輕輕咀嚼,便忍不住低聲讚嘆道:「不錯,比宮裡的御膳還別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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